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月走后，常远拉住晏夕扣着中衣盘扣的手，低声道：“殿下，您有伤在身，莫要冲动。”
“他们找死。”晏夕没再坚持穿衣，却也没收回系扣的手。
她怎可能与九千岁抗力。
即便知道常远多少会些武用来防身，但她还是不会使出半分力道与他对峙。
“殿下，您要与使团动手？”常远低声问。
晏夕不说话。
风啸当年在战场上得了情报，说梁国九皇女与九千岁关系甚好，甚至知晓几件他们幼时交往的细节。为激怒她，对常远出言不逊，这件事她记忆犹新。
那话语难听至极，她气极了心神大乱，与风啸交手失了章法，腹部重伤。
她的伤口会愈合，但风啸对常远的辱骂，无论是出于真心厌恶，还是只为激怒她，她都不能忍。
每想起，都后悔当时决战结束怎么就没补上两刀送他去见阎王。
如今竟又来挑衅。
绝不姑息。
“既然不会说话，永远闭上嘴也好。”晏夕对上常远的视线，眸中红光闪动。
看来风啸是捉住她的逆鳞，吃到甜头了。
越想越气。
——那便成全了他。
看着要阻止她的九千岁，晏夕声音幽幽的：“左右，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他们战败了还来挑衅，本就是自寻死路——本帅便是灭了天风，又如何？”
“灭天风？”九千岁闻言，眸色却是一冷，沉声道：“殿下，不可妄言。”
晏夕不是头一回任性，却是头一回与顶撞常远：“他们不知死活，合该赶尽杀绝。”
眼中杀意滚滚，毫不掩饰。
“晏夕，”常远震怒，望着一身煞气与杀意的晏夕，厉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梁国，京城。”晏夕没被吓着，直直望进常远燃着怒火的眼底。
“使团既入了京，是生，是死，便由本座说了算，”九千岁眸子冷得摄人，话语强硬，不容反驳，“京中禁军数万，由不得您一边军将领置喙。”
“您要保他们？！”晏夕说不过，直接炸了毛，“您怎么——咳……”
我就不信你的探子没听到他的那些该死的话！
晏夕无意间动了内力，此时有些气喘，却还是抬起头倔强地瞪着常远，一字一句道：“使团文官可活。枭亲王风啸，本宫杀定了。”
常远见她喘息着，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却决不让步：“不许。”
“可是——”
“不许。”
“……”
“……”
【二】
常远与晏夕僵持着。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但晏夕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要再次与人交战的架势是真的。
虽然他不反对军中之人要有血性，但晏夕毕竟是将领，行事作风不能如士兵般冲动。身为军队将领，绝不能说些视生命如草芥的话。
若是个寻常士兵，这类狠话放也便放了，因为士兵做不到。
而常远十分清楚，晏夕有能力做到。
即使如今覆灭一国有些费力，那以后呢？她也……
总之要让她打消对使团动手的想法。
一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二则，他清楚晏夕要杀风啸的缘由，所以更不能由着她胡来。
还有一点……
他宁愿殿下杀了人难过得躲在他怀里哭，也不希望她漠视生命——失了对人命的重视，于她无益，他绝不能放任。
常远就那样看着晏夕，他知道，殿下即使心中不服，也会为他妥协。
“……常远，我气不过。”晏夕觉着喉间有些腥甜的气息，低下头掩饰着。
重生后，她越来越肆意妄为，对待许多人与事，都带着强烈的主观想法。
虽然那些人还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们曾经害过常远，如今她就不愿放过。
可她到底知道，那不是常远想要的。
他要天下太平，而不是生灵涂炭。
“殿下，不可妄为。”常远如她所想，仍坚持着。
“可是……”晏夕自知理亏，只是仍憋着一口气，眼中有些水光闪动。
“夕儿，听话。”常远见她有所缓和，寒凉的语气也缓了下来，却仍不容置疑。
“……”
“……”
一阵难挨的沉默过后，晏夕垂着眸子，放下了穿衣的手。
常远也放开了制住晏夕的手，帮着她将穿了一半乱七八糟的衣服褪下，再将她抱回床上，放在怀里顺着背。
他当然知道晏夕为何会气成这样。
她能找出他安在西北大营中的探子，隐瞒伤势，却瞒不住战场上人尽皆知的事。
晏夕与风啸决战当日，风啸对梁国九千岁的辱骂，甲一连汇报时都没敢说全。
他见甲一战战兢兢的样子，便不再勉强了。
想来，也是极其难入耳。
可正因如此，她更不能因着他去杀人。
否则她以后岂不是要血洗梁国。
望着在他怀里生闷气的晏夕，常远叹了口气。
殿下妥协了，他也该开始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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