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极难作出决定的问题。

    我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眼前是一片肃静的白,因为低烧的缘故,眼前一阵阵的发昏。可就是在这样不甚清醒的时刻,我却还是能清楚的忆起彭震今天跟我分离时的眼神,那样渴求的眼神,仿佛是他生命里最最脆弱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

    作出决定,很难。

    可是关于彭震的一切,于我来说,却是又是那样的直白坦荡。

    并没有考虑很久,我轻声说:“一切照旧,今晚我跟heaven上飞机。”

    “什么?!”金戈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他自然是无法了解我的心情的,更无从知道我跟彭震之前的约定,金戈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我离开,无疑是不合时宜的。不过他还是尽力的压抑着自身的情绪,很郑重的跟我说:“你从前跟阿震的恩怨,我不想劝解什么,他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就是再多的仇也该解开。更何况......他总归是heaven的父亲,你不能这么绝情!”

    有时候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劝解出来的话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我明白金戈是为了彭震好,他说的这些话也都是站在彭震的角度在劝我。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一个外人能说的清的。

    而且金戈的话,显然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反问他,“如果我当年被人绑架了呢?如果heaven早产之后撑不过来了?再者,如果当时我都撑不过来呢?”

    扛过了那么多的苦难,一步步走到今天,如果其中有一点点的差池,那对我来说就是万劫不复。彭震受伤的时候,我说过我能原谅彭震。

    我能原谅曾经的一切,却听不得金戈或者是别的人说些云淡风轻的话。这些年,彭震与我,甚至还包括我们小小的heaven都经历了我们生命中最苦痛的岁月,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呢?彭震有错,难道彭家人、金戈甚至是佟家就没有错了吗?

    事过境迁,他们轻易的问我,这么多年了,彭震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我不能看淡点呢?

    凭什么!

    非常纠结的心思!

    我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有一个目标是明确的,那就是我答应过彭震了,要带着heaven走的。

    既然说好了,那就要去做!

    我站起来就准备离开,金戈伸手拦住了我,“林枷,你不该是这样的!”

    很多的苦痛在内心里压抑,到这一刻,我有种要冲破而出的蛮劲。

    我冷声反问金戈,“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留下来不计前嫌的照顾彭震,甚至按照彭家人的意思把彭震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保护彭震没有任何事,然后自己去监狱服刑?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在这个时候,牺牲我一个算什么?彭震才是金子做的,等我进了监狱,你们有的是办法把我在弄出来!是这样吗?”

    彭震为什么在最后那样身受重伤的时刻都还是坚持着让我答应要带着孩子走。

    不仅是因为他不想让孩子看到他生病或者是入监等等颓丧的样子,更是因为彭震比我甚至是比任何人都了解彭家人的秉性,所以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都要让我走!

    也许这个时候我走,真的是非常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彭震伤重。

    但也就是这样的时候,才能看出到底是谁真的设身处地的去为我着想,甚至是为了heaven去想。彭震愿意一个人的责任自己背,那么我就相信他。彭震早已经在过去的事情中明白,让一个女人去承担所有的罪责是多么的可笑又无耻。

    并不能得到想要的,反而会失去更多。

    多年后,彭震的真的将自己脱胎换骨的改变了。

    可金戈.......他还是曾经的那个金戈。

    凡事以大局为重,先想到的就是以最小的伤亡换最大的利益,那么最小的伤亡是什么?无非就是让我去顶罪,换彭震的平安,这样既保全了彭震,又能让我只是担个虚名。

    很多年过去了,我不想再为曾经是事情斤斤计较。

    可再一次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金戈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我,这么个毫无利益的女人放在重要的位置。他可能从不会考虑,作为一个母亲,我如果成了杀人犯,对heaven来说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关键是,凭什么?彭震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说是正当防卫!真的靠着彭家的余威还有确实的证据,都可以证明这些,彭震自己都并不惧怕。

    可是金戈想的不同。

    他想的,就是让伤害降低到最低点。

    连让彭震进警局问话这样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倒是愿意让我留下!

    “林枷!”金戈听明白我的意思,几乎吼起来,“我不是.......”

    金戈是真的被冤枉了,他根本还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这母子俩不该离去。毕竟彭震是真的很艰难,可是听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也是一颤。

    是他太过心急,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他想解释,可是已经没有了机会。

    看着她离去,金戈垂下眼睛,原来四年前的一切,她从不曾忘记过,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并不介意了,但是当年的那种信任,是彻底消失了的。

    这种信任不仅对彭震消失了,对他,佟金戈,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亏他.......还以为......她原谅他了。

    .......

    我直接回了家,家里叶高驰跟heaven并排坐着,在等着我回来。

    折腾了一晚上,其实我已经很累了,此时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好好的睡一觉。可是现实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还有两个小时飞机起飞,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叶高驰早已经听说了全部的情况。

    我摇摇头,“不行,必须走。”

    这个时候,我们要防范的东西太多了,我不会再一次让自己跟孩子置身于危险中。

    heaven已经跟王子告别,大概也是感受到我跟叶高驰之间的气氛,孩子听话的很,去机场的路上,不吵不闹的,就是拿着自己的相机,不停的看。

    我累的实在疲惫,就靠在车上假寐。

    一个不留神,heaven就自己解开了儿童座椅的安全带,翻身跨坐在我身上,我第一反应就是抱住孩子的腰,怕他摔下去。

    就算是再累,面对heaven我也是能笑出来的。

    heaven坐在我身上,突然就问我说:“谁欺负你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能摇头说:“没人欺负我。”

    “那你哭!”heaven小语气有些严厉,肃着小脸,用软软的手指头戳我的眼睛。

    昨晚到今早,我真的不知道哭过多少。刚才从医院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去了对面的那间公寓洗澡,衣服上,手上的血迹总要洗干净了才能见heaven。

    一个人在浴室里,又哭了一场。

    也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能如此肆意的哭出来。

    我对着金戈发脾气其实是无理取闹,可是我心里太难过,这口气别在心里,也不知道该向什么人去发。恰好金戈撞上来,就带着火星子一般的对着金戈去了。

    自己也觉得不应该,可是我忍不住。

    被heaven小小的手指头触摸着,我眼里的泪再一次控制不住了似的。heaven张开双臂抱住我,很轻很轻的趴在我身上,用他特有的带着奶气的童声跟我说:“妈妈,等我长大了,保护你。”

    我抱住孩子,只觉得为了这个孩子,让我做什么都是行的。

    想来彭震,也是这么想的。

    一路上飞机都畅通无阻,原本就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顺利的不能在顺利。

    飞米国需要十几个小时的时间,heaven上飞机后不久就睡了过去。等孩子完全睡着了,叶高驰才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只是知道个大概!你来跟我说清楚?”

    我对哥哥,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抵触排斥,现如今更多的是依赖还有亲近。

    再者说,我实在太需要一个人来倾诉了。

    说到最后,我自己其实也不是完全的自信,“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这个时候带着孩子走,留下他,显然是有些绝情。可我.......答应了他,再者,我实在不能让heaven再一次的有危险。”

    叶高驰听完全过程,对我的想法给予了的全面的支持。

    “你做的很对。”叶高驰半眯着眼睛看着飞机窗外,他想的显然比我还要更加的多,彭震出事,按照彭家人爱迁怒的习性,不可能不殃及池鱼到我这里。再者,如果彭震真的有个什么不好,那么heaven的地位显然就会今非昔比。

    到时候说彭家人不会动手抢,都没人相信。

    这个时候,走显然比留,要明智很多。

    叶高驰甚至哼笑了一声,“世间事情,总是轮回,当年他们诬蔑我再先,对你跟孩子也是做了能做的一切损事,现在倒是盼着你能带着孩子留下了,哼!想的到美。”

    说起彭家的那些人。

    心里总是有很多的愤恨的。

    可是想起彭震,我又觉得不放心,“可是彭震他.......真的会没事吗?”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那么多人亲眼目击手持枪械,虽然没有看到杀人的全过程,可事实就在眼前,恐怕想要脱罪并不是那么容易。

    虽然我心里想过很多次的正当防卫,可毕竟对方的女性,以彭震的体格,这个正当防卫,到底该怎么定性。

    关心则乱。

    我总是觉得心底里不安稳。

    叶高驰倒是乐观,“放心好了,彭家人再怎么冷血,也不会让彭震出事的,这时候要是彭震出了事,他们家可就真完了。”

    作天作地。

    家里小一辈的,彭霆死了,彭震如果再出什么事情,那彭家可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想起这个,叶高驰对我倒是很满意,“你这次决定做的好,就不该犹豫,要不然还不知道咱们现在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地。”

    在跨越太平洋的飞机上,我久久无法平静。

    .......

    安女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她发疯的抓住彭霞,歇斯底里的问,“你说林枷带着孩子走了?”

    他们一家人都围着彭震打转,那么多的血,让安女士想到了多年前她另一个儿子的故亡。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等彭震一切尘埃落定,她这才想起林枷跟孩子。

    急忙叫了彭霞去找人。

    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当即又气又恨,不顾身在彭震的病房,已然破口大骂,“没心没肝的女人!阿震为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竟然就能带着孩子没事人一样的离开!可真是丧尽天良!”

    实在是难听。

    彭霞转眼看看,刚打了止疼药睡过去的彭震,小声的劝,“小婶,你怎么能这么说,那白海瑶说到底也是我父亲惹来的祸害,这事情要是真的论起来,还是咱们家拖累了林枷。她原本今天就打算出国的。”

    安女士现在手上还沾着彭震被送到医院来时的血。

    满心心疼儿子的母亲,哪里还管这其中的恩怨,她恨红了眼睛,“亏我当初对她那么好!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东西,要不是为了她,凭着阿震怎么可能被人打伤!”

    彭霞觉得面对这样完全成了守护神的婶子,什么道理都是白说。

    只能劝着说:“您就少说两句吧,阿震好容易睡过去。”

    安女士提起彭震,根本忍不住情绪,“他醒来必定是要问那对母子的!到时候怎么跟他交待?我苦命的儿子,怎么就看上这样不知感恩的女人!她哪里有芳菲好?真是老天不开眼!”

    这话才说完。

    彭震不知是哪里不舒服,身子一歪就倒在床边,大口的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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