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和户部尚书的目的苏乔和周蕴自然是知道的。
周蕴没说话,只将视线看向了苏乔。
谢云和户部尚书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望向了苏乔。
戮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件事既然是戮王妃全权负责的,那具体如何当然是要戮王妃来和他们谈。
顶着众人的视线,苏乔的手搁在桌面上,极有规律地敲击着。
声音并不大,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见。
只是在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这点动静就十分明显了。
谢云从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了压力,他眸色微动,开口道,
“戮王妃,容谢两家的容铭和谢临,您将他们带走以配合调查案子,是否您已经调查好了?”
苏乔微微勾唇,一片波光在眸间轻轻摇动了下,“谢大人不是说我的调查结果不对,需要重新彻查吗?”
谢云凝滞了番,大家都知道,此刻询问的调查好了吗和今天早上质疑的对方还未调查好后面所代表的事情压根就不是同一件事情。
苏乔见他神情都变了,便只好叹息一声,为难道,
“谢大人早上的时候才说我的调查有所错漏,应该要重新彻查一番,我也觉得谢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所以这需配合我完成调查的容公子和谢公子就还需要再麻烦几天了。”
谢临面色不善地盯着她,“戮王妃的意思是没有谈的必要了?”
苏乔反问他,“谢大人到底想谈什么?”
问罢了,苏乔像是自己想到了答案一般笑道,“问我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容谢两家的小公子?”
听见苏乔的话,谢临放松了神情,“我还以为戮王妃并不知晓我们找您谈论的目的。”
苏乔点头,“我自然是知晓的啊,你们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了,我想要装作看不见也不可能吧。”
谢临,“那戮王妃你究竟想要如何才答应将人放了?”
苏乔微微歪头,露出沉思的模样,“这我可得好好地想一想。”
她的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整个空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便也只剩下了她有规律的敲击桌面的声音。
谢云和户部尚书等了会儿,期间无数次地投来视线,似是有着等不耐了。
在对方再一次投来视线的时候,苏乔忽然住了手,那敲桌面的声音猛地停歇。
她抬眸正对上谢临的视线,好笑地道,
“谢大人怎如此不耐烦?竟是一刻钟也等不得吗?”
谢临不免有些不自在,只询问她,“你想好了吗?”
苏乔点头,“想好了。”
她伸手进自己袖袋中,将那本由谢临曾经呈到陛下面前的名册拿了出来,推到桌子的中央,以手指轻轻点着。
苏乔暗示着对方道,“原本这件案子早就该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就结束的,作为配合调查的容谢两家的小公子也早就可以回家的,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重新彻查了。”
谢临明白了苏乔的意思。
他的手伸过去,落在那名册上面,忽觉得苏乔的说法有些可笑。
他抬眸,锐利的目光逼视着苏乔,
“难道我不呈上这名册戮王妃就会真的痛快将谢临和容铭放出来?”
听见对方的质问,苏乔哈哈一笑,笑罢了才认真地回复他,
“那倒是不会。”
她只会因此而下手更狠而已。
谢临倒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他瞥了对方一眼,评价道,
“戮王妃倒是坦诚。”
苏乔勾唇,大方地应承下对方的夸奖,手指微微抬起,然后又落下,点击在那名册上,认真地问谢临,
“那谢大人以为这个条件如何?”
谢临沉默了。
他自然听懂了苏乔的暗示,无非是撤销这个名册,认可她的调查结果。
这几乎已经表明了,他们在盘剥案中已经一败涂地。
苏乔再一次地提醒着他,“你我都知道容铭和谢临两人在盘剥赈灾银案里才是真正与孙安秦风两人接洽的人,仔细地说来,他们两人才是这件案子里的幕后之人。”
有得就必须有失,谢临知道,虽然戮王妃现在抓了的一些官员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但是,此刻,戮王妃意思却是要他在谢临容铭和那些无关的官员之间选择。
作为父亲的他当然必须要选择的是自己的儿子。
作为谢家的他当然也必须要选择的是谢家嫡系。
但是那些暗桩也不是那么容易安插在朝堂上的。
因此谢临才会陷入了沉思。
另一则是,谢临实在没有想到苏乔会在此的基础上保平西侯的人。
见他不说话,苏乔抬手,手指勾来一盏茶,她将茶盏轻轻放在名册的旁边,因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乔转眸看向户部尚书,闲闲地道,
“户部尚书以为呢?你可别不说话啊,要交换的是容谢两家的小公子,可不仅仅是谢临一人,而你们所要割舍的也不仅仅是只有一家的人手。”
苏乔已经将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她微微直起身子,权且看这两人会如何选择。
谢云和户部尚书始终沉默着,一直到那茶盏中的水从滚烫变为冰凉了,两人才又有了动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同时伸手去勾那茶盏。
见着两人的动作,苏乔明白两人的选择了。
她微微勾唇,眸间闪动着玩弄人心的暗芒。
茶盏被掀开,倾倒下来,已经冰凉了的褐色的茶水尽数泼洒在那名册上。
上面的墨迹在须臾之间便氤氲模糊了。
谢临拧着眉头,看那字迹变成模糊的一片,再也无法辨认清楚。
他沉着脸,从座椅上站起来,“希望王妃你信守诺言。”
苏乔也跟着站起来,“谢大人放心,我必定信守诺言。”
本来嘛,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真的处置容铭和谢临两人啊。
许是苏乔脸上的笑意太过刺眼了,谢临回看那已经被毁掉了的名册,冷哼一声,带着嘲讽道,
“没想到戮王妃竟然如此为平西侯着想。”
他说着,忽然看向戮王,“这也是戮王你默认的吗?”
周蕴抬眸看他,眸间无太大的神色波动,仍旧如一片幽谭,
“我与王妃同心一体。”
同心一体?好一个同心一体,那也就是承认了戮王妃的所作所为他都是在后面默认的。
包括和平西侯府的合作,戮王还真是不记仇啊!
听得周蕴的话,谢临愣了片刻,只觉得对方的承认分外的讽刺。
他正要甩袖离去,忽然注意到在周蕴的旁边跟随着周蕴一起看过来的那位白先生。
对方生了一双仿若黄玉一般的棕色的眼睛,如那盏被倾倒了的澄澈的茶水一般。
谢临微微一愣,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甩袖离去。
而注意到他动作的户部尚书不由顺着他的视线一齐看过来,于是同样呆愣在了原地。
还是苏乔不解地询问两人,“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
谢临和户部尚书这才回过神来,两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寄云,这才离开屋子。
苏乔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向了坐在周蕴身边稳如泰山的白寄云,略挑眉,
“方才他们是因着白先生而失态的?”
白寄云侧目,和苏乔的视线对上,他略一颔首,“是。”
一副大大方方任尔评价的姿态。
苏乔露出恍然的神情,她其实并不清楚这里面具体是何缘由。
不过她也并不好奇。
她什么也没问,伸手去拉周蕴,“我们回府吧”
周蕴反手握住她,三人一同从名阁中离开。
在三人慢悠悠地向着戮王府走回去的时候,在上京郊外的玉灵书院中正因着苏乔而酝酿着一场骚乱。
这一日在明泽眼中看来似乎和往常的每一个日子都没什么不同。
直到他和往常一样进了讲书堂,台上的夫子将一贯拿着的书册放在了一边的案台上。
夫子将手背在身后,威严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随后他才开口,“今日不讲书,本夫子要求你们写一篇文。”
学子们疑惑地看向夫子,然后便听得他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两个主题,第一个主题是论戮王暴行将会引起大周灾祸。第二个主题是论戮王妃倒行逆施之为难以堪当皇室王妃。”
明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大家一样,用毛笔饱蘸了墨水在宣纸上写下夫子所说的主题。
他听得很清楚,第一个主题是论戮王暴行将会引起大周灾祸。
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明泽曾经就写过不少。
就在将这主题写到纸上的功夫,他就已经将自己一会儿的行文角度给想好了。
然后他写下第二个主题。
论戮王妃倒行逆施之为难以堪当皇室王妃。
戮王妃?倒行逆施?难以堪当?
写到这里明泽霍然停下了手,他的毛笔重重地抵在宣纸上,因此而将那宣纸晕染了一大片黑乎乎的墨汁。
在场的,不少学子和他的反应一样。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戮王妃并非是倒行逆施。
他们怎么可能写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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