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云听了赵刺史的话,吃了一惊,忙问:“他们叫什么名字?”赵刺史回头问跟在后面的一名官员:“那三名团兵叫什么?”官员低头翻看了一下携带的簿册,然后道:“叫刁大贵,李二,阮小七。”



    怎么这么巧?自己认识的那三名团兵都被烧死了?李智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赵刺史用手一指道:“尸首就在那边。”李智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放着三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他领头走了过去,来到一具尸体旁,蹲下去正要掀开白布,赵刺史阻止道:“王爷,已经烧成了焦炭,还是不看为好。”李智云一想也对,这么大的火,人肯定被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了。他站起来道:“赵刺史,人死不能复生,要做好亲属的安抚和抚恤。”



    “是。”



    李智云回到楚王客栈后,还在想着这场大火的事。据州衙官员说,大火是由于油灯倾覆所致,不存在人为纵火的迹象。李智云觉得,即便大风吹倒了油灯,引起了大火,也不至于把那三名团兵都烧死呀。兵器库只是几间土坯房,有门有窗,况且,铠甲和弓弩燃烧起来,也不会产生什么有毒气体。那三名团兵被大火烤醒后,为什么不逃走,反而被大火活活烧死呢?这件事太蹊跷了。



    他让人把蔡虎喊了过来,道:“你派人去查一查,刁大贵他们三个人的家住在哪里。他们既然是团兵,应该就是本地人。”



    午后,蔡虎来到他的房中,道:“王爷,已经查到了,刁大贵和李二家在大柳村,阮小七住在小蒲村,两个村子相距不远,离邠州城七八里,”李智云点了点头,道:“明天一早,我们去他们三人的家中祭奠一下。”



    翌日上午,李智云带上两名属官和几十名侍卫,离开了邠州城,前往大柳村。队伍行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麦苗已经开始抽穗了,田间有戴着草帽的农人在辛勤劳作。一阵清风徐徐吹来,翻卷起绿色的麦浪。



    李智云坐在马上,欣赏着美丽的田园风光,心情豁然开朗。这时,张正骑马从后面赶上了来,道:“王爷,后面好像有人跟踪咱们。”李智云扭头看了一下,笑道:“让他跟踪吧,别理他!”



    队伍行进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大柳村。这是一座上百户人家的村子,村中的房舍虽然大多是土坯房,但分布得错落有致、疏密有间。村子周围都是良田,村东头有一条小河沟,干涸的沟旁有四只牛犊子并排地拴着,在吃青草,它们不时朝着房子哞哞地叫几声;一群母鸡聚在牛圈前面的粪堆上,给粪堆添上了一种活动的颜色,它们一会儿探爪子刨刨,一会儿抖动身子,一会儿咯咯地叫几声。两只公鸡不停地打鸣,替母鸡寻找虫子,然后发出格鲁格鲁的声音招呼它们过来。



    大伙儿经过打听,找到了刁大贵的家。刁大贵的家人已经在正屋设置了灵堂,他的老婆和子女披麻戴孝,跪在大门口迎接前来祭吊的宾客,屋里屋外哭声一片。



    在刁家亲属的引领下,李智云走进屋子,来到供奉亡灵的牌位前焚香祭拜,侍卫们取出携带来的纸箔、纸钱、扎纸人等,在院中焚烧。



    吊祭完毕,李智云将刁大贵的老婆拉了起来,道:“大嫂,请站起来说话。”刁大贵老婆眼睛红肿,脸上沾着泪痕,瞅着他道:“你是州府的官老爷吗?”李智云摇了摇头,道:“不是。”一旁的张正介绍道:“他是楚王,是从长安来的。”



    “啊?你是王爷?”



    李智云点了点头,道:“我和大贵相识,他遭遇不幸,我特来祭奠。大嫂,请过来说话。”他将刁大贵老婆拉到旁边的一张方桌旁坐下,瞧着对方道:“大嫂,大贵在州府当差有多长时间啦?”



    “差不多两年了。”



    “他有什么仇人吗?”



    “这倒没听说过。”



    “他平时有没有跟你说起过衙门里的事?”



    “他这人嘴巴特紧,什么也不跟我说。”刁大贵老婆道,“不过,他倒跟我说起过这么一件事,还是他喝醉了酒说的……”



    李智云听完后,站了起来,对张正使了个眼色。张正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刁大贵老婆道:“大嫂,这包银两,请你收下。”刁大贵老婆连忙推辞道:“不,不,官府已经给了抚恤,我不能要!”李智云将银袋接过来,道:“大嫂,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说罢便将银子塞到她的手上。



    入夜,楚王客栈,一条黑影翻越围墙,落入院中。今夜没有月亮,天穹上只有寥落的星辰,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黑影躬身穿过庭院,躲到房屋墙根的阴影之中。他摸到一扇窗前,用匕首撬开了窗扇,纵身跃入房中。这间屋子是李智云的房间,黑影蹑手蹑脚走到床榻旁,取下身背的强弩,对准躺在床上的人影扣动了牙发弩机。弩身猛然一震,弓弦“嗡”的一声鸣响。强弩极近距离射击的威力,比手枪也不遑多让。五支短矢齐发,射向人影,发出“噗噗噗”的声响。黑影一听声音不对,愣了一下。这时,房外有人高喊:“抓刺客!”顿时,门外一阵脚步乱响。



    黑影慌忙扔掉强弩,转身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纵身跃了出去。他刚刚落地,一名侍卫冲了上来,兜头就是一刀。黑影身手敏捷,躲过刀锋,从侍卫身侧绕了过去。他左摇右摆,接连闪过数名阻拦的待卫,几乎脚不沾地地蛇行到院墙附近,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了一丈多高的围墙,随之消失在黑暗之中……



    客房里,站着数名手持灯笼和焟烛的侍卫。李智云走了进来,瞅着射在被褥上的短矢,笑道:“他还是来了,可惜扑了个空。”



    李智云躲过今天这一劫,还得感谢王县令。王县令当新平县令多年,是个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在城中遍布眼线。今天下午,他特地来到楚王客栈找李智云,对他说自己追捕多年的一名刺客,被人看见出现在楚王客栈附近。王县令告诉他,这名刺客心狠手辣,身背多条人命,小心这家伙被人收买前来行刺。



    李智云除了加强防范外,还调换了房间。他让人在张正和蔡虎房间加了个铺,跟他俩住在一起。果然,刺客当晚就潜入了他的房间,朝伪装好的床榻射出了弩矢。



    李智云伸手将一支弩矢拔了下来,这是六寸长用窄木片制成箭尾的三棱点钢破甲短矢。他刚要用手去摸箭头,一旁的张正叫道:“别摸箭头,小心有毒!”李智云一听,吓得连忙将短矢扔掉了。



    为了防范刺客再次行刺,客栈掌柜给李智云重新安排了房间,而且,他的房间两天更换一次,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除此之外,客房周围还遍布侍卫,二十四小时值守,对他的保护可谓密不透风,万无一失。



    这日辰时,刘瑛莲来到李智云的房间,推开门进去一瞧,只见他正趴在书案旁,便道:“又在练字啊?”



    李智云将兔毫笔放到青瓷笔架上,甩了甩手臂道:“你来得正好,我也写累了。”刘瑛莲走过去在对面坐下,拿起案上的一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秋红,秋虹,邱红,邱宏,仇红,仇洪,秋鸿,秋弘……



    “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李智云笑了笑,道:“吕四方临死前对我说了秋红两个字,我让人满城寻找,名叫秋红的女子也找到了五六个,可她们跟吕四方并无瓜葛。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谐音?这不,先写下来,然后再让人去寻找。”刘瑛莲一听,扑哧笑出声来,道:“秋红两个字的谐音也太多了,你要按这个去找,那要找到猴年马月?”



    “有什么办法?现在又没新线索,只有这个笨办法。”



    刘瑛莲沉思片刻,道:“你怎么能肯定,吕四方说出来的一定是人名?”李智云奇怪地:“不是人名还能是啥?难道是地名?”刘瑛莲笑道:“你想,人临死前,最想说的是什么?”



    “当然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了。”李智云随口说道,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对呀,吕四方莫非是要告诉我藏宝地点?”



    刘瑛莲目光沉静地瞅着他,微笑地点了点头。李智云思考片刻,道:“对,吕四方自知要断气,他拼尽全身力气说出的两个字,应该就是隐藏赃物的地点。”李智云兴奋起来,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对门外的侍卫道:“小陆,你去把高路喊来。”侍卫答应一声,转身走开了。



    过了没多久,高路走了进来,抱拳道:“王爷,你找我?”李智云拿起案几上的那张纸道:“高参军,你来邠州已经一年多了,对这儿应该很熟悉,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地名?”高路接过去看了一会儿,道:“有。”



    “哪一个?”李智云连忙问。



    高路用手一指道:“这个,秋鸿,据卑职所知,城外有一座秋鸿别墅。”



    “秋鸿别墅?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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