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楚王客栈后,李智云一路上还在想这件事。那个胡校尉是神武营的人,而这两位来自敌占区的神秘客人,又是来找神武营的一名将领,他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便将自己的想法跟两位随从说了。

    “那就把这两人抓起来审一审,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蔡虎道。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抓他们?就凭他们来自刘武周的地盘?”李智云摇了摇头,“万一他们是元君宝的亲友,只是来找他办事的,那我们就会陷入被动。”

    “那怎么办呢?”

    李智云想了想,对张正道:“你去找几个人盯上他俩,看他们除了找元君宝外,是不是还找其他的人。注意,远远地盯着,别让他俩给发现了。”

    “是!”张正拱手道。

    三人继续往前走,正巧碰见铁原领着一队士兵走了过来。铁原一见他,连忙趋前见礼。李智云道:“铁都尉,那名胡校尉有什么后续动作吗?”铁原摇了摇头。

    “让李队正继续跟他接触。”

    “是!”铁原答应一声,领着士兵们走开了。李智云领着张正和蔡虎沿着大街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东市,这儿更加热闹,大街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李智云看见一块门匾上写着:长广酒楼。他心想,五姐是长广公主,这家酒楼该不会是她开的吧?他扭头对两名侍从道:“咱们进去看看吧。”

    李智云走进去一瞧,还真是五姐开的。这虽然是家酒楼,却充满了书卷气息,墙壁上悬挂着许多字画。如果说三姐是巾帼不让须眉,那五姐就是风流倜傥的魏晋名士,她喜欢吟诗作画。墙上的画有些是五姐自己画的,有些是名家所作。至于书法条幅都是请书法名家所写,内容有二哥的几首诗,此外,还有李绅的《悯农》、李商隐的《无题》、韩愈的《早春》和杜甫的《赠花卿》,但这几首诗却注明乃李智云所作,让他汗颜。

    一楼的大堂里已经有了几桌客人,酒楼的掌柜认识他,走过来施礼道:“楚王,您是来吃饭的吗?”他摇了摇头道:“本王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我姐在吗?”

    “不在。公主每隔两日才来一次。”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他扭头一瞧,只见好几位穿着华丽的富家小姐走了进来,其中就有刘瑛莲。李智云已经一个多月没看见刘瑛莲了,他刚回长安时,去过一次刘府,后来因为忙于筹建新军和兵工厂的事,就再也没去找过她。不想,今日在此巧遇,这让他感到很高兴。

    其他几位小姐向他行礼后,就上楼去了,刘瑛莲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上楼的同伴道:“她们都是我自小的玩伴,其中一人今日庆生,听说你姐开的这家酒楼不错,我们就过来了。”说罢将目光投向他,“你呢?也来这儿吃饭?”

    “不,我只是路过。”

    “要不,咱们一起吧?”

    李智云一听,连忙摇头道:“不,不,你们女孩子在一起,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刘瑛莲也不勉强,转开话题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噢,最近忙于训练新军,准备过段日子,就跟我二哥一起去打刘武周。”

    刘瑛莲瞧着他,轻声地:“上了战场,要处处小心,注意自身的安全。”他连忙点头称好。刘瑛莲莞尔一笑,道:“那我上去啦?”李智云点了点头。刘瑛莲转过身去,脚步轻盈地走上楼去。李智云恋恋不舍地瞅着她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过身来,却发现张正和蔡虎正站在一旁偷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你们俩笑什么笑?”两人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日,元君宝又来到了孤独怀恩的府邸。他走进后堂一瞅,孤独怀恩和解荣都在。他坐下后,道:“主公,我听说李渊要派咱们和李孝基,一起去攻打夏县的吕崇茂,此消息确实吗?”

    “确实。”孤独怀恩点头道,“我已经收到了命令。”

    原来,夏县人烟稠密,物产丰饶,成了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高昙晟被铲除后,又冒出了一个吕崇茂。他趁刘武周南下进攻河东之机,带领一帮人发动了叛乱,占领了夏县,自立为魏王,与刘武周遥相呼应。

    元君宝一听,皱眉道:“如果咱们去攻打吕崇茂,那就要离开关中,那咱们的大事岂不泡汤了?”

    “非也,”孤独怀恩摇头道,“我在宫中的内线已经递出了消息,困守蒲反的敌军投降了,李渊不日就要亲自去蒲反主持受降仪式。咱们以筹措粮草为由,拖延几日,待李渊去蒲反时,在半道上伏击他。”

    “李渊一死,大唐必乱。”解荣补充道,“到那时,咱们趁机攻下长安,拥立主公为帝。”

    元君宝一听,兴奋地:“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孤独怀恩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泄露了风声。”

    “那是自然。”

    接下来几日,元君宝每日都去兵营,周密部署,以策万全。这天午后,他从兵营回家,刚走进后院,就看见妻妾正在那儿争吵,小妾坐在地上哭闹,妻子则站在一旁叫骂。

    原来,妻子趁今日天气晴朗,阳光充足,将自己最珍爱的一件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拿到院中晾晒,午后却发现衣服不见了。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丢东西了,半月之前,她将一只碧玉簪放在梳妆台上,去了趟茅房,回来后簪子就不见了。这后院里没有别人,仆人是万万不敢偷主人东西的,不是那个贱人偷的,又会是谁?上次簪子丢了,她已经忍了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了。于是,她去找小妾论理,小妾矢口否认。她要进屋去搜查,小妾拦在门口不让她进去。她轻轻一推,那个贱人就跌坐在地上,哭喊着说大妇仗势欺人,无端殴打她。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元君宝回来了。

    这个小妾原本是翠春楼的头牌,身段妖饶,容貌绝美,弹得一手好琴,还有一副好嗓子,多少富家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元君宝对她早已垂涎三尺。他从前线逃回来后,用刘武周赠与他的黄金,将这女子买了下来,来了个金屋藏娇。自打有了这个美人后,元君宝像得了宝贝似的,一日不见,就浑身难受。此刻见宝贝儿被打,也不问缘由,上前就给妻子一记耳光。

    妻子丢了东西,还挨了打,委屈地跑回自己屋内大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心中的怨气还是难以消解,便捡了几件衣服塞进包裹里,拎着包裹回娘家去了。她的父母都已过世,娘家只有哥嫂。哥哥在衙门里当差还没回来,她只能将心中的委屈跟嫂子哭诉一番。

    下晚的时候,哥哥从衙门里回来了,一见妹妹便皱起了眉头。短短一个月,妹妹已经是第二次跑回娘家了,不用问,一定又是夫妻吵架了。他叹了口气,道:“妹子,你老这么往娘家跑,也不是办法呀。”妹妹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受了委屈,不回娘家跟哥嫂说,又能跟谁去说?”

    “那你告诉我,妹夫又怎么欺负你了?”

    妻子便将那个贱人偷了她的东西,夫君不问青红皂白,打了她一巴掌的事述说了一遍。哥哥名叫何叶琪,乃门下省录事。他早已对元君宝纳娶小妾,冷落自己妹妹一事不满了。可元君宝是左卫将军,而他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心怀不满又能如何?只能忍气吞声。

    妹妹抹着眼泪道:“照此下去,夫君肯定会把我休了,让那个贱人当正房。”

    “何以见得?”何叶琪随口问道。

    “前几日我在窗外听见,夫君对那个贱人说,孤独怀恩不久就要当皇帝,然后封夫君为王,夫君就封那个贱人当王后。”

    何叶琪一听,大吃一惊,瞪眼道:“此话当真?他真是这么说的?”妹妹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听得清清楚楚,千真万确!”何叶琪沉思片刻,对妹妹道:“那你就在娘家住下吧,先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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