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死于全身骨骼尽碎的陆谦当然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武艺极度自信,连甲胄都不愿意穿的林冲,在身败名裂隐姓埋名后,被赵榛这位将信王府军视作自己基本盘的王爷生生武装到了牙齿。

    信王府军别的没有,有着赵佶的许可,更有着梁师成掌管殿前司和器械监,武器,头盔,面甲,铁甲,甲片,这些东西管够!

    而林冲固然此时戴的是帽子,但这也不代表林冲卸掉了身上的甲胄。

    在这个情况下,别说陆谦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出来的是袖箭这种暗器,就算是手弩爆射林冲腹部,只要不是直接射中了甲片的缝隙,都无法对林冲造成有效伤害。

    然而林冲此时,也是止不住心头的侥幸。

    陆谦已死,大仇得报,虽然陆谦临死之前的话让林冲有了一丝侥幸心理,差点害死自己,可是手刃了自己的两个生死仇人,对于林冲而言,却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自此以后,能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林冲内心中,闪过自己自打受难以来唯有的一次安宁,可是看着身前那些和陆谦同属金枪班,只是在赵榛的威慑下不敢动手的金枪班禁军们,林冲的眼神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自己之所以能报仇,全托了信王殿下的看重和信任。

    自己已经辜负了自己的妻儿老小,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如此以国士待己的信王殿下。

    一人做事,一人担!

    林冲从来没想过,会让信王殿下担下这擅杀皇宫禁卫的罪责。

    “王爷,卑职护送王爷回汴梁后,便去开封府领死!决计不会让王爷的名声受损!”

    林冲大步流星的在诸多金枪班禁卫们注视之下,走到了赵榛马前,整个人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双膝跪地,对着赵榛行了个大礼道。

    听着林冲这一番话,赵榛轻笑了一声,眼光扫过一旁面带讶异的鲁达。

    “林冲,说什么胡话?金枪班都虞侯陆谦,汴梁城外刺杀本王,被本王侍卫诛杀。”

    “有你什么事?”

    “领死?自打入了信王府,你的命就是本王的,你没有那个资格去说什么领死!”

    “明白了?”

    几句话说完,赵榛看也没看跪倒在地满脸错愕的林冲,直接双腿一夹马腹,冷哼一声道:“回城!!”

    从乡里地方来到汴梁,哪怕是周允这等平日里到处游历的人,也没曾见到过这般风景。

    值守皇宫大内的禁军,被信王视若无物,一言既定。

    在禁军守卫们的惊骇眼神中,策马入皇城。

    有一说一,这种待遇加身的少年们,无一例外,心中都满是暗喜。

    直到赵榛和周同徒弟们都离开了城门,站着的鲁达按了按林冲肩膀。

    “林冲兄弟,信王殿下是个高义之人。”

    “他知道你担不起杀了陆谦的罪名,这才由他来让你动手,更是竭尽全力说出了那句话,能够让旁人听见。”

    “既然投了信王殿下,就好好为信王殿下办事,我等本就是江湖儿女,又何必去惺惺作态寻死觅活。”

    “洒家若不是身上担着陈年旧案,投了信王除了会让人觉得是洒家为了洗罪才当了信王部下之外。”

    “就是收编有着旧案命案之人,也的确会伤了信王殿下的民望。”

    “若不是这两点,洒家也投了信王了!”

    “至少信王殿下,能够为民做主,这急公好义的性子,也跟洒家合得来!”

    说到这,鲁达揉了揉自己烫了戒疤的大光头,憨笑一声道:“嘿,总能好过当这隔三差五遭人冷眼的菜头!”

    “行了!林兄弟!走!回城!今日洒家请客!咱们好好在汴梁喝上一场,不醉不归!”

    林冲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双目闪过一抹纠结。

    鲁达不知道,高俅也是他亲手干掉的。

    可是赵榛这位信王,没理由不知道。

    自己的老大韩世忠,应该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信王爷才是。

    他之所以杀了陆谦,大仇得报之后就想着要去领死,就是担心万一有人给高俅之死的真相查明了,会导致因为他活着所以证据指向信王的事情。

    杀陆谦,和杀高俅,两者的罪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信王殿下却依旧当成没有事一般,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师兄弟们鲜衣怒马入汴梁。

    “不成,智深和尚,我今日还需要回府中述职,恐怕没时间跟你去喝酒了。”

    “信王府规矩森严,条例众多,和从前的闲散教头不可同日而语,我每日的训练时间,也接近四个时辰。”

    “不过明日我倒是休沐之日,只需要晨练之后,便可休息一整天。”

    “智深和尚,要么你今日也随我去信王府中?”

    “虽然说王爷所说的‘集体宿舍’,是十人一间,可怎么说也比兵营里要强得多,今日信王府军的袍泽门都去办案了,宿舍空旷,我估计也就是我和我的那些师兄弟们会在,多你一个倒也无妨!”

    鲁达听着林冲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刚才一时语快,鲁智深说出了请林冲吃酒。

    可是当反应过来之后,鲁智深才知道:哦!我没钱!我是来投奔林冲的!

    林冲这一番话,倒也恰好给鲁达解了围。

    一双粗眉挑起,鲁达看着林冲道:“这样甚好!”

    “不过林冲兄弟,洒家看信王殿下身后的侍卫中,有一人及其眼熟。”

    “很像是洒家在西北当兵时,曾经见过的一员小将。”

    “不知林冲兄弟可否告诉洒家,那人的名讳?”

    西北边军出身,这个关键词出来之后所指向的信王府军中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信王府军统帅,韩世忠!

    林冲摸了摸手上的沥泉枪,看着大开的城门,朝着鲁达说道:“那人是我如今的统帅,韩世忠韩将军!”

    “他的确是出自西北,是一员悍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入了城之后,眼看着林冲和鲁达没有跟上,韩世忠面带着疑惑,对骑马在最前方的赵榛问道:“王爷,那胖大和尚,末将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好像是小种经略相公麾下的一个提辖!”

    “不过那提辖每日无肉不欢,无酒不快,必然是不会当什么需要遵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末将琢磨着,那人会不会是那鲁提辖失散多年的兄弟之类的?如若真是这样,王爷大可通过他,来和小种经略相公结一份善缘。”

    “种家军,算是如今大宋最强的边军了!”

    听着韩世忠的话,赵榛哈哈笑道:“原来世忠你也认识鲁达?那胖大和尚就是鲁达!”

    “他哪怕当了和尚,也不过是个花和尚!”

    “想和种师道结善缘,倒也不必通过他,种家军防备西夏,如今西夏被童贯打的屁滚尿流,以童贯的倒行逆施,种家军自然是苦不堪言。”

    “孤只需要将童贯弄回汴梁,种师道就会对孤感恩戴德了!”

    “何须其他?”

    “鲁达这人,是条急公好义的义气汉子,信王府军中如今的骑将多,正缺一个步军将领。”

    “我看这鲁达,就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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