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庄子上野蛮生长,被苛待了也自己咬牙熬过来,好不容易许了个和戮王的亲事,这还没有成亲呢,性命就没了。”
她年纪还那么小,才刚过及笄,一生里面最美好的时光才刚开始啊。
怎么就没了呢。
齐明口中喃喃着,慢慢地往自家小院子的方向行去。
身后留下了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而此刻戮王府内,周一正在同周蕴说起齐明的事情。
“这人,倒是个纯稚的。”听完了,周蕴轻笑一声,不由失笑。
王妃能认识这样将她放在心上的朋友,周蕴心里还是挺为苏乔高兴的。
“但,这件事不能透露出风声给他,便只有暂且委屈齐公子了。”
待计划完成了之后,他再上门赔罪,希望对方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周蕴将此事抛到一边,吩咐周一。
“你们继续盯着上京各处,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计划一应照旧。”
周蕴和苏乔的大婚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八,齐明是回了宅子才听小厮捕风提起戮王府上的人找了九姑。
九姑此人是什么来头,齐明是有所听闻的。
他想起来戮王府的处处布置,一半红绸,一半白练。
那也当真是戮王想得出来的事情。
他站在庭院中,常青的绿植上已经没了白雪堆积,听得这消息,他不知是该欣慰的还是该难过。
“我累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两步就上了台阶,踏进门中后,将房门紧紧地闭了。
捕风垂立在台阶下,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茫然地看看门又看看齐苇,然后垂首行礼。
“不知这位公子是?”
“我乃是你家公子的兄长,前来寻他的。”
捕风哦了一声,露出恍然中带着惊喜的神情。
“原来是大爷,小的见过大爷。大爷奔波而来,定是已然疲乏了,小的这就下去替大爷规整出下榻的庭院来”
齐苇点头,“我同你前去,且让你家公子自己好好静一静。”
路上齐苇问起齐明到了上京后的诸多事宜。
捕风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其实齐明是个极好伺候的主,他不养尊处优,也没有诸多要求,就爱好打听消息,听听戏,看看曲。
除此之外,什么勾栏花院之类的地方是从不曾去过。
宅子里的侍卫小厮是他入了上京之后才添置的,两名看家的护卫,一个负责宅中大小事宜的管家,一个是收集各种消息的小厮。
也就是捕风了。
这配置,也不怪苏玥觉得齐明寒酸了。
这宅子不大,并上齐明自己住的主院,左右各有一个小侧院,后面又还有一个小抱厦,常是他们这些做事的小厮护卫在住。
捕风将齐苇领到右边的侧院中安顿下来。
临要离开的时候,齐苇叫住对方询问了关于苏乔的事。
能让他的弟弟拿上真心去对待的人,齐苇自然是想知道的。
苏乔此人,拿捕风可就有得说了,便将苏乔从回了上京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
“要说世事唏嘘难料,当真不假,表小姐眼看着就能平步青云,做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了,临门一脚人却是没了。”
捕风感叹道,“虽说是,坊间都在传闻戮王要和表小姐的遗体行冥婚,但是人去了就是去了,这身后的名声再好听不还是虚的吗?”
“也不全是为了这身后名声,许是为了成全两人之间的情谊。”
听得齐苇的话,捕风微微一愣,他对戮王和表小姐其实都不太熟悉。
只是道听途说了关于两人的事而拼凑出来的形象。
他还真的从没想过戮王和表小姐之间会不会是两情相悦。
心里总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
现在仔细想来,是他自己坐井观天,囿于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便开始大言不惭起来了。
捕风露出羞愧的笑容,向齐苇行礼,
“大爷说得极是。”
两人这正说着话,会客厅中忽然走进来一人。
是郑伯,往常是管着宅子中上下事宜的。
齐苇的消息,捕风让看宅子的护院去通知了管家了。
算着时间,管家的确是该来见见礼了。
郑伯进了门来,先恭敬地一行礼,随后将手中的一张洒金请柬呈到了齐苇的眼前。
“这是方才戮王府的人送上来的,是表小姐与王爷大婚的请柬。”
齐苇将请柬拿在手中端详,朱红色做的底,洒金的飘逸的字,字的尾巴上印着两株白色交缠的并蒂。
翻开来便见着周蕴和苏乔的名字。
另有时间地点,恭候宾朋云云。
齐苇略略惊讶,“这下不是坊间传闻,而是真的了。”
他将请柬盖上,在桌子上放好,吩咐郑伯,“我今日才到,宅子上下事宜既然阿明是一直让你管的,这赴宴之事便也由你一手准备,表小姐身份特殊,又出了那样的事,务必要更加尽心,若是阿明的小库房中搜罗了也没有合适的以作礼的物品,便来寻我。”
郑伯应下了,与齐苇见过这一回便自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这样的场景也发生在上京的许多人家中。
虽然周蕴树敌无数,但是这场婚礼是为了钓鱼,自然是不拘是是谁,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也都在这个下午收到了属于周蕴和苏乔的大婚请柬。
随着这请柬飞入各家各户,关于苏乔其实已亡的消息越发地甚嚣尘上。
就是皇宫也听到了这流言。
景帝在第一时间便派人去了王府,召戮王周蕴进宫了解详情。
然而,那前去的太监连周蕴的面都没有见着,更遑论是带人进宫了。
人没有带来,景帝便清楚了,那流言估摸着是真的。
若非如此,周蕴不会不进宫。
景帝坐在明华殿中听回宫的太监回禀起在戮王府中所见的种种。
听罢了,景帝心头一阵怅然若失。
菱花窗格子透过明澈的光芒,落在这间空旷的宫殿中。
景帝这一生亏欠了周蕴许多,他才刚庆幸自己机缘巧合下选了一个叫周蕴分外满意的王妃。
周蕴心悦她,愿意敞开自己的心,去接纳,去付出。
眼看着两人就要成亲,夫妻间正是还有着长长的岁月去消磨。
眨眼之间,那苏乔竟然就没了性命!
既是如此,老天何必让两人遇见呢?
难道上天就是要蕴弟孤家寡人一生吗?
景帝知道叫周蕴喜欢上一个女子有多难。
选苏乔做王妃,是因为机缘巧合,景帝从没想过两人会碰撞出感情。
后续叫他惊喜的是,两人有了感情,然而,在惊喜之后还会有着这般让人想不透的走向。
周蕴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冥婚,其实是不符合祖制的,景帝可以想见明日朝堂上会有多少人就此事上折子。
而现在,景帝唯一能做的对周蕴有所宽慰的事情便是力排众议,让周蕴完成心愿。
景帝叹息一声,已经做好了明日朝堂上面对诸多臣子质询的声音。
……
隔日一早,似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今晨的这个朝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天色还是昏暗的,寒风肆意地在广场中肆虐着,朝会大殿外中央的广场上却已经站立了不少的官员。
往日这个时辰,这个地方,还只是稀稀拉拉地站着些许官员,没想今晨打眼一看,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
各自三三两两的围拢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那大殿的门打开了,诸官员摩拳擦掌,抖着袖子鱼贯进去了,分列在大殿中央站好。
站好之后,觑着此时景帝还未进殿,众人小心地转动着眸子。
目光落在左边那列最前方站着的一人,众官员纷纷一惊,各自收回了视线,以目光交流着。
“他怎么也来了?”
“为了他儿子呗”
目光交流了两句,两人尤觉不够,便凑近了,细细耳语。
“平西侯这人睚眦必报,许枕死在了戮王的昭狱司里,又是和苏乔扯上了关联,他心中恨苏乔戮王恨得要死,逮着机会了,可不得重重地落井下石?”
“听说啊,得知苏乔死亡的消息,平西侯在家中乐得放了好几串的鞭炮呢。”
两人正聊到精彩的地方,正要再说,忽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帝陛下到”
两人连忙分开,装模作样地低头整理着衣裳。
景帝走到龙椅上走下,沉着脸,凌厉的目光扫过大殿,然后落在耳语交谈的那两个官员身上。
“两位爱卿在谈论什么?谈论得这般开怀?”
角落中的两人登时愣了。
这两人只是,并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上大殿来也是站在最不起眼的小角落。
平常有些什么大事,他们也是一样的小声耳语,谈论个那么一两句。
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
没成想今天居然被点名了!!!
两人战战兢兢地跪下,支支吾吾地,也许是人有急智,两人心知苏乔这事不能由自己说出来,脑筋一转说出口的便是。
“是这样的,陛下,我二人有意结秦晋之好,方才便是在谈论的这事,这种私事,我二人一定谨记,下回绝不在朝会上谈起。”
那
景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吗?这是好事,爱卿心切之下拿到了朝会上说也是无伤大雅的,既然你二人都有意,倒不若由朕为你两家指婚,也算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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