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能遇上你,三生有幸。
周蕴未竟的话里,苏乔已经从他的缱绻的眉眼里感觉到了。
苏乔忍不住浅笑,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周蕴的模样。
“我原谅你了。”她扬着眉,音调上扬道。
周蕴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笑得仿佛融春里花开的女郎。
心头鼓胀着。
“乔乔,让你受累了。”
周蕴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叹息。
窗外有夕色从窗棂格子之间漏进来,再穿过层层叠叠的轻纱帐幔,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平添了许多缱绻。
苏乔轻轻阖上双眼,声调浅浅地道,
“好累,周蕴。”
“那你闭上眼好好休息。”
苏乔含糊地嗯了一声,呼吸浅浅。
周蕴见她眉宇间藏着疲惫,不忍叨扰,正要撤开,不想才刚动作,苏乔就皱了皱眉,不满地嘟囔,
“别动”
顿时,周蕴不敢再动弹。
他僵硬着身子,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似是知道对方姿势不大舒服,苏乔忽然睁开了眼睛。
排扇一样的睫羽扑扇,苏乔朦胧的眼底映着周蕴的脸。
她忽而莞尔,另一只手伸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躺这里。”
周蕴目光移到那里,看着她纤长如玉的手上下拍动,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了她还在动的手。
“好。”
他握着她的手不放,直接翻身过来,躺在苏乔的身侧。
苏乔钻进周蕴怀中,另一只手伸出来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觉。”
她声音闷闷地传来。
苏乔是真的累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春耕的事情。
本就计划了回禀结束后就好好歇一会儿的。
谁知,被周蕴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个早上全因为这件事在奔波了。
经历了大悲大喜,又气又无奈的情绪交织,苏乔是真的身心俱疲了。
是以,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窝在周蕴宽阔的怀中,呼吸逐渐绵长。
周蕴小心地调整着姿势,试图让苏乔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知道他假死的消息传来,对苏乔绝对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因而,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在计划施行的当天,他就跟着传令兵一起往上京赶。
这一路过来,周蕴自是满身的疲惫,神经紧绷。
但,看到苏乔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内心里一直寻不到归处的魂灵,终于在见到苏乔的那一刻,尝到了安定的感觉。
直到此刻,两人抵足而眠,他揽着她的腰,指尖感受着她轻薄的衣衫下温热的肌肤。
心尖尖都跟着泡进了温泉中似的。
周蕴忍不住垂头,唇轻轻点在苏乔的额上。
而后便维持着这个动作闭上眼睛不动了。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最为温馨安宁的时刻了。
但两人心里也都清楚,这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苏乔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安稳睡着的周蕴。
光线昏暗也并不影响苏乔的视力。
她轻轻地动了下,往常一直很敏锐的周蕴安睡着没有动。
跟随着传令兵的消息一同回到上京来,想来这两天他也是日夜兼程而来。
定是十分疲累了的。
苏乔的手指落在周蕴的眉骨上,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
她这样玩得津津有味,连时间都忘了。
直到……
“玩得这么开心?”
周蕴睁开眼睛,好笑地看着她。
苏乔完全没有被抓包之后的慌乱,仍旧理直气壮地将手放在对方的脸上。
甚至还更为胆大。
“你醒了啊。”
她笑嘻嘻地道,倾身靠近了周蕴。
周蕴顺势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两人的呼吸交结在一起,视线也交织在一起,绵绵密密的。
苏乔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同他道,“恍如隔世啊。”
如何是能不恍如隔世呢?
从成亲之后,两人之间便经历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像是这样温存的时机,的确是很少很少了。
忍了许久的两人,已经素了许久的两人,彼此心爱的人就在自己身前。
很容易便被调动了全身的情愫。
苏乔盯着周蕴的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距离分外近的两人,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彼此。
苏乔的小动作就仿佛是一个信号。
周蕴扣着她脑袋的手微微用力。
两人的距离再一次地拉近……
月光从窗棂格子里洒进来,随着床榻四周晃动的帐幔而晃动着。
波光粼粼。
而帐幔之间,缱绻纠缠着对方人影,暴露在如水的月色下。
美好得不像话。
这么一闹,就闹到了快辰时。
苏乔娇娇懒懒地从帐幔之中伸出手。
她白皙肌肤上布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和周蕴一模一样的脸上,此刻再不是清俊的少年气息。
而是带着一种女子特有的妩媚。
周蕴在帐外,顺势接住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地给她擦拭着。
苏乔打了个哈欠,眼底都是疲惫。
她另一只手掀开帐幔,出现在周蕴的眼前。
周蕴见她如此,忍不住心下愧疚。
“怪我。”
苏乔横了他一眼,“两相情愿的事,为何怪你?”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
“让人备着饭吧,用了饭我便去朝会了。”
苏乔思索了下,今日朝会之后,事估计不会少。
她不免觉得头疼,横了周蕴一眼。
这都是周蕴惹出来的祸端!
不过,她倒也能明白周蕴的苦心。
三老不好对付,他们谨慎又小心,在和苏乔一番交锋之后,更不会轻易地再露出端倪。
要想将三老的势力瓦解,唯有一个巨大的变故,将所有人都冲击得乱了阵脚。
这个变故。
无疑,戮王之殁会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思及此,苏乔也是万分感慨。
她反手握住对方的手,对周蕴道,“你既回来了,虽是如此遮遮掩掩地回来,但该你做的事,你却是一点也不能推脱的。”
周蕴点头,“是,不推脱。”
他如此着急地赶回来,一方面是确实担心着苏乔的情绪,另一方面也是想亲自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啊。
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做着的事情,他如何会不想不亲眼看着三老的权利在自己的眼前崩塌呢?
周蕴自是很想的。
得了他这句话,苏乔就满意了。
她拉着周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我去朝会后,你可以再歇会,我知你赶马而来,定是十分疲累,好生地休息过了,才能为我做事啊。”
两人一同用过了早饭,周蕴亲自给苏乔穿上朝会规制的官服,目送着她和周二离去。
苏乔去朝会,周蕴也没有闲着,他并没有像苏乔说的那样回屋休息,而是去联络了自己放在上京中的暗线。
像周蕴这样联络上京中自己人手的人,并不在少数。
马车上,苏乔正在看周二整理出来的,上京各家的反应。
苏乔的重点主要是放在三老和各位皇子的身上。
因着离间嫡子案,几个皇子如今还在大牢中。
周蕴殁了的消息,大概是从下入大牢之后,他们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吧。
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消散,对于在乌云下生活着的众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很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
而此刻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蕴既殁,刚归来的嫡系一脉中适龄的周瑾虽是在朝堂上站住了脚跟。
但到底是才刚浸淫官场,根基如同沙累起来的,很容易就能崩塌了。
而另一边,嫡系中的另一位,周宸年纪尚小,成不了什么气候。
此刻正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趁着戮王刚殁,他手下的势力大乱,还未真的被周瑾掌握的时候动手,才是能将利益最大化的时候。
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在得知周蕴出事,眼看着景帝再一次因此而当堂晕倒的时候。
三老无比确定自己心中那模模糊糊显现的念头。
于是,在离开朝堂之后,三老心照不宣地同时动了。
而此刻,苏乔正在看三方势力各自的动作。
他们自忖苏乔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周蕴手下的所有势力和人手。
所以才动作如此明显。
如果苏乔真的是周瑾,那她的确是很有可能没有办法在短暂的时间内掌握周蕴留下的人手。
可是苏乔是苏乔啊。
她是戮王妃,王府上下俨然是将她当做主子来看待的。
苏乔的话,周二之人又怎么可能不令行禁止?
再说诏狱司,有周二从中帮忙,苏乔以周瑾的身份掌握诏狱司更是走了捷径。
是以,在旁人的眼中,苏乔这一个刚归来的殿下,如今的步调走得艰难。
然而真正的事实是,苏乔的步调走得十分地稳当。
“平西侯,永乐候,容太师都悄悄地联系了人手。”
苏乔小声地呢喃着。
周二坐在苏乔的另一侧,闻言,低声问道,
“容太师和永乐候那里可以暂且不予理会,但是,平西侯那里该如何应对?”
面对容太师和永乐候,苏乔可以将计就计,装作自己并不知晓他们的动作。
演一出扮猪吃老虎。
可是平西侯那边,就比较麻烦了。
平西侯和周岚乃是一脉的,周岚如今已经在支持周瑾。
因此,“周瑾”需在对方的眼前表现出自己的强大。
强大如周瑾,又怎能不知晓各家的动向呢?
可如果要这样的话,又难免会引起平西侯的警惕。
苏乔明白周二话里的意思,不过她却并不以为意。
“他的动作,我自是要装不知道的,但容太师和永乐候二人的动作,我却不能在他的面前假作不知。”
苏乔勾唇,轻笑道,“我能知晓容太师和永乐候的动向是我真有本事,可不知他的动向却是因为对他足够的信任。”
有时候,信任才是最容易让一个人放松警惕的手段。
面对平西侯尤其如此。
“你去大皇子府送个消息,就说,他出府的时机到了。”
而她,自然是朝会之后亲自上平西侯府拜访。
至于容太师和永乐候那边,则是不必理会,静观其变便是。
马车进了皇城,径直到朝殿门口停下,苏乔才刚撩开帘子就看见那边正下马车的平西侯。
这倒是好,不必上平西侯府拜访了。
苏乔下了马车,整理了下衣裳,径直朝着平西侯的方向走去。
“侯爷,今日兴致大好啊。”
苏乔拱手,向对方见礼。
平西侯拢着袖,打量眼前的少年,似想从对方的面上看出些许慌乱与疲惫。
但是没有。
对方是如此地朝气,就像是周蕴之殁的阴霾从未影响过他一般。
可平西侯还听说,对方昨日精神恍惚,回府之后,匆匆忙忙进宫又匆匆忙忙去诏狱司。
之后便闭门不出。
平西侯本已做好了对方今日不会出现在朝会的准备。
没有想到对方竟不仅来了,还是以如此的精神状态来的。
这倒是让人意外。
只是不知是虚张声势呢,还是事实就是如此。
平西侯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态度比起前几天来,当真是大相径庭。
也对,此刻朝中大乱,各人各怀鬼胎,都在为自己谋算着。
景帝自在朝会上晕过了几次后,从宫中流出来的只言片语之中,皆是不那么好的消息。
因此,平西侯在假意和苏乔合作实际上是利用对方的这件事上,有了更好的选择。
因而,他对苏乔的态度就变得不那么好了。
苏乔也不介意,只凑近了对方道,
“侯爷,您其实不该来朝会的。”
平西侯心下动了动,瞥了苏乔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苏乔摇摇头,“今日朝会上,容太师和永乐候来者不善,因而我才说,今日您不该来的。”
来者不善?
这话终于让平西侯停下了步子,他认真地打量着苏乔的神色,问他,
“这话……莫不是你知道些什么消息?”
苏乔唇角轻勾,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带着一点点自得意满,
“不瞒侯爷,我的确是收到了些消息。”
苏乔叹息一声,神色沉痛,“昨日朝会之上发生的事您也是知道的,皇叔他……”
苏乔再一次地叹息一声,“当时我便知晓,皇叔出事,容太师和永乐候定然会有不同的反应。所以,我特意让人去注意着,果不其然发现了他们的些许动向。”
平西侯凝着她的脸,目光悠远,似在思索着对方是不是也派遣了人来注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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