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和阿奶的反应,似乎佐证了沈鹿竹的猜测,可要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想把坠子拿回来,光靠猜测还不成。



    正月底,去镇上李秀才家待了近一旬的褚大伯夫妇回了靠山村,跟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岁的小孙子褚明轩。爷孙三人回村后的第二天,就来了老宅这边。



    “呦,乖孙孙快来给太奶奶抱抱,你俩咋还把明轩给带回来了?”



    褚大伯长叹了口气:“阿爹阿娘,亲家公他怕是不太好!”



    褚阿爷放下正逗弄着重孙子的手,扭过身问道:“不就是喝多了酒摔了下,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太好,难不成是摔坏了骨头?”



    “老话儿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是真摔坏了胳膊腿的,确实得好生养上一阵儿,哪能这么快就好。”



    “阿娘说得没错,确实是摔坏了骨头,不过不是胳膊腿,是腰!那李秀才把腰给摔断了!”



    “啥?这人要是连腰都断了,还能活着?”



    不止褚阿奶,褚家人都被惊到了!就连沈鹿竹都暗自摇了摇头,就是上辈子中西医都很发达的现代,要是说腰断了,就算保住了性命,怕是后半辈子也要一直瘫在床上度日了!



    更别说这医疗条件相当落后的古代了,褚阿奶话虽问的直了些,可也没毛病,这李秀才就算现在还活着,怕是也挺不了太长时间!



    见众人似是有些误会了,大伯娘忙接过话头:“他爹你把话说明白喽啊,啥就腰断了!阿爹阿娘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



    “老大说断了,你又说没有,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真是急死个人,到底是咋了?”



    “郎中是说腰上的骨头摔坏了,可又不是腿上骨头的那种断了,那意思是半断没断的,在肉里头它,它错位脱节了!”



    “那不是跟胳膊脱节了一样,找个老郎中给推上去不就结了!”



    “阿娘,我们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刚到镇上的时候亲家公一直在发高烧,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的,动都不能动,一碰就疼的嗷嗷叫!郎中没法子只能先开了消肿退热的方子,用汤药吊着。后来好不容易好点了,那郎中一检查发现腿上的骨头没事,摔坏的是腰,可能是坏得太严重了,连带着腿也不好用了!



    找了好些个郎中来,摸了他腰上的骨头都摇头,说这腰和胳膊腿上的骨头不一样,不能像胳膊脱节了似的推复位了就成,他这腰要是扭到的还成,可他这摸着明显不是,都说治不了,能捡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么严重,那以后可咋整?”



    大伯娘摇摇头,满是惋惜:“郎中让把床上的软被撤了睡硬床板,说是只能这般先养着,等那些错了位的骨头长好长结实了,再来看看,最好是别影响了上半身,不过以后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了。儿媳妇她们娘俩忙着照顾亲家公,阿仁八月间还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眼下正是需要用功的时候,这不我们就把明轩给带回来了!”



    “好好的人,唉……”



    因着家里有个出息的长孙,褚阿爷对读书科举的事儿,要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老大,科举不是三年一考,不是应该明年吗?咋个今年八月就要考?”



    “好像是开了什么恩科,阿仁说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今年要过六十大寿,为了庆寿今年就特意加了一次科举考试!”褚大伯也不是很懂,只是把长子给他说的,复述了一遍个阿爹听。



    李秀才的遭遇虽让人唏嘘,可褚家人暂时还没把这事儿,联想到以后会不会对褚仁有什么影响,褚阿奶一听长孙今年又要参见科举考试了,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毕竟对她来说,褚仁的科举之路才是正事。



    “那这突然提前了一年,会不会对咱阿仁不利啊?”



    “阿娘,儿媳也问他来着,阿仁说提前一年对所有考生都是一样的,而且咱阿仁早就料到今年可能要开恩科了,心理早有准备,不怕!”



    “那就好,那就好,列祖列宗保佑咱们褚仁顺顺利利,早日光耀褚家门楣!”



    褚阿奶的话似乎提醒了王氏,她忽地一拍巴掌:“阿娘,不如二月十九的庙会,咱们去上上香,请菩萨保佑咱们阿仁早日出人头地!”



    “去上上香也好,再求个符,给阿仁去去晦气,省着李家这事儿影响了他!”



    栖禅寺作为长水镇境内最大的寺庙,每年的二月十九,都会举行一年里最盛大的一次庙会活动。



    庙会从二月十九开始,连续举行三天。一是为即将到来的春耕祈福,再来二月十九是观自在菩萨的诞辰,对佛门重地自然有着非凡的意义,届时全镇甚至周边的人,都会赶来参加。



    不仅如此,从山脚处的平地开始,沿着山上的路,再一直到寺门前的空地上,会被闻讯而来的小商贩们,摆满各式各样的摊子。有卖各种小摆件的,卖糖葫芦的,卖茶的,卖汤面的,卖糖人面人的,还有不少卜卦问字的摊子,总之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日出前,整个栖禅寺就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寺里的师傅们穿着崭新的僧袍,在坐席上结跏趺坐,高声颂唱经文。



    随后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禁闭的寺门大开,迎接早已等候在外的信众们入寺。开坛祈福后,跟在众人身后领了寺里派发的素包,又捐了些香火钱,褚阿奶和大伯娘要去主殿内,为褚仁祷告求符,便撵了沈鹿竹和褚义去送子观音殿祈福。



    小夫妻二人在殿前领了香烛,排着队进了殿内,跪在蒲团上叩首祷告,默念结束,沈鹿竹睁开眼悄悄看向身旁褚义,男人表情肃穆,看起来十分地虔诚且认真。



    结婚一年多了,他们好像还从未聊过关于孩子的话题,褚义想要个属于他们孩子吗?看他这么认真地和菩萨说了这么久,应该是想的吧!



    想到这,沈鹿竹再次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菩萨,求您保佑我旁边的这个男人,能得偿所愿,一生顺遂!”



    从送子观音殿出来,二人就回了主殿前的广场,许是今天进香的人太多,阿奶和大伯娘那边还没有结束,小夫妻索性就在附近转了转。



    主殿右前侧的小路通向寺内的一个小池塘,沈鹿竹以前随沈母和二婶来过,池塘里养了许多锦鲤,还有两只体型硕大的乌龟,夏天的时候上面满是荷花!不过现在还是严冬,水面上结了一层冰,冰上又盖着厚厚的雪,什么都看不见。



    也正因为这样,池塘附近没有什么人过来,和寺内其他去处一比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幽静。



    往回走时,小路上不知何时多了只狸花猫,此时正卧在小路的正中,沈鹿竹轻声走了过去,那猫听见声响,耳朵动了动,半掀开眼皮,瞅了瞅已经走到身前的沈鹿竹,又再次闭上了眼,继续假寐。



    “你怎么趴在这,不冷吗?”说完见那猫没搭理自己,沈鹿竹便试探性地伸出食指,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谁知那猫竟翻过了身子,肚皮朝上,仰头看着沈鹿竹,那眼神仿佛像是在说:“还不快摸!”



    小两口撸猫撸得正欢,准确的说是沈鹿竹撸得正欢,倒不是褚义不喜欢猫,只是那猫不肯给他碰,褚义也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这位女施主,能否让我将狸花带走,外面天冷,师傅怕冻坏了它。”



    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沙弥,本以为这猫是附近村子跑来的,不曾想竟是寺里的师傅养的,沈鹿竹闻言忙抱起了这只叫狸花的猫,送到了小沙弥手中,谁知刚松了手,那猫一个转身就翻滚到了地上,站在小沙弥脚边伸着懒腰!



    以为是自己没有抱稳,仔细看了看,见狸花猫没事,沈鹿竹忙向面前的小沙弥道歉:“抱歉,小师傅!”



    小沙弥看了眼在他脚边正舔着爪子的狸花猫,对二人笑了笑:“女施主不必挂怀,狸花它一向不喜人触碰,方才见它肯让女施主摸它,小僧也觉得很新奇!”



    听小沙弥这样说,沈鹿竹也觉得很新奇,歪头看向那只狸花猫,谁知那猫竟也歪着头看了回来,仿佛通了人性一般!



    小沙弥见状摸了摸袖口,从里面掏出了个福袋递给沈鹿竹:“看来狸花一定很喜欢施主,这个福袋就送与施主,当是您方才照顾狸花的谢礼,祝您所求如愿,阿弥陀佛。”



    “多谢小师傅!”



    狸花猫跟在小沙弥身边,懒洋洋地走远了,小夫妻二人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到主殿前的广场等待,不多时褚阿奶和大伯娘便从侧门走了出来,不过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的样子。



    褚家人是赶在第一波进的寺门,下山时还有不少前来上香游玩的人在往上走,两边是热闹的摊位,中间留出来的路上又是拥挤的上山人流,一家人只能沿着一旁的摊位一点一点往下挪。



    这使得本就心情不太好的大伯娘王氏,更是烦躁不已,好不容易来到了相对宽敞的半山腰,褚阿奶和王氏都已累得不行,正打算歇歇,就听一旁的摊位上有人在叫自己。



    是个蓄着山羊胡子,头发半白的老者,看上去年纪似乎与褚阿爷差不多,此刻正手指着大伯娘,示意她过去:“这位穿蓝袄子的夫人,老夫观你满面郁气,似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来来来,让老身与你分说一二!”



    身穿蓝袄的大伯娘此刻站在原地有些烦闷,这山路两旁多得是这种卜卦问字的算命先生,只是真真假假,怕是真有本事的在少数,骗子居多罢了,也不知怎么竟叫他盯上了自己,本不欲搭理,谁知那老头又开了口。



    “你若不信,我便提点你一句,方才寺里求签,怕是不如意吧!”



    大伯娘闻言和褚阿奶对视了一眼后,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在摊子前的小凳上坐下:“师傅,那您给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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