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靠在汤池温热的瓷壁上,看着丝丝低头在水下摸索着我的臂膀,然后柔柔地坐在我的腿上,将我的手搭在她的后背,依在我的胸膛上。

    我抬起手撷下她从水中起身带上的几片花瓣,花瓣落色,在她白皙凝滑的肌肤上染上几抹绯红。

    我又想起她白日试穿的那件嫁衣,凤冠霞帔,纷繁华丽。她很是喜欢,穿上时照着镜子愣神看了好久,然后转过身抓着我的手,低头羞答答地笑着。

    这件嫁衣是我当年走后她让宫中的绣娘赶制的,就等着我回来迎她过门。可是她虽然等到我挺着最后一口气回来了,这件嫁衣却被她锁进了箱底。

    我知道,穿上这件嫁衣嫁给我,是她毕生所愿。

    可是一百多年了,这件嫁衣已蒙了灰尘,而她受心魔折磨,身形消瘦,早已撑不起这件嫁衣。

    可是,我的丝丝,穿上这件嫁衣,还是极美的。

    我搂着她的腰身细细地吻着她的唇许久,我的耳后已有些灼热,想来是热气铺散的缘故吧。

    我放松了手中的力气,抹了抹她的腰侧,丝丝撑开我的身体,口中说着太累了要去休息,便攀上瓷壁要起身回去。

    我看着她抹着泛红的面颊,伸出手握上她的手腕,然后轻松往回一拽,她的身体便又落回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几缕她挽起的发。我扣着她的腰肢,将她的身体扳在我面前,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向上一提。

    丝丝许是没有料到我这般动作,惊呼一声搂上我的脖子,我抬头看着她染着惊愕的眸子,放下些她的身体,让她抵上我的额头。

    “大将军,怎么了?”丝丝喘息着,刚刚的一吻终是让她动了情。

    我勾着唇角,紧贴上她的耳廓带些玩弄地说。

    “这叫,鸳鸯戏水。”

    我逗弄了丝丝许久,直至她没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受着我对她的索取。

    “好了,快去休息,我擦擦身上就来。”

    我给丝丝裹上了一层薄纱,揉着她的发让她快些回内寝休息。

    等我擦干了身上的猴毛回去时,丝丝正躺在榻上抚着我的枕头,看到我回来了,便闪亮着眼睛看着我。

    “不是说了,让你早些休息。”我坐在她身旁,点点她的鼻尖。

    她趴上了我的膝头,缄默了许久,然后开口喃喃的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美好,好像梦一样。”

    她似乎是说给我听,也似乎是沉溺在自己的喜悦里说给自己。

    我摸上她的发顶,听着她的话心里已有些心疼。

    “我的丝丝准备好了,一辈子活在这样的梦里了吗?”我看着她耳后泛红,又摸了摸她的耳廓。

    我听到她舒服地应了一声,低头去看她,只见她已经闭上眼睛,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

    我看着她如今安稳欢喜的模样,心里也十分满足。

    从前我不曾觉得自己这般喜欢她。

    刚来到万妖国时,丝丝总是喜欢粘着我,她看着我的眼中总是带着崇敬,带着对我的爱意。但我那时心中想的都是怎么样对付孙悟空,怎么样让世间众人看到我强于孙悟空。所以在她握上我的手时,我总是毫不留情地甩开她,我忽视她的委屈和落寞,一心只想代替孙悟空西去取经。

    可是当我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我脑中想的竟是她昔日站在远方默默看着我的情景。

    让我放下仇恨的,是她对我的满腔爱意。

    最后一刻,我已然不在意我是否胜过了孙悟空,只是想抬起手,最后再抱她一次。

    想到此,我伸手进她的腋下,抱起她香软的身体。我动作极轻,用尽了我此生所有的温柔。我总是害怕我的力气太大,弄疼她。

    曾经我待她不曾这样小心翼翼,如今哪怕只是摸一摸她的发丝都要放轻气力。

    爱,总是要小心翼翼。

    但许是我的动作又重了,她躺在我怀里睁开了眼,依旧是带着满满情谊的眼睛。

    我想要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总是喜欢这样看着我,我却总是不能习惯。我并非是讨厌她这样的眼神,只是每当对上她的眼睛,我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除了想把她揉进怀里,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哎,想当年我通臂猿猴也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却偏偏是败在她的手上。

    “快,早些休息。”我笑着亲了亲丝丝的唇角,想早些把自己从她的柔情中抽离出来。

    “大将军……”丝丝眼神清澈,抿了抿嘴唇小声开口,“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我看着她面容参杂了些犹豫,捏上了她的鼻子。

    “好,我明日陪你去。”

    我答应她后,发现她松了一口气。

    我想起她今日甚少主动开口说话,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便拽上我的衣角也不答话。我以为她是陪着我布置婚房太过劳累,没想到,只是想让我陪她去见友人罢了。

    “你今日不怎么同我说话,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嗯……”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脸庞。

    想来这是我回来十日,她第一次主动向我提些什么。我知道她一向顺着我的心思,这十日我着手布置喜堂,无论怎样装饰,她都说很好。丝丝并不是没有主见的女子,但是在我面前,她总是喜欢放低自己的身姿,哪怕委屈自己也要成全我的心意。

    一百年前她给我内丹是如此,一个月前她放我离去也是如此。

    不过是陪她去见朋友这样小小的要求,她也要小心翼翼地问我才行。

    “丝丝,你听我说。”我放开她,扶正她的身子在我面前坐好。

    “我们虽然还没有成亲,但在我心里,我们早就是夫妻了。”我握起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既然是夫妻,我们遇事就要一起商量。”

    “作为妻子,你有什么事,对我直说就好,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身为夫君理应要满足你。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这没什么不对的。”我耐心地给丝丝讲着道理。

    “我希望我的夫人在我面前可以更任性一些。”我看着丝丝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知道她听下去了一些,可是要真正让她做到在我面前随心所欲骄纵任性,恐怕还是需要时日啊。

    “我知道了,将军。”丝丝乖巧地点着头,被我紧握的手也微微作动起来,用自己的指腹摸着我的脸。

    我松开她的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现在说说看,你那位朋友是谁,要去做什么。”我把声音放的像水一般柔。

    丝丝抓上我放在膝上的手,慢慢说着。

    “将军许是知道他的。他便是无名仙君,一千年前你被蛇妖咬了,危在旦夕,还是无名仙君给了我仙草,才救回了将军。”一提起那个无名仙君,丝丝的眼中便多了几抹尊崇的意味。

    “既然如此,无名仙君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也应该去拜会他。”我想起了这档子事,当年我重病在床,确实是丝丝衔回了一根药草才救活了我。

    丝丝见我想起了这件事,有些开心地向我探着身子,继续说着:“我们不日就要成婚,也该请仙君来我们的婚礼才是。”

    “这些年仙君对我多有照拂,几次救我于危难,这份喜帖,该是我亲自送去。”

    “而且,我也想让仙君见一见将军。”

    “这位无名仙君,当真有这样好?”我听的欢喜,知道这位无名仙君是丝丝极少认同的挚友,心里也对这位没见过的仙君有了几分敬佩。

    “这是自然,无名仙君温柔敦厚,对我义重恩深,就像是我的兄长一般。”丝丝冁然而笑。

    我能听出丝丝的欢喜,她声音雀跃,毫不掩饰对无名仙君的敬重和崇拜。

    “我认识无名仙君也有一千年,他几次救我,我生病时他替我疗伤,我有一次高烧不退昏睡不醒,还是仙君去的三十三重天从太上老君那里求来了仙丹给我,我的身体才得以康复。”

    丝丝笑的坦然,我却愈听愈发不舒服。

    一千年?就如同我和丝丝认识的时间一样长。

    替丝丝疗伤还帮她求来仙丹?这些我也从未为丝丝做过。

    我已经有些不快,不自觉地抿唇。

    许是看到我不开心,丝丝赶紧停下来,手抚上我的脸,蹙起了眉。

    “将军,你怎么了?”丝丝担忧地问着我。

    “丝丝……”我透过她的眼睛看到我已然有些发青的脸色,我匆忙掩饰不快,可越是压着,内心便越是不畅快。

    “那个仙君,怎么对你这么好?”

    丝丝看着我愣神了几秒,然后嗤笑起来。

    “将军,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丝丝打趣我,我却失了与她玩闹的心思,我抓下她抚在我脸上的手,然后在她的欢笑中压下她的身子。

    一夜旖旎,我搂抱着丝丝娇软的身子。

    她已在我怀里沉沉睡下,我透过薄纱抚着她背后的沟壑,看着她香甜的睡颜。在我一下下地抚摸中,她许是有了感觉,窝在我怀里轻哼出声。

    我完全没了睡意,就这样抱着丝丝看了一个晚上。

    我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我自是知道丝丝的心意,可是却摸不透那位无名仙君的心思。

    我早些年也听过无名仙君的传说,说他模样俊美,为人温和,与天地同生,乃是连神佛都要敬仰三分的人物。

    我仔细琢磨我和丝丝一起经历的种种,却发现,我曾经唯一对她温柔的一次,还是在她给了我内丹将要现原形时。

    我一闭上眼睛,脑中便是丝丝虚弱着身体倚在榻上的模样。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端着碗碟,将丝丝环进怀里,一下下吹着汤药的热水,送入丝丝的口中。

    我重重地拍了拍脑门,想要让自己清醒下来,不要总是想着那个仙君可能对丝丝的种种细节。

    “……将军……”

    或许是我的动作太大,惊醒了丝丝。我看着丝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不解地看着我。

    我给她一抹笑,又点点她的眉间,她眼中的我依旧是宠溺的模样。

    往常我若是这般逗弄她,她只会像个吃了蜜枣的小孩儿笑盈盈地看着我。可是现在的她,只是蹙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眼中没有欢喜,亦没有□□。

    我有些慌了神,加重了臂膀的力气,让她紧紧地贴上我砰乱的心口好安抚自己。

    “将军。”丝丝环上我的腰,带着疲乏唤着我。

    “丝丝这辈子,只中意将军一个。”丝丝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坚定的,“就算是下辈子,生生世世,也只会爱将军一人。”

    说完,她便在我的心口上落下一吻。

    我愣神了很久,她的表白一遍遍在我耳边回荡。

    之前我满心仇恨时,她日日都向我表述爱意。可当我回来时,满心念得都是她,她却极少向我说这样的情话。

    突如其来的告白仿佛一团软绵绵的棉花落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它掠过我的心田,柔柔地向更深处挤去。

    “……丝丝……”我情动地唤她的名字,丝丝应了一声,看着已然溃不成军的我。

    “生生世世,我也只爱丝丝一个。”我亲吻她的额头,“丝丝是我通臂猿猴永生永世的夫人。”

    “大将军。”她终是开心地笑起来,向我怀里又蹭了蹭。

    我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与绵软,什么无名仙君早就被我抛在脑后了。

    丝丝在我怀里腻歪了很久,她许是能够听见我的心跳已经逐渐平稳了吧。

    “丝丝,你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再叫我大将军了。”

    “嗯……那叫什么?大王吗?”她早些年将王位让给我后,便一直跟前跟后地唤我大王,以满足我的虚荣心。

    “都已到这一步了,丝丝还不知道该叫我什么吗?”我压着她的肩,将她提至与我视线平齐的位置,然后蹭着她的鼻尖。

    “你该是叫我一声,夫君。”我痴笑着。

    虽是还未举行婚礼,但我偏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已是丝丝的夫君,让那些想打丝丝主意的人都见鬼去吧。

    丝丝张了张口,酝酿了许久都没叫出声,一下子嗤笑出声。

    “怎么,有这么好笑?”

    我有些急,今日去见那个无名仙君,我一定要让丝丝当着无名仙君的面把这声夫君叫出口。

    “之前当着孙悟空的面一口一个夫君地叫着我,以为我在转世轮中没有听到?”我扳上她的下巴,看着她一下子红了脸,我心下窃喜。

    “那是……那不过是……”丝丝张口就想要辩解,但眼睛转来转去也没有一个不让她含羞的借口。

    我听着她泄了气般地轻哼一声,只觉心中暖洋洋的。

    “……夫君……”她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便怕羞地咬着唇,完全将身体缩成一团,不让我再看她羞红了的脸。

    “好丝丝,再多叫几声给夫君听一听。”我便是喜欢这样逗弄她,那个在外面叱嗟风云人人惧怕的万妖之王,偏是在我面前这般娇媚可爱。

    我让丝丝多叫几声给我听听,丝丝却埋头在我怀里,任我如何哄骗都不抬头。

    我只好作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再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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