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雅图来为红缨换伤药,发觉红缨体温极低,她伸手去探红缨鼻息,手止不住轻颤,没有呼吸了……

    西雅图感到心慌和恐惧如潮倾涌,好一会儿后,她转身跑出去找子契。

    子契步履匆匆前来,西雅图在其后跟随,到营帐前,子契进入,西雅图却驻足,他并未觉察。

    西雅图转身离开,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了?”

    “哥,司徒姑娘死了。”

    “吓到了吧,没事啊,有哥在。”

    “嗯。”

    “西雅图,哥哥不希望你再去耶律子契那了,你是我乌日图的妹妹,何必屈尊降贵去照顾别人。”

    “哥,我喜欢他。”

    很早很早以前,一直一直都喜欢他。

    乌日图欲再说些什么,最后所有劝言尽化作一声愁叹。

    西雅图和耶律子契算是青梅竹马,但子契只当她是妹妹。

    她喜欢子契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但这为数不多的人包括耶律子契。喜欢这件事,哪怕是暗恋,被喜欢的人当然都会觉察,就像,在篝火旁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温暖呢?

    西雅图假借醉酒说出的喜欢,被后来清醒的子契认真婉拒。

    可是她放不下,妹妹也好,西雅图想离她的星星更近一些,她笑着说:

    “我昨日酒饮多了,醉酒之人说的话怎能当真呢,子契哥哥。”

    那是她唯一一次称子契为哥哥,后来西雅图一直唤他“王”,同其余所有人一样。如果我不能唤恋人之间的称呼,不能光明正大唤你子契,那我亦不想同你为兄妹。

    子契彼时还未有心悦之人,西雅图愿意相信陪伴长情,日久,生情。

    她放不下,或者说不想放下。喜欢这种东西,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如果不是绝望,哪怕是知道并无可能都不想放下。

    时间是会冲淡一切,可你近在眼前。

    ……

    子契进入营帐,看到躺在榻上的红缨,面色灰白,闭着双眼。

    明明就是睡着了,怎么会是死了呢……

    “小缨儿。”子契小心翼翼轻唤。

    并无回应。

    他自顾自与红缨说话,“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如若他早归来一些时日,红缨定不会受这些非人折磨,如果……可惜,没有如果,红缨现在就躺在那里。

    子契心悦红缨,在一场场战争中,那个热烈张扬的小丫头住进了他的心里。主帅本应极少出战,可子契为见红缨,会频频亲自领兵,对战时小心谨慎不伤她分毫。

    他第一次唤红缨“小缨儿”那日,她心情低落,娘亲生辰,红缨,想家了。

    “小缨儿今日怎么,莫不是想情郎了?”子契调侃。

    小丫头不禁逗,红了脸庞,“耶律子契!”

    然后传来男子爽朗大笑,带着些许张狂。

    红缨提长枪,跨赤绫,直向子契杀过去,二人马上交战。不过子契不会受伤,小丫头有良心,明事理。

    “小缨儿这是恼羞成怒了?”

    她未答,手上招数益加狠厉。

    “我错了就是。小缨儿记着,战场生死攸关,需心无旁骛。”

    红缨长枪微顿,“多谢。”

    “没诚意。不如,以身相许”

    那之后,子契一直唤红缨“小缨儿”,喜欢看小丫头娇羞面庞,张牙舞爪模样,陪她武功日益精进。

    ……

    “小缨儿……”难以言喻的悔与恨交织,近乎窒息的痛苦,子契甚至不愿相信红缨会这样离世,她是司徒家的大小姐,是夏朝的少将军,怎么会,就这般与世长辞了呢?

    还有,她还没听到他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

    不会的,小缨儿肯定只是睡着了,嗯,一定是这样,我会等小缨儿醒来……

    原来,智勇双全的昆邪王也会自欺欺人。

    “怎的不理我?忘恩负义,没良心的小丫头。”子契好似同往日一般与红缨说话,只是声音像是怕惊扰了红缨一样,或许仅他自己能听见吧。

    “我将小缨儿救出,你现今反不理我,这便算你欠我的恩情,下辈子小缨儿要以身相许,做我的妻,偿欠我的情。”

    “小缨儿,我心悦你。”

    “你醒醒可好?”

    ……

    子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守在红缨身侧,前来相劝之人皆无功而返,其中亦包括西雅图。

    “好疼,靠!疼死老娘了!”意识朦胧之间,红缨如此想着,纵已是少将军,但这般疼痛实是非人折磨。

    微整双眼,模糊不清中有一身影,“是阿皓吗?我不是已回战场了吗?”

    意识渐渐消散。

    待红缨再度苏醒,仍是只感痛不欲生,但此次她看清了,那身影是耶律子契。他好似许久未休息,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呆滞无神,再无半分曾经意气风发昆邪王模样。

    “耶律……”红缨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但在子契耳中却如同天籁。

    他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瞬而起身,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然后眼里是如同烟火绽开般的惊喜。

    “小缨儿!你醒了!”

    红缨想回,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子契欲伸手触之,又收回,口中不停念叨着“小缨儿醒了……”,双眸熠熠生辉,回身像是迷向了般,兜兜转转才出营帐去寻医师。账外风吹过他面颊,落下的许是泪。

    医师以为昆邪王疯了,他知夏朝女将命亡,而王上痴守不离,现子契说红缨苏醒,医师又怎信?只当他疯魔,好言相劝,但子契执意要医师随他去,医师无可奈何却也惜叹胡族天骄之子陨落。

    在医师为红缨诊治之后,脊背发寒,这夏朝女将分明是死人模样,体温极低,并无心跳,可却有呼吸,莫不是什么妖鬼不成……

    “她如何了?”子契询问。

    医师脸色有些发白,“王,移步请言。”

    被账外阳光照着,医师有所缓和,将所诊结果具告子契。

    少时,他只言:“她所受伤可能医治?”

    “我无能为力,手筋脚筋具断,日后恐起身站立都是难事,多半终生将与废人无异。皮肉之伤,可医。”

    “好,不必外传,你退下吧,辛苦。”

    “……是,王。”

    子契掀帘入账,见静躺榻上的红缨,嘴角微钩,小缨儿醒了就好……

    西雅图温柔良善,红缨感念其照料之恩,且二人十分投缘,经一段时日相处,情谊深厚。

    “王的眼光很好,司徒姑娘是一个很好很好且优秀的人,我相较于她定是不及。”那是某日西雅图见子契与红缨一处时所想,她努力勾起嘴角,然后转身默默离开。

    西雅图或许并不勇敢,但她一直在努力且小心的经营着独属于她的那一份喜欢。

    至红缨被俘月余,有一夏朝衣饰女子至,自称可医断筋。

    此女名唤南宫清寒,子契奉为座上宾。

    南宫医药世家,以医封侯,唯有南宫。南宫清寒,南宫家长女,性子清冷,喜着素衣,周身总携些花草药香,大抵不食人间烟火月宫仙子应是如此。

    若司徒红缨似焰火,洒脱无束,那么清寒便如冰莲,清冷孤傲。截然相反的性格却有一点极其相似,她们都极要强,有属于她们自己的骄傲,从不轻言而弃,但也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

    南宫清寒却也可以傲,艳世惊鸿之貌,千古咏絮之才,知书达礼,家世显赫,医术登峰造极。

    南宫,司徒为世交,南宫行医,司徒为将,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久而久之,两家结交。

    清寒与红缨乃是儿时玩伴,清寒长红缨几岁,那时红缨粉妆玉砌小小一只,终日在清寒身边缠着唤她“清寒姐姐”。

    小红缨奶声奶气,脆生生的说:“等日后缨儿长大了,缨儿也要披甲上阵,做和爹爹一样威风凛凛的将军!缨儿也会保护清寒姐姐不被欺负的!”

    “现也无人欺我。”

    “那、那……”

    “不过,小红缨日后若受伤,我可为你医治。”

    “清寒姐姐最好了!我们拉钩。”

    ……

    待她们日渐长大,一个在军营,一个在闺阁,在未曾相见,年幼时事便也日渐淡忘。红缨唯一一次入宫参宴,清寒身体抱恙,亦未见面。谁又知再见会是这般情境?

    耶律子契寻可治断筋医者,不知医谁,无人想过会是红缨,众人皆觉胡族会忌惮夏朝,而善待于她。

    清寒入营帐,再见红缨时,却无半分惊异。

    “弄成这样,还怎么保护我?小红缨,嗯”

    闻听此言,红缨眼中像是石入静潭般泛起层层涟漪,藏在深处记忆渐渐苏醒。

    “清寒姐姐……”

    “我如约而至,为你医伤,我的少将军。”

    她说了,同上一世一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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