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嗓音带着怅然若失，心口某个部分忽然之间好像是空了一块。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苏乔，她也是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现在也是这样。
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周蕴还不得不承认的是，苏乔确实是有本事的。
她不是那种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娇弱小姐。
她需要的大概也不是自己将她当做不能自理的人去照顾。
大概……
周蕴慢慢回想起了苏乔的话。
想到她说认定他是她的伴侣。
伴侣这样的词汇，就不是一个无限度地向另一个索取而不有所付出。
周蕴枯坐了一会儿，从椅子上起身。
他现在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派遣人跟在苏乔的后头，去一去这周骊观和镇国寺。
……
苏乔离开了戮王府之后寻摸了一个不为人所注意的小地方收了防护衣。
一刻钟后，一个翩翩俊朗的少年郎出现在租赁跑马的店铺门口。
上京之中赁马并不贵，苏乔用了一块小碎银，便得到了一只小马驹的三天使用时间。
不日就是她和周蕴大婚的日子，平西侯想要破坏他们的婚礼也只有今日到明日动手的时间。
所以，这三天的使用时间是完全足够的。
苏乔翻身上马，临出门前寻了个路人问得镇国寺和周骊关掉的所在。
苏乔先去的镇国寺。
主要按照方向远近来看，明显是镇国寺距离她此刻所在的距离更近一点。
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后，苏乔一扬马鞭便出了城门。
紫蓝色衣袍烈烈，寒风凛冽吹袭而来，如刻刀，刮着苏乔娇嫩的皮肤。
苏乔微微眯着眼睛，耳边是风声和衣袍烈烈声和马蹄得得声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她像是乘着风，从心底蔓生而出畅快感。
苏乔不由咧开嘴角，爽朗的，疏阔的笑声从胸腔震动共鸣中发出。
她觉得挺快活的。
真的。
大概是某种疯狂的因子在体内叫嚣着。
苏乔眉眼间都是飞扬，她停在镇国寺门前，倒不像是来暗中探访。
反而像是哪家的小公子，前来游玩。
到了寺门前，苏乔翻身下马将马缰绳绑在寺庙前的树上，然后两三步上了台阶跨进了寺门。
镇国寺很大很大。
入了门后，苏乔看着前方巨大的广场后广场后延伸向上的台阶。
台阶之上，是一处大雄宝殿。
见苏乔站立着没动，又是个陌生的脸，有小沙弥前来问询。
“施主是首次来镇国寺吧，施主若不见弃，可由小僧为您引路。”
苏乔垂目，这小沙弥年纪不大，一身朴素的素衣，微微低垂着头，头顶印着两行八个戒疤。
他双手合十，神情真诚且带着慈悲。
“好啊，自然是不嫌弃的。”
苏乔答应得爽快，拢着手，等小沙弥在前头带路。
小沙弥带着苏乔从边上走，绕过广场，上了石阶。
他的声音慢慢响起，嗓音中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味道。
“前方就是大雄宝殿，施主可要先去大雄宝殿瞧瞧？”
苏乔抬头就能看见那栋巍峨的建筑，雕梁画栋之间十分雄浑。
透过洞开的大门能看见里面镀金的佛像，盘着腿，手搁在腿边结了个势。
微微敛垂着眉目，袅绕的烟雾中，神情悲悯。
到了门口，苏乔忽然站定，她缓慢摇头，“我不想去宝殿，小僧能否带我在寺中四处转转？”
见尘并不意外苏乔的话，他微微抬眸，眸间是一片宁和。
“施主远来是客，镇国寺中没有施主去不得的地方，小僧自然可以带路。”
见尘带着苏乔往侧边的路走去。
那里通往镇国寺中其他建筑和院落。
苏乔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见尘见着她的动作，开口道，
“近日，寺庙中上访了许多生人，皆是追随着镇国寺中云游归来的僧人戒语法师而来，施主也是为着戒语法师而来的吗？”
戒语法师？
苏乔觉得这名号挺有趣的，她问小沙弥。
“戒语？为何会是这样的一个名字？”
见尘余光看了一眼苏乔，双手合十，道了声佛礼。
“出家人本不该在人后语是非。”
苏乔琢磨着他的话，笑道，“本不该说，那现在是不是有所例外？”
见尘神色中藏着讳莫如深，还是那样一句话。
“施主远道而来，是客，小僧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话出现了三次，苏乔心头不由冒起奇异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搔刮了一下。
寒毛一层一层地竖起来，苏乔不由停下了脚步。
此刻周围都没有人，他们好像是站在眸间禅房的外面，鼻尖萦绕在着的是香灰的淡淡的味道。
因着她突然停下动作，见尘不由也停下了步子，转身以眼神询问她。
自然也就接受了苏乔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
“你话中的意思是我是从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你才多番放宽规则与限度，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都能得你这般慷慨解答吗？”
见尘抬了头，目光直直地望见苏乔的眼睛里。
苏乔看清楚了，见尘的眼神，和那端坐在佛龛上的佛像极其相似。
带着悲悯，也带着极致到冷漠的无情。
苏乔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嗓音像是染上了禅铃。
“不，施主是唯一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苏乔垂落的发丝，发丝扬过来，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不远处站立着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微微垂着眉，嘴角拉平，不曾扬起也不曾落下。
苏乔回味着跟随着风一起袭来的那一股突然浓郁的檀香味。
她笑了，“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虽然不曾来过镇国寺，但是我是从上京来的。”
她那租赁的马脖子上还挂着标记了租赁铺子的铃铛。
她完全就是从上京来的啊。
“小僧知道，施主从上京而来，亦是远道而来。”
苏乔的笑容慢慢就淡下去了。
慢慢琢磨出了小沙弥的意思。
他说她是唯一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唯一一个。
她只是从上京来罢了，上京算的上远吗？
难道就没有人比她更远吗？
可是他说她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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