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经审理认为,原审判决认定文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应予维持。被告人所提上诉理由不能成立。据此,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文韬被判有期徒刑8年,并处罚金6万元。

    关押文韬的地点也换到了堰城监狱。

    文韬前脚才进监狱,后脚就被送去洗胃。这回,据说他在监牢里吞了半截牙刷。最后,医院居然真从他的胃里掏了半截牙刷出来。

    但这事和小王、彭杰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是清白的。

    “我是被逼的……同宿舍里有个叫‘噶七毛’的……”坐在审讯椅上的文韬看起来十分虚弱,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

    “你是说,逼你吞牙刷的是这个‘噶七毛’?这是给新人的杀威棒?”小王问,然后又嘀咕了一句:“‘噶七毛’这样的绰号,还是头回听说。”

    “不是绰号,是姓名,就叫‘噶七毛’,他祖上和孟获是一帮的。”文韬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说道:“也不是什么杀威棒,‘坐火车’才是杀威棒,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坐火车”就是半夜用被子蒙住一个人的头,大家一起上去打乱拳。这是监狱里的黑话,小王和彭杰都懂。

    “这里头暗里的规矩比明里的规矩还多,给新人杀威棒的花样也千奇百怪,每个宿舍可能都不一样,大冬天的逼着人洗冷水澡、不让人拉屎拉尿、在人内裤上撒辣椒粉,总之是层出不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不过,过了这一关,适应下来了就好……”小王说。

    “这不是杀威棒,真是噶七毛看我不顺眼,要整我。监狱不相信我……你们也不相信我?”文韬十分幽怨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这事,向监狱打小报告的作用不是很大。”小王说,“我把你当朋友才和你说这些。犯人之间有他们自己的规矩,监狱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管,而是……监狱也不可能每天24小时盯着每个人呐。”

    “你得……‘学会适应’,有些事,如果不是太过分,得学会‘自己解决’,动不动向监狱告状,可能会‘适得其反’……”小王补充完之后,又给了文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是有些事如果向监狱打小报告,不但得不到根本性的解决,还只会遭受狱友的报复。

    “我没有向监狱告状……我就是申请换宿舍,监狱不同意,说新人进来都要过这一关,要是换个宿舍,还得重新来过,没必要。他们也觉得这就是个‘杀威棒’……怎么和你们都说不清呢?”文韬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气愤,以至于让他看起来没那么虚弱了。

    “问题在于,噶七毛为什么就看你不顺眼?你才进来第一天,能对你有多大意见?你们之前认识?”彭杰问。

    文韬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噶七毛就是个南蛮子,我怎么可能认识……”

    “那你是一进去就飞扬跋扈,还是想和他抢宿舍老大的位置?”彭杰又问。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里头的规矩,我也略懂一二,怎么可能一进来就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人,再说……那个什么狗屁宿舍老大的位置,我不感兴趣……”文韬说。

    “你看,你说噶七毛看你不顺眼,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又要求换宿舍……这不是无理取闹嘛?要我是监狱管理方,也不会同意。监狱又不是酒店,要是都想换就换,那监狱一天到晚就给你们调宿舍行了,不用干别的了。”小王说。

    文韬很生气,翻了记白眼,哼了一声,然后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能不能帮个忙……说句话,让他们给我换个宿舍?”很快,文韬又睁开双眼,十分无助的看着他们,就像是一条受伤的狗。

    “这是监狱,我们是刑警,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王说。

    “你们都是自己人,肯定有办法。”文韬说。

    “总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就算是噶七毛看你不顺眼,也得有个看不顺眼的原因啊,比如,他嫉妒你比他帅,比他有钱。要不然,监狱问起来,我们怎么说?难不成翻来覆去也就一句话,他噶七毛就是看你文老板不顺眼?这不是在霸蛮嘛。”小王说。

    “看我不顺眼,就是不顺眼。看一个人顺不顺眼,需要理由吗?”文韬说。

    “不需要吗?”

    “需要吗?”

    ……

    “要不,你们还是先讨论一下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彭杰出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见他二人终于都安静下来了,彭杰对文韬说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帮这个忙。你得从监狱管理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假如你是管理人员,犯人进来第一天就向你提出更换宿舍的申请,却又讲不出个合适的理由,你会怎么想?”

    “什么才是合适的理由?”文韬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能让监狱管理方相信的理由。”彭杰说。

    文韬犹豫片刻,说:“那个噶七毛……他老婆劈腿……”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彭杰大惑不解。

    “他老婆……劈腿的对象,是个女人。他老婆之所以和他结婚,也是为了应付家里。噶七毛原本只是怀疑老婆出轨,后来捉奸在床,看到‘奸夫’居然是个女的,十分震惊,一气之下……扇了‘奸夫’两耳光,谁知道‘奸夫’弱不禁风,根本就不经打,噶七毛的两耳光扇在太阳穴上,她就一命呜呼了。噶七毛也因过失杀人,进了监狱。”文韬说。

    “这和噶七毛……看你不顺眼,还是没关系啊。”小王说。

    文韬十分幽怨的看了小王一眼,然后别过脸去,似乎不想和小王说话,更不想看到他。

    彭杰凑过来,低声说:“噶七毛很可能因为自己老婆是个拉拉,所以对所有的同性恋都看不顺眼……”

    小王恍然大悟。

    彭杰却有了新的疑惑:“你和噶七毛素不相识,认识也不到一天,他怎么就知道你的……私人问题了?”

    文韬转过头来,说:“你比某些人要聪明得多,一点就透。”

    说完,还一脸挑衅的看了小王一眼。后者学着文韬先前的样子,十分幽怨的别过脸去,还故意娇滴滴的“哼”了一声。

    文韬肺都气炸了。

    “二位,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哈。文……老文,你继续,甭理他。”彭杰说。

    “不跟你一般见识。”文韬对小王说。

    然后继续说道:“噶七毛在宿舍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大概是憋得太无聊了,所以我一进去就噼里啪啦的和我说了一堆,包括他自己怎么进的监狱,都和我说了。他什么都和我说了,我上诉失败,心情本来就不好,见他又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也就对他推心置腹……谁知道才说完,他就翻脸不认人……鬼知道会这样。”

    “宿舍就只住了你们俩?”彭杰问。

    “6个。其他4个都是聋哑人。噶七毛除了放风、劳动的时候能和别人说上几句话,在宿舍的时候,就没有说话的对象。”

    “4个都是聋哑人,这也太巧了吧?”

    “他们是团伙作案。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吧。噶七毛说,他们当中,领头的带着另外三个从聋哑学校跑出来的哑巴,从手机专卖店偷了个保险箱,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到树林里,打不开保险箱就用锤子砸。他们自己听不见,认为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结果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噶七毛……既然忠厚老实,怎么就做了宿舍老大?”

    “他会打手语,能帮4个哑巴和监狱的管理人员沟通,所以哑巴们对他言听计从。逼着我吞牙刷的,也是那4个哑巴帮的手,要不然就凭噶七毛一个人,哼……”

    “这事,和监狱直说就是,又不是说不清楚。”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了,嘀咕了一句。

    文韬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别过脸去。

    “老文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和监狱说了,又会遭到歧视。”彭杰低声说道。

    小王居然也“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彭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

    “你干啥去?”小王问。

    “我多余的,留在这里干啥?”

    “别介……你继续问。”

    “我问个屁……恬不知耻的做电灯泡?”

    “呸!”小王和文韬居然异口同声的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反应。

    “呵呵……”彭杰耸耸肩,冷笑了一声,然后真走了。

    “卧槽!”小王十分不满地嘀咕了一声,然后也走了。

    剩下文韬一人愣愣出神……

    从拘留所到监狱,被审讯问话的次数难以计算,各种审讯场景也历经不少,唯独这种审讯人之间闹别扭,然后将被审讯人单独丢在审讯室的场景从来没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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