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月有余,林溪雪再次回到这信梁城外。



    原本在城墙根附近的流民已然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些破败腐朽的棚子和一股骚臭味。



    反倒是城墙上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记得上次来到这信梁城,城头上不过数名手持火把的守夜人,但此刻却是站满了身披藤甲的弓箭手。这些弓手背后还满负羽箭,一个个都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林溪雪有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信梁城并非云州边境,就算有战事也不该轮到此城才对,这群弓手到底在防备什么?



    牛壮驾车正欲入城,城头上的弓手却已然将弓弦拉满,对准了马车。



    但听得城头上有人厉声问讯:“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牛壮口中吆喝了一声,两匹马便缓缓停下,有些不满地打了个鼻响,仿佛还未跑尽兴一般。



    他望向城楼,擦了擦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高门侯吗?俺是老牛啊,云州府的马夫!”



    一众弓手听来人是牛壮,便要卸箭,但那高门侯举起手掌,示意一众弓手别急着放松警惕。



    他从怀中取出两只木碗状的东西,两只木碗中间以一根金线连接,他本人捧着其中一只木碗,另一只则丢了下来。



    牛壮似乎对这套流程也是熟门熟路,下车捧过木碗,便扣在了耳朵上。片刻后,又对着木碗说了些什么,随即放下。



    那高门侯收回木碗,喝了一声:“放行!”



    一众弓手这才收箭,城门吱吱哑哑的开了个小缝,牛壮这才得以驾车驶入。



    然而牛壮才一进城,两侧便有差人向他投掷某种橙黄色的粉末。



    橙黄色的粉末装在薄薄的纸包中,打在车厢上登时炸成一片烟雾,呛得牛壮连连咳嗽道:“弟兄们,俺是老牛啊,你们不认识我了?这是做什么?”



    “牛大哥,忍一忍,我们也是接上头的命令。”



    片刻后,橙黄色的烟雾散去,几位差人这才拱手道:“牛大哥,已经没事了,这是雄黄,你回家洗洗就好。”



    “咳咳咳,弟兄们,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一回来就冲俺丢雄黄,差点没给俺呛死。”



    牛壮边说着,边甩了甩脖子上的汗巾,胡乱地抹了抹脸。



    “嗨,牛哥,出什么事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你我在府中当差这么些年,还不清楚规矩吗?”



    “是啊,咱哥几个都是奉命行事而已,改日请牛哥吃酒,就当是赔不是了。”



    “这还像话,不枉我平日跑车替你们捎带家书、货物。”牛壮又咳嗽了几声,瓮声瓮气的回道。



    “嘿嘿,牛哥您对弟兄们的好,我们哪能忘记,今日还要当差就不送您了,该日一定为您接风洗尘。”



    牛壮和一众差人互一拱手,便驾车离开。



    林溪雪坐在车厢内,虽见屋外橙黄色烟雾弥漫,可竟是丝毫未能侵入车厢内,就好似这车厢被阵法结界隔开一般。



    她撩起帘子,捻起了雄黄粉末闻了闻,有一股刺鼻的臭鸡蛋的味道。



    她记得雄黄其实是有一定毒性的,如此大量的用雄黄粉砸人,也不怕把牛壮给砸中毒了?



    不过民间习俗认为,这雄黄可驱虫辟邪,端午之时,更是有饮雄黄酒的风俗,难不成是有什么邪祟试图进入这信梁城之内?



    不过要说这信梁城的邪祟,林溪雪突然想起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此前城中停灵司的官员,将那五具行尸缝好头颅,强行转运出城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便是,此前她杀了那施暴的丈夫也化作了行尸,而且这户人家还隐而不报,只是将行尸绑在家中。



    也不知此次这信梁城戒严,和这两件事究竟有没有关联。



    她正猜测这信梁城为何戒严,牛壮却发问道:“林妹子,俺是送恁回云州府客房,还是带恁去客栈啊?”



    林溪雪思量一番,觉得自己此前在城中弄出了太多乱子,如果再住在城内,一自己旦控制不住再次发疯,肯定又是不小的麻烦,还不如自己去城外找个无人之地暂住。



    不过自己在外风餐露宿倒也无妨,许芷逸这状态可不能没人看着。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先将许芷逸安顿在云州府客房中更为稳妥。



    “有劳牛大哥,还是将我二人送去云州府客房吧。”



    “好嘞!”牛壮又发出了几声马鸣,两匹马便奔向云州府。



    牛壮入了府中,将内外打点周全后,又向凑近林溪雪耳边问道:“林妹子要不来家里吃顿便饭,恁给了俺这么大一块金子,俺不得好好招待么。”



    “牛大哥心意到了就行,只不过你忘了我是不用吃饭的。”林溪雪拱手婉拒。



    “嘿,恁看俺这记性,不过林妹子,说起不用吃饭,其实俺还有个问题。”牛壮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



    “牛大哥但说无妨。”



    “俺从那天淋了雨之后,总觉得这两天吃啥都没胃口,今天逼自己吃了两张炊饼,结果一点不剩全吐出来了,恁有没有那种开胃健脾的方子啊?”



    林溪雪皱了皱眉,牛壮这症状和自己之前一模一样,自己当时吃鱼,也疯狂地干呕。



    难道每一个被邪气侵蚀的人,都会吃不下东西吗?



    看来,此次去三元观要调查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牛大哥,你以后,可能不太会需要吃东西了。”林溪雪正色道。



    “不吃东西,俺不会饿死吧!”



    “不会,你看我和白晴不就不用吃饭,不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俺觉得好饿,恁听俺肚子都在叫了。”



    “你这是刚开始辟谷,身体还不习惯,等饿习惯了就好了。”



    林溪雪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牛壮,但其实她清楚这种饥饿感并不会消退,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她到现在也不清楚该如何消除这种饥饿感,唯一一次觉得好一些,是在幻境中纪婉芸请自己在小吃街吃东西。



    然而虽是谎言,牛壮却对林溪雪的安慰毫无怀疑,顿时高兴起来。



    “真嘞?俺以后真不用吃饭咧,那家里少副碗筷,家里那婆娘就可以多吃些肉食了!”



    林溪雪见到牛壮这般反应,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得出来这牛壮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在这种情况下想到的却是省下一副碗筷,丝毫没有考虑过这是身体发生了某种怪异的变化。



    心这么大,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摇着头笑了笑,做了个佩服的手势,和牛壮作别。



    随后,她将许芷逸在房中安置好,稍作歇息后便想到,因为这牛壮身上产生的古怪变化,自己提前十余天抵达了信梁城。



    虽然此刻没有固神丹,并不适合去探查三元观,但这段时间自然也不能浪费。



    不如趁这段时间,处理些城中尚未了却的俗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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