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眼瞅着又过去了几个月,皇上也没说出个订亲的日子,只是帮晏夕推了不少请旨赐婚的折子。
看着皇上并没反对,晏夕也就稍微放心了。
再不济她还有圣令。
虽是浪费了些,但婚事这种事,总能解决。
因着是陈年旧案,调查进度十分缓慢,除了当时意外寻到的花晟,再没什么突破。
这一日,夜月送来情报。
说调查常府一案的途中,有些额外的收获。
前些日子,梁国和天风谈和以后,还有一批玉矿要送去雕琢。
可那批玉矿,自从出了京城,就仿佛会蒸发一般,护送队伍每路过一个城池稍作休整,都会少那么一点儿。
虽不至于直接减少大半,可那情形,像极了当年常青云率人护送原石。
晏夕听闻,心中火起,差点将密信捏个粉碎。
这可是战后的第一次合作,费了多大劲儿才谈妥,究竟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要发两国贸易的财,生怕梁国和天风打不起来?
——不过,也许是个好机会。
【二】
绿萝才到诊室,就看到自己桌边趴着个崽。
心下了然,这孩子又纠结了。
……年纪轻轻思虑过多,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
“就是这样,怎么办嘛。”晏夕前前后后把最近的事儿给绿萝一讲,双手托着脸,目光灼灼地看着青衣女子。
绿萝超厉害,绿萝什么都能解决。
“熬个药都能把自己熬成煤球,”绿萝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灰扑扑的脸,“所以你到底纠结什么?不放心就亲自去查啊。”
“常远他万一不让我去怎么办呀。”晏夕抬头。
怪了,离真相越近,她就越胆怯。
绿萝顺手将一包药倒进药炉里,“想去就去。你又不是没查过京城的案子,正经执行公务千岁爷能拦着?上到京城下到地方,中饱私囊大大小小的事儿多了去了,还能为了避讳件陈年旧案,全都不查了?最近不打仗了看把你闲的,快出去活动活动吧。”
晏夕想了想,又想了想,觉着有道理。
绿萝揉了揉她的脑袋,“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始查了,千岁爷也纵着你,不如就查到底。我相信千岁爷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没准儿啊,他已经在做心理准备了。”
小狗子听了若有所思。
“对了,万一你查到了结果,但那幕后指使的人你们得罪不起呢?”绿萝边思考着,边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大不了暗杀了那旧案的真凶,再请父皇昭告天下嘛……等等,我们得罪不起?”
“是啊,比如……像皇上这样,查出来就天下大乱的,或者太后这样,手里还有些底牌,轻易动不得的人?再或者是别国的人,天高皇帝远你够不着呢?”绿萝提示她,有些好奇崽的态度。
“父皇……他应该不会吧。”晏夕想了想,“太后的话,她有保命的底牌,但她一定也有软肋。”
一个人能在深宫中斗这么久,必定有支撑自己的信念和底气。
而那些,换个角度考虑,就是她的软肋。
不过是多费些功夫查一查。
“如果是别的国家来的……那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不怀疑皇上?”绿萝抓住了她话语中的含糊,“别忘了他也是那件事的亲历者。”
晏夕有些犹豫,“当年父皇被太后压得死死的,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栽赃常府那么大的动作,应该不会是他。”
“瞧你说的……那,你既然相信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去问?”绿萝噎她。
小狗子果然语气一滞,“我……”
绿萝叹气。如果皇上可信,晏夕一定能省去不少事儿。
可惜晏夕心里还是没办法对皇上完全信任,哪怕那人是她亲爹。
二人最终讨论的结果是,晏夕亲自去查,只是走之前……还得跟常远说一声。
至于是编个瞎话还是坦白从宽,就是后话了。
【三】
今夜,晏夕在千岁府的书房房顶上晒月亮。
晒来晒去就是纠结着不肯进去。
她前前后后清理着思绪,想着怎么跟常远说她要去查案的事儿。
会暴露啊。
暴露了可怎么说啊。
晏小狗都快愁死了。
“殿下,千岁爷请您进去。”这时,甲一出现在晏夕的视线里,轻巧地落在瓦片上,迎了过来。
晏夕一愣,“千岁爷忙完了?”
甲一犹豫了一下,答了一声“是”。
晏夕抓狂。
今天怎么折子批得这么快!
小狗子完全忘记自己上午已经批了一大半,余下这些都是后半日送来的。
三两下从屋顶翻下去,九皇女落在书房门口。
踌躇,原地踏步,瑟瑟发抖。
直到咔哒一声,门开了。
看着常远逆着烛光的身影,晏夕心虚地后退了两步。
常远见此,叹了口气,将小团子横抱起来直接回了屋。
被抱在怀里的人她傻了。
常公公看上去神情有些低落。
上回这样,还是清明呢。
完了完了完了这个反应,常远肯定知道了。
只要九千岁想查,整个京城的动静还能有他不知道的?
千岁府手眼通天她怕了行吗!
不是……这事儿京城的人除了夜组和绿萝还有谁知道啊?
难道千岁府的人能进夜组?!
服,服得彻彻底底。
“殿下,”九千岁抱着晏夕坐下,看着不敢说话的小团子,摸摸她的发顶:“此案牵扯众多,若想彻底查清,还要从长计议。”
晏夕脑子里哐当一声。
完蛋还是被发现了。
果然……等等?
“常公公,您……知道多少啦?”晏夕拽拽他的衣襟,小声问。
常远将她放在软榻上,起身为忐忑的小团子倒了杯茶,“殿下,您想让奴才知道多少,奴才就知道了多少。”
晏夕一愣,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您究竟是是怎么知道的?”晏夕看着常远冷冷清清的眸子,连瑟瑟发抖都忘了。
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
常远揉揉小团子,对她笑笑,“奴才不是说过,若千岁府想查,这京城里没什么查不到的。”
“可是——”
“甲一。”常远没瞒着她,干脆地召出暗卫,“解释。”
甲一出现的时候晏夕就愣了。
一向面无表情没什么人气儿的甲一竟然……红着脸?
“千岁爷,这……”甲一开口,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说,竟直接跪下了,“属下万死。”
他敢抗命?
晏夕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甲一,又看了看九千岁。
夭寿了,甲字号暗卫抗命,这就离谱——
常远看了看甲一,又看了一眼小团子,低声对她说:“殿下,召夜组夜阳。”
“啥?”小团子懵了,“夜月,你去……去找她。”
暗处有人应了一声,黑影闪过,出了门。
夜阳赶来时发钗都歪了一块,见到跪在地上的甲一,她也直接跪下,对着晏夕道:“属下罪该万死。”
晏夕人傻了。
她看看二人,有些犹豫:“你们两个……”
夜阳也没想到会这样。
一开始是支援千岁府的任务,公事公办而已,后来没想到为了个破任务把她自己给赔进去了。
“回九殿下,明年年初,在下准备与夜阳姑娘成亲。”终于是甲一看不下去,接了话。
…………
九皇女觉得这事儿太脱线了。
好个千岁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把她夜组最好的医者兼生杀阁储备护法给挖走了。
夜阳看着呆滞的九皇女,心中有惶恐,却是愧疚更多,她缓缓低下头:“主上的栽培之恩,夜阳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当时若不是九皇女将她从那花街柳巷捞出来,如今她怕是得沦落成权贵的玩物,委身周旋与恩客之间。
可她好喜欢那个冰块脸啊。
晏夕还是没说话,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的,她仍旧没想到仅次于夜月最亲近的暗卫会被策反。
直到常远起身,向她跪下。
“奴才万死。”
晏夕只觉得自己脑壳子嗡嗡的,回过神来时赶进把九千岁扶起来,“常公公,您别……”
她不是这个意思!
常远以为小团子生气了,等候发落。
甲一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夜阳。
如今这成了九皇女与她的暗卫之间的事,容不得他置喙。
但若夜阳犯了条例要被处死,他只求代之受过。
而夜阳心里也是世界末日了一般,她没想过特地瞒着主子,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主上,我……”她一向机敏,此时却什么计策都用不上,她只觉得自己做出的事,不仅违背了条例,还让主上伤了心,一时间真有些以死谢罪的冲动。
一阵风刃从暗处袭来,被甲一和晏夕合力挡下,还是削掉了夜阳的半绺头发。
若不是晏夕挡着,夜月恨不得直接将夜阳正法。
是他管教不力,他率领夜组为主上办成了多少事儿,曾经他有多骄傲,如今就有多自责。
当初夜阳被召进夜组时,他就看这人不是个做暗卫的料。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糊涂。
到底是个寻常女子,不是什么当成死士培养起来的人,心中没有“忠心”这一套。
屋内的几人都看着晏夕。
九皇女不是愚善之人,更何况这是如此靠近心腹的背叛。
一时间,连屋内的空气都有些凝重。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