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正间,本是沈晓鹊住了里间,庆祥住的外间。这两年,庆祥大了,沈晓鹊索性腾给他,自个儿搬到楼下厢房住。北面的偏院,反而是厢房才有朝南的大窗户,楼上的厢房前后隔成了两间,珊瑚和珍珠各自住了一间。

    沈晓鹊卷了庆祥的铺盖放置到外间的罗汉床上,又从柜子里翻了干净的被褥铺上,这才走去看珊瑚。

    只见珊瑚倚靠在床上,白瑾谦低头坐在梳妆台前,两人见她来了,停住了话。

    “珊瑚,觉着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娘,我吃过了。刚瑾谦回来时,姐姐正熬好了粥。”

    “瑾谦,床我给你整好了,若是觉得累,就去歇会吧!”沈晓鹊轻声说。

    “也好!”瑾谦倒不跟她客气,站起身来,摸了摸珊瑚的肩膀,走了出去。

    沈晓鹊见他走了,起身关了门,坐在床上,叹道,“凡事,还是要想开些。”

    “娘是担心瑾谦?”珊瑚轻声问。

    “娘只求快点抓住这个千刀万剐的坏人。要不然,你俩的日子,要怎么好好过下去?”

    “娘!”珊瑚眼底一热,扑在沈晓鹊肩上,吚吚哎哎的哭起来。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反过来想,瑾谦从小是个没主心骨的,他娘叫他往东,他也从不往西,且不论敢不敢。这以后,你到是省了心了。”沈晓鹊倒觉心宽,余凤兰费尽心思占房子揽家财,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娘,你觉得会是谁呢?”珊瑚一下子止住了哭,寻思道,“今天进进出出就这些人,我想来想去,好象谁都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仔细了再想,又觉得两个人很可疑。”

    沈晓鹊倒没料到,珊瑚这么说。

    “你说会不会是大嫂子?时时被兰姨拿捏住,连个坠子,都生生的被撸了去。”

    “你这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呀!”沈晓鹊用手指戳了她的头,恨声道,“你大嫂子做事,比前面那位千金大小姐,不知强多少,断不屑做这等龌龊之事。”

    “那会不会是姐姐?”珊瑚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

    “你发什么神经!”沈晓鹊听了,噌得站了起来,怒道。

    “可当时我跟兰姨说看到瑾谦和姐姐一起去书店,兰姨就过来跟你通风报信,然后你才棒打鸳鸯的。”珊瑚见沈晓鹊生了气,不由越说越小声。

    沈晓鹊心道,要是这都算,死的人不该是你?想到这里,又惊觉晦气,气急得站远了一步,说,“郁珊瑚,我怕是白疼你了!人前人后的,我从来没听到珍珠说你一句坏话,处处维护你时时成全你。你倒好,随口就编派了罪名按在她身上。”沈晓鹊何尝不知道,余凤兰不喜欢珍珠的原因。珍珠毕竟在省城上过中学,见了世面,若是娶进门了,怕难以驯服。但珊瑚,是大家没有退路的选择。要不然,哪个女儿,她都不会同意,嫁到这样的人家。

    “娘,娘,你莫气,我自小笨,只会想些不着边的事。”珊瑚见沈晓鹊说倒这份上,急着起身来扯她的臂弯,软声求饶道。

    沈晓鹊叹出一口气,甩开珊瑚道,“明天他们自会来问话,可不能张口就来胡说八道。”

    “知道了。”珊瑚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那你先休息吧!”沈晓鹊本是想来说些安慰的话,被她这一闹,心灰了大半。

    经过珍珠的房间,沈晓鹊难得愧疚。这么多年来,虽然吃穿用度上并没有厚此薄彼,但处事上,从来偏向珊瑚而时时不问青红皂白苛责于珍珠。哪怕在瑾谦这件事上,也一时听了珊瑚的唆使,在生病住院时,把珍珠拉去陪床,才让珊瑚钻了空子。在沈晓鹊眼里,珍珠木讷,有点书呆子的愚笨,不讨人喜欢;而珊瑚,打小聪明讨巧,还能哄得老爷时刻挂心独份宠爱。大概早智必伤吧!比如从小被夸人精的福祥,竟落得这般的下场,旁人却还都拍手称快觉得活该。反观福瑞,虽是长子,一向只会跟在老爷身后低眉顺眼唯命是从,哪象能干大事的人。可到了是非取舍的关键时刻,却是他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尽心尽力的护大家周全,甚至为兄弟姐妹争来了工作的机会。

    沈晓鹊想到这里,才真真切切的有些悲伤,大厦倾覆,转瞬之事;不及细想,已是旧梦;光阴流转,繁华隔世;红颜老去,故人不在。

    正自思虑不可开交之时,却见庆祥走了楼梯上来,见了她问,“姐夫在哪?”

    瑾谦听得,走出来急问,“他们有没有把我家怎么样?”

    “刚刚就只是把门窗打了封条不让闲人进出罢了。他们让我来跟你说,你明天一早过去开门,他们要进去仔细验看。”

    “要看就看吧,只求快点抓到害死我娘的凶手。”王瑾谦不愿多说,转身进里屋,关了门。

    郁福瑞一进家门,就从隔兜子里掏出项链坠子来,散扑散糟的递给玉莲说,“不曾想,好心给你个坠子,还差点让你蚀了个项链。”

    “你先收着吧!”玉莲却不肯去接。

    “哎,我说玉莲也真是老实,怎么就一来二去的,把这挂她脖子上了。”

    “姨娘,她一来就拉了我看新开的胭脂,必然是早上见了就存了心,想着法儿哄我依了她。”

    “新开的胭脂?”林红梅心里一惊,却又不敢表露半分。

    “二姨娘有所不知,前不久,三姨娘不知从哪得了一盒芳荃斋的上好胭脂。你也知道,这家,现在早没有胭脂卖了,不过是些香粉雪花膏。三姨娘开了盖就嫌这色儿艳了些,不衬肤色,正好兰姨在场,就抢了过去说,给她得了,不要糟蹋了。大概这色是真艳,平日里也没见兰姨用过,今天穿了红旗袍,才配得起。”

    “芳荃斋。”林红梅轻叹一声,旋及对郁福瑞说,“老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姨娘,不是说多住几天吗?”郁福瑞忙问。

    “原是打算的,可现在,算了,我就先回了,有什么事,出城来找就是。”林红梅说完,就进屋收拾了,留着两人不明所以。这时金宝进来,吃了糖要喝水,闹了一会,玉莲就陪他上楼歇息了。

    等得金宝睡了,夫妻俩才能安安心心的坐着说体已话。

    “哎,这会子,也不知这新郞倌新娘子的,是什么心情?”郁福瑞叹道。

    “且不说他们,哪怕是我们,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天一早,我得先把姨娘送回去,若是没有过路的车,就只能陪她走回去了。好在也不远,虽说是乡下,不过是出个城门。”

    “你忙你的。我到时带了金宝过去看看,若瑾谦那有事,就让珍珠督着金宝写大字。”

    “哎,这个家,得亏还有你和珍珠两个正经读过书的。”

    “这你又是往我脸上贴金。我不过是打小认了些字罢了,不好跟珍珠比。”白玉莲叹道,“我娘是受够了不认字的苦,下了决心了,哪怕不吃饭,也要帮我请先生。”

    “现在看来,你娘还是有远见。”

    “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在家侍候你爷俩。”白玉莲真有些不甘,却又说,“我爹虽然薄情,但在钱财上,倒也从不克扣我们。就冲这一点,兰姨他们,我心里还容得下。”

    “好了,早点睡吧,也累了一天了。”郁福瑞知她年少辛苦,不由岔开话头。

    “若是将来金宝结亲,比如珍珠和珊瑚,你选哪一个”白玉莲却突然问。

    两个都是妹妹,郁福瑞一时语塞。

    “若是我,自然是选珍珠。长相上虽然差些,可气度上,就不一样的。就说兰姨之前为了珍珠和瑾谦一起去了书店来闹,我是着实不懂。”

    “兰姨不过是样样要强。这下好了,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个,下这狠手。”

    “若我说,珍珠心里,也未必看得上瑾谦,不过是能见的这些人里,也就瑾谦与她相熟些。”

    “之前不知道,这下是一定看不上了。”郁福瑞心里一直觉得瑾谦哪里配得上他的四妹妹。

    “兰姨这样,最得利益的,是三姨娘,吐出去的东西,又好像还了回来?”

    “三姨娘?”郁福瑞一惊,但又释然,说,“三姨娘虽说狠辣出了名,但杀人这事,她肯定干不了。现在年纪大了,倒有分寸懂进出起来。”

    “反正这不管是谁,我们也理不出个头绪,让他们查去吧,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现在想起来我倒是觉得后怕,要是这毒是下在饭菜里,这一大家子,还不得包圆了去见阎王老子。”

    “岂止一大家子,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这罪过可大了去了。”白玉莲想着,惊出一身冷汗。

    “吉人自有天相。晚了,先睡吧,明天还有得忙。”郁福瑞忙打断她说道。

    长夜漫漫,无尽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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