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瞒不住周麟的耳朵,他震惊地看着苏乔,抬手将她的剑招挡住,奋力一震。
在苏乔被震退的瞬间,他迅速转身。
苏乔见他要往外走,连忙提剑上前,从后紧追不舍。
周麟一边应对她的攻势一边朝外退去。
两人退出内间,正打得难分难舍的时候,外间的门忽地被推开。
外头的火光没有遮拦地落进来,却又很快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
这身影不是周蕴又是何人?
他见苏乔和周麟缠斗,手握紧腰边的剑柄抽出来,反手一扔。
剑势摧巍,激射而去。
恰恰与苏乔一起对周麟形成和围之势。
如此情景,当真是再也躲不得。
周麟被外界的火光一刺,躲开了周蕴的这一剑,却是再也无法躲开苏乔的那一剑。
只见苏乔剑刃顺着周麟的肩胛骨进来,洞穿琵琶骨。
霎时间,鲜血涌出,顺着剑尖滴落。
周麟的眼睛却定定地看着周蕴。
苏乔抽出剑,他在苏乔的力道作用下,往前踉跄了下,目光却丝毫不曾有关变化。
“原来你真的没死。”
周蕴从外走进来,兵甲摩擦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他一直走到了周麟的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怎么?本王没死,你很失望?”
他身上的的伤口痛得他要佝着身体才舒服一些。
可周麟偏偏又想在周蕴的身前尽力地仰头站直身子。
这也就使得他的动作有些滑稽。
周蕴看着他终于站直了。
周麟裂开唇勾出一抹不屈的笑来,
“我没什么好失望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对于失败他向来是看得很来的。
周蕴倒是忍不住欣赏他的豁达。
他暼了周麟一眼,吩咐自己身后的周一,“五皇子周麟忤逆犯上,意图不轨,收押进诏狱司。”
听见周蕴的话,周麟反而笑了。
周一得令,上前来押着周麟离去。
而周蕴则是看向了苏乔。
他走向苏乔,到了她近前停下,伸手出来。
身上穿着铠甲,连手也武装到位。
苏乔视线落在他那武装了甲片的手上。
倒是从层层叠叠的甲片之间看见了在甲片之中粉润的指尖。
周蕴就用这指尖轻轻掠起苏乔垂下的发丝,而后勾到而后去。
他神色专注,动作轻柔,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似的。
弄完了,上下仔细一看苏乔的模样,确定对方没有哪里不妥才开口,“辛苦你了。”
苏乔忍不住勾唇,眼睛亮晶晶的,仰面和他对视,“不幸苦。”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伸出来。
周蕴疑惑地看她的动作。
只见苏乔四指曲起,只露出一根食指指向自己。
“这是何意?”
苏乔垂目看他刚才为自己掠过头发的那只手。
另一只手伸过去,精准无误地握住他的手。
将其余四个手指都按住曲起来。
甲片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脆响。
在仅有两人在地方十分明显。
她将周蕴的手抬起来,指尖和自己的指尖对上。
而后才撤走自己的手。
周蕴看她的动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指尖相对,热量和情绪都顺着食指流淌,一直流淌进对方的心湖中去。
外面是厮杀着的士兵,而他们这里却静谧得像是身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空间的割裂感在这一刻抵达顶峰。
末了,苏乔一把握住周蕴的手,拉着他走进内间。
两人进去的时候周二已经将容肃和容太师解决好了。
两朝元老,容太师此刻形容狼狈
在看到周蕴走进来之后,他神色也只波动了一瞬。
看着如今这个场景,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乃是中了戮王的计谋呢?
当真是好厉害的手笔啊,将朝堂玩弄在股掌之间。
容太师阖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里再没有此前的意气风发,而只剩下了沧桑与颓然。
“容太师发动兵变造反,私自养兵,罪不可恕,当诛九族!”
听到景帝宣判自己的下场,容太师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他沉默地任由着周蕴的人进来将他押走关进诏狱司。
而那位容肃,下场也差不多。
很快,景帝的寝殿里便安静下来。
景帝看向戮王,看了许久才摆摆手,“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床榻。
见状,周蕴和苏乔很有眼力见地拱手离开。
今夜经历的这些事情,要说对景帝一点打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周蕴和苏乔出了寝殿,两人兵分两路,继续处理着皇宫中的乱局。
一时间,整个皇宫是热闹的,人声闹哄哄的,脚步声乱,唯有景帝的寝殿处在一片静谧当中。
唯有今安陪在景帝的身边。
然而,此刻今安也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在安静地燃烧。
景帝等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
“今安,朕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今安垂眸,皇家的事他不敢妄议。
但是……
今安回答道,“不管陛下做什么,想什么,奴才永远都是追随陛下身后的。”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这件事非要他来说的话,那他的态度是和景帝统一的。
听完今安的话,景帝沉默了许久。
他明白了,与其问今安,不如问他自己。
景帝没有再说话,而是就这样看着帐幔听着外头忙活了一个夜晚。
天方露鱼肚白的时候,这件事也尘埃落定了。
对这个国家来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化了。
周铭便是在此刻进的宫。
事实上,他昨夜就看见周蕴了。
那时候他正靠着墙壁失神地望天。
等待天亮之后,自己既定的结局。
没过多久,周铭就听见了铠甲摩擦和马蹄走动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便看见了让自己毕生难忘的画面。
那个天下皆知已经死去的戮王竟然又回来了。
对方坐在马背上,身前身后围拢着重重重兵,他于那些重兵之间回头看来,便能轻易将所有的光芒都摄去。
周铭一时间都看呆了。
周蕴竟然没死!
周蕴竟然带着兵马大摇大摆地进了上京!
想到此处,周铭连忙抬头,眼睛在夜里格外发亮。
就在此刻,在周藉和周麟的人马相继进入皇城之后。
此时此刻,周铭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藉以为自己才是黄雀。
谁知道,周蕴才是黄雀呢?
谁又能够想到周蕴竟然以自己的死作局,将众人都耍得团团转。
周铭几乎能想到,这一夜过去之后,容太师和永乐候会彻底被解决。
而平西侯,早在此前就已经被解决了。
所以,从今夜过后,三老之患将不再成为威胁!
三老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然就这样被解决了。
容太师与永乐候行了刀兵之实,最终的结果,不会比斩首更好。
算起来,反而是和戮王府最不对付的平西侯最后的下场最好?
周铭在脑海中思索着,踩过清洗了却仍旧还有血迹的石板,走上台阶。
一直走到周蕴所站立着的台阶下一个台阶,周铭便停下步子。
他举手放在眉前,躬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对着周蕴行了个晚辈礼。
“铭,见王叔安。”
人贵在自知之明。
周铭不会以为自己比容太师,比永乐候厉害。
也不会觉得自己比周麟比周藉厉害。
而今这两方人马正在诏狱司大牢中。
该认怂的时候就要识时务。
识时务才是俊杰。
更何况,戮王是他的小王叔,叫这么一句,自己也不算多么吃亏。
周蕴回了神,目光落在周铭身上,看了许久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一帆风顺的坦途向来不适合任何一个帝王。
周宸需要磨刀石。
而留下这个周铭正好可以做这个磨刀石。
戮王没有追究对方从大牢里跑出来的事,只三言两句将昨天的事情概括了,
“周麟勾结容太师,周藉勾结永乐候,意图谋反,已被本王镇压。”
周铭颔首,赞叹道,“王叔英勇。”
他这一声赞叹倒是真情实意。
他昨夜初见周蕴的时候,可是吓得肝胆都要裂了。
足以看出来周蕴果然勇猛。
从前的时候,周铭只知道对方厉害,乃是大周不二的大将军。
可从未真的看见对方在军中穿开家店的模样。
昨夜一见,果然心头震动。
因此,这句夸赞说得很是真诚。
周蕴嗯了一声,“陛下受了惊扰,为此震惊心痛不已,你便不用去见陛下了。”
要是见了周铭还不知道景帝的心情会更糟糕到何种地步。
周铭这时候挺会听话的。
他拱手道,“听王叔吩咐。”
他和来的时候一样,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
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周蕴杵着刀,等着诸位大臣都上了朝殿前的广场。
在众多猜测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中,周蕴说出了那句方才和周铭说过的话。
“周麟勾结容太师,周藉勾结永乐候,意图谋反,已被本王镇压。”
“陛下因此受了惊扰,心下痛心震惊,身子不适,今日朝会便取消了。”
大臣中,有人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有人还在疑惑为何已经“殁”了的戮王竟然会活了过来。
难不成是诈尸?
但仔细一思考,再看看这石板上,台阶上清洗不掉的血迹,一开始不明白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到底能做上京官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的。
尽管是真的有一时间想不清楚的,也有人保驾护航,仔细提点。
大臣们稀稀拉拉地散了。
而此刻,苏乔正在中宫里配着皇后。
有影卫和羽林卫在暗中保护着皇后,皇后倒是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只是,到底是会受一些惊吓的。
第一时间,苏乔就将皇后解救下来,确保了对方的安全。
而后,后宫中这乱糟糟的一片,全靠着皇后的帮助,苏乔这才能理顺。
规整好了后宫,苏乔走进中宫,皇后让玄芍给苏乔捧上了一杯热茶。
见对方眼下有熬过之后的青黑,整个人也虚弱了许多,皇后不免有些心疼。
“劳烦你了,这热茶本宫让小厨房加了滋补的食材,你快喝下去,养养元气。”
在早春的天气里,这一捧热茶的温度刚刚好,苏乔感受着自茶杯传来的温度,连指尖都跟着温暖起来。
“娘娘费心了。”
苏乔说着,捧着茶,浅浅地缀了一口。
皇后见她慢慢地喝完了茶,这才放心下来。
“本宫身子不好,劳累你昨夜打理后宫,本宫心里也太过意不去了。”
皇后说着话,隔了会儿,却等不到苏乔的回应。
她不由得疑惑地朝苏乔看去,只见对方手中捧着茶,脑袋往下垂着。
从皇后的角度,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隐约见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是闭上的?
皇后被吓了一跳,忙吩咐道,
“玄芍,玄芍。”
玄芍也发现了苏乔的异样,皇后被吓得脸发白,手指颤抖。
若是戮王妃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皇后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玄芍鼓着胆子走到苏乔身边,抬手轻轻推了推苏乔的肩膀。
“王妃,王妃?”她小声地呼唤着苏乔的名字。
但苏乔都没有什么反应。
此刻,玄芍也被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皇后也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玄芍,两人对视一眼,她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惶然。
皇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到苏乔鼻息边。
在察觉到温热的气息吹拂到自己指尖上的时候,皇后悬着的心才落下去。
她呼出一口气,不确定地道。
“王妃这样也许是太累了对方缘故?”
玄芍也不确定。
两主仆面面相觑。
然后皇后沉吟了下道,“你将王妃扶到侧间去躺着。”
而后她看向屏风后侍立着的另外一位宫女,招手让对方过来,
“你拿着我的玉牌去请太医过来。”
事实上,昨夜出了那样的事,太医院此刻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但是皇后觉得任何人的事此刻都比不上戮王妃的事情重要。
小宫女得了命令,当即捧着皇后的玉牌离开。
太医没多久就过来了。
许是昨夜的情势太过明朗,太医不敢怠慢苏乔,因此推掉了其他事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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