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舟默默跟在马车旁,直到马车停在公主府的门口。

    到了不得不下车的时候了,箫云皎扶着樱草的手提裙而下,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有劳将军一路护送,本宫已经平安回府,将军也请回吧。”

    沈煜舟从袖中拿出一张花笺,“也许公主需要这个。”

    接过花笺打开,箫云皎惊讶的看到上面万物阁的拍卖邀请,抬头看着沈煜舟,“你怎么……”

    沈煜舟但笑不语。

    不知怎的,箫云皎就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定是自己出宫后这人就跟在她身后了!

    “多谢将军费心,夜深了,本宫告辞。”

    说完箫云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朱红色的大门,丝毫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的想法。

    沈煜舟看着那个有些气恼的红色身影,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早就知道这些灯市集会不足以吸引这个从小往宫外凑热闹惯了的公主殿下,见她在万物阁门前驻足,才让手下去探听了一番,顺便献上一张邀请函试探。

    果然,公主殿下对这个万物阁兴趣浓厚的很呢。

    沈煜舟摸出怀里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花笺,慢悠悠朝自家走去。

    看着悠闲无比的脚步在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突然加快转了进去,沈煜舟噙着悠闲的笑缓缓转身......

    “二位跟了沈某一路,何不现身相见?”

    一炷香后,沈煜舟拍了拍衣角上不存在的灰,背着手走出小巷。

    ……

    三天后,万物阁门前车水马龙,声势浩大的拍卖在这座三层小楼内按照花笺上标注的时辰开始了。

    各地富商,世家子弟,夫人小姐皆收到花笺邀请来到了万物阁。

    箫云皎一早让樱草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同心髻,用一只花草纹翠玉簪挽起,斜插一只烧蓝点翠发梳,耳边一对平安坠,细看之下,那簪子和耳坠通体莹润,定不是凡品。

    百合色淡金莲花纹长裙在腰身处坠了一圈宝石璎珞,软丝履上也绣了百草纹样,再配上城内女子时兴的轻纱帷帽,任谁也只会觉得这个姑娘是那家富家千金。

    缓步走进万物阁,小厮看过花笺之后立刻躬身在侧前方引路。

    就这一会儿功夫,箫云皎发现进来的客人拿的花笺颜色不大相同。

    沈煜舟给她的是墨蓝色暗花封面,还有两人的花笺封面是稍青些的颜色——那两人便被引着去了一楼。

    给手下侍卫使了眼色,箫云皎随着小厮往二楼雅间去。

    这雅间临着二楼栏杆,两侧为墙,后有屏风遮挡。既保证了视线开阔,又不像楼下拥挤。

    箫云皎刚坐下不一会儿,各色茶点便陆续摆了一桌子。

    热茶还没入口,手下侍卫便回来向箫云皎禀告消息。

    “收到花笺的以各地富商居多,都被安排在一楼,二楼雅间里则是身无官职的世家子弟、夫人小姐们,来客中没有身居官位之人。”

    箫云皎摩挲着衣袖一角陷入沉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思考时会无意识地来回揉搓手里的东西。

    沈煜舟在半开的雅间门口看到她手上动作之后并没有上前,反而站在门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好一会儿。

    直到她停止蹂躏衣角,沈煜舟才走进这间雅座,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何人如此无礼?随意闯进他人处所?”箫云皎身旁一直默默站着的男子皱眉质问。

    箫云皎随意的摆摆手,“南鹤,不得无礼。这位是沈将军。”

    沈煜舟看着这个名叫南鹤的人微微皱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涌上心头,又觉得这人十分面熟哪里见过一般,正思索着,箫云皎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将军也有如此悠闲的时候,来这里看竞拍?”

    他抬头看着箫云皎,她今天的妆容十分温婉,少了几分肆意的明媚,多了一些柔和亲近。

    “我悠闲是好事,说明天下太平。”沈煜舟反问,“倒是公主什么时候也留心起民间拍卖了?”

    喝了口茶,箫云皎十分认真地开口:“万物阁可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民间典当行。”

    “南边新式样的花灯宫里面都还没见着,一间普普通通的民间典当行怎么可能会有,还随意拿出来当彩头。并且我的手下去调查过,今天收到花笺邀请的无一人是在职官员。”

    跟沈煜舟对视一眼,她接着补充道:“除了你。”

    沈煜舟摸摸鼻子,“我家兄弟收到了花笺,我又叫他找朋友要了一张。”

    原来如此。

    沈老将军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沈煜舟身强体壮从小带着箫云皎宫里宫外地跑,仅和他相差一岁的沈煜川却体弱多病,自小不能习武。沈夫人对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好好活着,因此养成了个公子哥儿。他能弄到花笺确实不奇怪。

    “这万物阁费尽心思请了一堆富贵客人,还要小心避开在朝官员。你猜……今天会有什么宝贝面世?”

    沈煜舟摇摇头,“他们不会太过分的,总归是在天之脚下。”

    “天子?”箫云皎轻笑,“这偌大的都城,天子又哪能处处看到听到呢?。”

    说话间,大腹便便的掌柜登上一楼正中的圆台,拱手朗声道:“各位赏光莅临,万物阁蓬荜生辉。现在鄙人来介绍今日拍卖的开堂彩——紫玉茶盏一套。”

    “大家都知道,当今茶具瓷器为多,紫砂琉璃也是有的。这紫玉茶盏乃是取用一整块一尺见方的天山紫玉,经能工巧匠雕琢数月而成,通身没有一丝裂痕,起拍价200两。”

    箫云皎远远看去,只觉得那茶具一片烟紫,她有一套头面就是用的紫玉,还是有一年西域进贡来的。玉做的茶具就连宫中也甚少用。

    起拍就是二百两,普通百姓的房屋也不过五六十两便可买下,这套茶具委实太奢靡了一些。

    不过来此处的都是腰缠万贯之辈,再不济也是穿金戴银,很快这套玉盏便被以500两拍下。

    “留心一下今天所拍之物最后花落谁家。”箫云皎吩咐道。

    沈煜舟刚想答应,却看南鹤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雅间,这才明白箫云皎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不免神情落寞。

    箫云皎扭头对上他的视线,莫名觉得他有些委屈。愣了一下,突然开口解释道:“南鹤功夫了得,尤擅轻功,探听消息这点他做的不错。”

    “公主府上门客涉猎甚广,确实不错。”沈煜舟移开视线,端起茶杯送到唇边,不想却被刚添的茶水烫到,只得重新放回桌上。

    “是啊,”箫云皎笑着开口,“还都是俊俏公子,看着赏心悦目。”

    沈煜舟双目圆睁,眉头紧皱,奈何面对箫云皎总是嘴上讨不到好,干脆盯着一楼圆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箫云皎也不再逗他,说了没一会儿话,台下拍卖就已经过了两三件。

    胖掌柜再次开口:“接下来这件拍品可是不一般,乃是修竹先生的《持瓶观音图》。”

    此言一出,台下议论之声渐起,有喜好书画之人立刻道:“可是袁修竹先生的画作?”

    胖掌柜笑呵呵地回答:“正是。”

    众人更是哗然。

    袁修竹乃当世书画大家,这人生在梧州,因作画技艺高超总被求画。他也是性子孤傲,据说曾有人重金请他为自己相好的女子画像,他只看了一眼便道“庸脂俗粉难入我画中。”此后也甚少画人像,偏爱些山水花木。

    这画中观音衣袂飘飘持宝瓶立于莲台之上,眉目尽是慈悲之色,微微低头似望向世人。

    “修竹先生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吧?”沈煜舟质疑,“他的画作留下来的可不多了,多数还是山水花鸟也不知这副画是真是假?”

    “是真的。”箫云皎言之凿凿。

    “这画……我见过。”

    箫云皎此刻的脸色阴沉极了,眼神似出鞘的利剑一般盯着那副《观音图》,直到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父皇在位时,曾查出前奉国公因贪墨、欺压百姓等数条罪状,后查抄了奉国公府,这画……就是从那里查没的。”

    “后来这些查没品一直放在宫中库房,偶尔会被父皇母后拿出来赏赐给有功之臣。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副画并没有被赏赐出去!”

    沈煜舟听完神色也是一变。

    要说宫里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流不出来,各宫侍奉的宫人搂些油水偷偷摸摸送到宫外换成银钱,只要不是太过分,主子们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可这《观音图》不同。

    它是查抄罪臣府邸而来的,都在宫中库房由专人清点看守,若是连宫库都有东西流出来……

    这万物阁幕后之人一定不简单!

    难怪人家发请帖请的无一人是在朝官员,这种东西被家里的公子小姐拍回去,还能装个糊涂糊弄过去,要是在朝官员看到了,认不出这是查没品可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思考的这会儿,《观音图》便被拍到了千金高价。

    “一千一百两。”在箫云皎的授意下樱草报出了价格。

    二楼不知哪间雅间传来竞价,“一千五百两。”

    箫云皎比划了一个手势,樱草再次叫价,“一千六百两。”

    那人继续出价,“两千两。”

    两千两,都能在都城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

    箫云皎摆摆手,樱草不再往上叫价。

    胖掌柜三次叫价后一锤定音,与此同时,南鹤也回来复命,“查清楚了,跟公主叫价的,是户部侍郎陈大人家的二公子。”

    户部?看来还是油水捞的足,两千两都能随便拿出来买下一幅画。

    “去查查这副画最后被送到谁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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