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执骑着战马进得城来。
北原城内一片狼藉,战火蔓延着,房屋只剩下断垣残骸。
先行军参军前来禀报,“禀将军,大周边军仓皇败退,我军是否乘胜追击?”
北执垂目看向那位参军,举起一只手,声音洪亮,高呼道,
“先行军听令,兵分三路,追击大周的残兵败将。”
北执眯了眯眸子,声音残忍而寒冷,“一个都别留。”
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北原城内的守军不多,他先行军有十万,兵分三路足够解决这些人了。
北执的话音落下,先行军们分三路追击而去。
而北执则径直入主了北原县衙。
至此,北原彻底告破!
当天夜里,北耀先行军一直在追击着大周撤退的兵马。
然而周蕴选择的这四条路皆是从山中而过。
偏偏当夜风雪愈大,四散的兵马进山之后,风雪封住山路,北耀追击的兵马竟然再无法行进分毫。
苏乔是在肆虐的风雪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便有一粒又一粒的雪花吹落进她的眼中。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眼中顿时凉成了一片。
“这是哪里?”苏乔皱着眉问道。
“醒了?我们在撤退的行军路上。”周蕴解释道。
苏乔抬起手,挡了挡风雪,缓慢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去,便看见了周蕴青黑的下巴。
她彻底清醒过来,立马坐直了,“北原城……”
周蕴勾着她腰的手往后用力,将她重新勾回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语气平淡,“破了。”
苏乔深吸一口气,怎会如此突然?
“还可以吗?我们大约还要再行军二十里才能休息。”
周蕴体贴地问道。
“我有什么不可以的?”苏乔反问,伸手下去,握住对方的手。
“内应死了。”
周蕴没来得及从周一那里询问这件事,是以并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现下听苏乔提及,他顿时肃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北原城里应该不仅仅只有下毒的内应,还有两名内应悄无声息闯进县衙大牢,在我们审问最为关键的地方将那两名内应射杀了。”
“听你这么说,这后来的两名内应应是特意前来灭口的。”
周蕴握紧了苏乔的手,轻轻揉着,以作安慰,“然后你们动手了?”
说到这里苏乔有些懊恼,“动手了,但是人没抓住,他们带着特殊的弓弩,换箭快,一次能发六只箭羽,这两人身量轻盈,逃逸速度很快,射发弩箭的准度也很好。”
闻言,周蕴握缰绳的手不由一紧,马儿应和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苏乔仰头看去,看见对方眸色沉沉,寒意凝结如千年雪山。
苏乔大致明白了对方如此反应的缘由,她继续道,
“事实上,那两名内应曾交代过北耀之所以有底气攻打大周乃是因为有盟友给他们提供精良的武器。”
就是不知道,这弓弩是精良武器本身还是之一了。
周一回神,催马继续前行,面具下的脸色分外难看。
不难推测,苏乔所说的最为关键的部分应该就是问到对方盟友的时候。
大周群敌环饲,这些国家有二心,周蕴一点也不意外。
他从前也从未怕过他们。
毕竟都是被他打服过的。
但是,听苏乔形容这新出的武器,周蕴从中察觉到了威胁。
只是,现在他们在撤军的路上,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暂且不能确定。
事态越发严重,是以,周蕴的脸色才会这样差。
苏乔能明白周蕴的心情,她只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给予对方无声的安慰。
兵马行进二十里后,暂且休整。
诸人皆是疲累,大家准备饭食的准备饭食,抓紧休息的抓紧休息。
周宸一落地就朝苏乔跑来,“小婶婶你好点了吗?”
一见面他就担心地询问着苏桥的情况。
“我没事。”苏乔看了一眼对方被吹得苍白的小脸,顿时有些心疼。
“辛苦你了。”
小小的年纪却要和他们一起受这样的苦。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安慰好了周宸,苏乔朝周蕴看去,只见对盘腿坐在毡垫上,垂眸似盯着地上发呆。
苏乔示意着周宸带凌簌簌坐好便朝周蕴走了过去。
她蹲在对方面前,伸手握住对方粗粝的大手,
“还在担心武器的事?”
周蕴回神,望着苏乔点点头,“我不放心。”
苏乔勾着对方的手轻轻磨蹭,忽道,“你若是不放心就亲自去看看。”
周蕴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苏乔。
苏乔对上对方震惊的目光,缓缓道来,
“我们,就你和我,用我的衣裳,易容回北原去,杀北执。”
“杀北执?”周蕴压低了声音,音调有些古怪,他看向苏乔的眼神更是古怪。
似是震惊又似是觉得她在异想天开。
苏乔理所应当地道,“他想杀你,我们自然也可以杀他,大周只有一个周蕴,北耀又何尝不是只有一个北执呢?”
周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的话,终于明白了苏乔的意思。
她手中的东西想要暗杀这世上的谁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就算北执坐镇中军之中,苏乔想要杀对方也是有办法的。
周蕴思索着苏乔话语中的可能性,须臾后,果断点头,“待安顿好了这些兵马之后,我们就出发。”
这个命令并没有瞒着随行的林弦。
周蕴叫来林和周宸,详细说明此事。
话音落下,林弦还不待开口表达自己的观点,周宸就先语气生硬地拒绝了周蕴的话,
“不行!”
他是第一次反驳周蕴,凝向周蕴的眸中,已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北执坐镇北耀中军,危机重重,就算你是战神戮王,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你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闯进敌方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狗头!”
周宸语气坚决,倔强地昂着头,“我坚决不同意。”
听他如此语气,如此态度,林弦瞪大眼睛暗暗咂舌。
这位小女孩是什么身份啊,竟然敢对戮王如此说话?
不害怕戮王也就罢了,呵斥戮王,她是怎么有的胆量啊?
周蕴锐利的目光盯着周宸,他如何会不明白对方只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呢?
他向着周宸的方向抬起了大掌。
见他如此行为,林弦瞳孔皱缩,王爷不会要打孩子了吧?
他看向周宸的目光不由带上了担忧,心想要是对方真的打了孩子,那他该怎么办?
忽然,林弦福至心灵,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苏乔身上。
苏乔接收到对方的目光,有些疑惑。
而林弦见对方没有领会他的意思,顿时着急地不行。
也就是这功夫,周蕴的大掌已经落了下来。
却没用什么力气,而是轻柔地落在对方的脑袋上。
?什么情况?
林弦更惊讶了。
而接下来的场景则是直接让他怀疑人生。
只见周蕴叹息一声,居然用着林弦从未听到过的柔和的声音道,
“很抱歉要让你为我担心,但是这件事我有必须去做的理由,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留着性命回来。”
周宸应该开心吗?他的小叔叔在向他低头。
只是这话又有什么让人开心的呢?
他抿紧了唇,唇瓣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或许也是因为此地太冷,他受了冻而泛白。
“我是不是应该开心你没有说死生不论呢?”
周宸因着心里不快,声音仍旧是硬的。
周蕴不由轻扯了下唇角,他揉着周宸的额发,有些无奈地道,
“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死生不论呢?我不是早已经向你承诺过了吗?”
周宸明白周蕴说的承诺是什么。
是此前他说他会守着自己长大的事。
虽然已经确定了周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是深入敌营这样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那可是在千军万马的敌营之中,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就是没有性命的事情。
如何能保证自己定然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呢?
更不要说对方还要带上小婶婶。
真是……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对夫妇怎么想的,是不是就是大不了出了事就一块去做个亡命鸳鸯?
周宸真是要被这两人给气死了。
周宸低着头不说话,不说答应也不再说拒绝的话。
但是周蕴明白他的意思。
周宸的心里对于这件事还是不同意的。
可是正如周蕴所说的这样,他有必须去的理由,苏乔也有能帮助他们全身而退的器具,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去呢?
周蕴继续朝两人嘱咐着事务。
林弦暂作领将,周宸暂作监军,两人带领兵马继续前行,一直到他们回来。
周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周宸始终没有抬头,一直到周蕴和苏乔离去,他也仍旧没有抬头。
林弦担忧地看着对方,有些手足无措。
从戮王戮王妃离去之后,这位新麦女郎就不说话也不抬头,林弦沉默地陪着对方坐了一会儿,到底是担心着对方的情况,忍不住开口道,
“要不,女郎你先用用饭食?我们从撤退以来你就不曾用过饭食,这,不管怎么说,用饭食都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说着话,林弦朝对方凑近了些许。
也就是这时候,林弦才发现,这位新麦女郎眼睫坠着晶莹的水珠,鼻尖微红。
竟然是哭了吗?
林归德朗将顿时更加手足无措了。
“新麦女郎,你别,别哭啊。”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神情焦急万分。
就算是哭也别这样安静地垂着脑袋落泪啊,心里不好受的话,大声哭出来发泄发泄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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