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属下便唤人为王妃准备洗漱热水。”
周一抱拳下去，苏乔便随意坐在台阶下看灰蒙蒙的天空接连不断地落下雪来。
天地间沦为一片寂静，苏乔目光幽远而宁静。
她好像有些明白小姑娘为何总喜欢这么坐着看天了。
大概是向往那高远的地方，自由的怅惘。
苏乔这么看着看着，忍不住生出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闲着也是闲着，去找找苏家的不痛快也是极好的。
苏家不快乐了，那她便是就快乐了。
“怎么坐在雪地里？”
苏乔正神往着，后头突然传来周蕴的声音。
他目光里满是责备，苏乔视线落在他伸过来的手上。
将手放了上去，借着对方的力道起身。
“你醒了？可睡得安稳？”
周蕴没答，只看着苏乔起身后，屁股处湿了一块，活像是个熊孩子尿了裤子。
“你身后全都湿了，地上那么凉，为何往地上坐？想看雪让人给你搬个凳子便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见苏乔一身的雪花，亮晶晶地缀在发梢之间，缀在肩膀之上，缀在衣角褶皱处，苏乔就像是一颗瘦弱的小白杨，上面落满了雪。
周蕴抬手轻柔地将它们一一拍落。
“不冷，我浑身上下都可热了。”
苏乔说话间抬手抓握住了周蕴的手。
他那手微微一顿。
温热的触感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开来。
苏乔的确是不冷。
她看起来一身风霜，应是在雪地里坐了不久的。
可她的手却仿佛一个小火炉似的。
然而往前再数个几天…
苏乔的手，那个夜晚，在花房中，她的手却是冰凉的。
这变化，是和她突然生病相关吗？
周蕴反握住她的手，“的确是很热。”
他没问苏乔她这般变化到底是不是和这三天的变故有关。
只拉着她进屋，“虽说你身体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往往淹死的都是凫水的好手，越是强势，便越是容易托大，这也算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理，若你因为过于自信自己的身体而感染了风寒，那等病痛的折磨，可会教你后悔。”
苏乔顺着他的脚步进屋，乖顺无比，一边走一边拱手道，
“皇叔说得是，你年纪比我大，阅历比我强，得你一番指点，我定铭感五内，紧记于心。”
其实，苏乔算上自己做鬼的年纪，那倒不知比周蕴大了多少。
她这般情况，以一介老妖怪一般的身份，和对方有了婚约，真像是那等老牛吃嫩草。
再说，阅历，虽然苏乔从前的记忆都丢得差不多了，但想来，这么多年在那支撑着，不论怎么算，她的阅历也该是完虐周蕴的。
周蕴推着她进屋然后绕出了屏风，“你快找了衣裳换下。我在屏风后等你。”
苏乔看了一眼屏风外周蕴的身影，对方背对着自己，她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
也不知世人为何对他这诸多误解，分明周蕴并不是传说中的模样。
拿了一套衣衫出来，苏乔一边换衣裳一边问周蕴。
“我记得腊八盛会的时间就快到了，是今天吗？”
周蕴负手立着，闻言，微微侧头，回答道，“腊八盛会在昨日，现下已经结束了。”
苏乔穿衣的动作微微一顿，“竟然已经结束了吗？我昨日应该还没有醒来，你是如何同皇后说的？会不会因为我的缺席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不会，我说你身体突然不适，在家中休养，皇后能明白的。”
周蕴既然这么说，苏乔便也将这事放下了。
她已经穿好了衣裳，一边扣着外衫的纽扣一边从屏风后绕出来，
“周蕴，我今天能出门一趟吗？”
既是没有其他的事，苏乔便可以没有挂碍地去看苏家了。
“可以。”
周蕴已经转了身，苏乔穿的是一身绯色小袄，下身同色揉金丝百褶裙，走动之间，熠熠闪光，十分华美。
这一身，衬托地苏乔越发秾丽艳艳，唇不点而朱，眸色雾雾，如远山黛，如一湖春。
周蕴的眼尾悄然染上了粉色。
苏乔眼聪目明，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周蕴的变化。
她瞳睫微颤，忽然踮脚，一手按住周蕴的宽候的肩一手往上抬。
温热缱绻的呼吸顺着落在周蕴的脖颈边。
苏乔的手终于够到了那一处，在眼尾处悬空缀着。
周蕴眨了眨眼，睫羽扫过苏乔的手指，就像是扫落在苏乔的心尖软肉上。
她微微顷身，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周蕴的身上。
微微仰着的脸上，眸轻轻眯起，里面泄出一缕微光。
周蕴绷紧了身子，仿佛是如临大敌。
戎马倥偬多年，从来不曾有哪个时刻像是今天这般。
恨不得即刻丢盔弃甲，原地投降。
周蕴紧紧握着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内心中的想法，他心中的不平静。
如同沸腾的水，恨不得用滚烫的水蒸气顶开盖子，恨不得叫全天下人知道。
苏乔手终于动了，她沿着周蕴的黄金面具一路往下，一直落在了周蕴的唇角，随即，又复回到周蕴的眼尾。
那里一点绯色，和她肉粉色的指甲相得益彰，和她今日穿着的衣裳颜色相得益彰。
绯色啊，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颜色。
苏乔的手忽然回落，勾住了周蕴的脖颈，将人往下狠狠一拉。
不察之间，周蕴竟然就这么被苏乔给拉了下来。
他一边惊诧于对方的力气之大，一边惊诧于苏乔接下来的动作。
苏乔，她竟然仰着头，唇瓣印在他的眼尾。
周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番。
苏乔竟然……
苏乔的唇，是极软极软的，周蕴的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茫然了。
不知今夕何夕。
“周蕴…”
周蕴艰难地应和了一声，嗓音沙哑。
苏乔像是听不见一般，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忽然撤下，只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一句又一句地呢喃。
全都是周蕴的名字。
她在说，“周蕴，周蕴，周蕴。”
叫得那般温软，仿佛是天边的云，全然一片绯红。
周蕴一直闭上眼睛，他此刻好似浑身都在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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