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檀木香味充斥在悬舍当中,红娟挂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夕阳的余晖落在了街头巷尾,昏黄的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斑斑点点地撒入,落在地上灯影变得稀碎。
属于大朝阳节的花灯被纷纷挂了出来,外面的街道上人声嘈杂,时不时还传来了一两声孩童的嬉笑声。
两相对比之下,喜房中显得十分寂静。
依照姜兮的请求,湫桐去后院拿酒,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青鳞姑娘做傀儡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将我和牧渊的傀儡捏得有鼻子有眼,足以以假乱真。”
姜兮抱着手在旁边站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是不是觉得很疑惑?我们怎么活着,回来了?”
青鳞挑起木匣中的两根冰蝉丝,看得出神,她的声音冷冷的:“是我轻敌了,你们隐藏实力了对吗?”
随后,她将两根银白色的丝线放回匣子中,“啪”的一声,木匣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姜兮默认。
其实如在现实世界中,“财不外露,富不露相”的道理一样,在修真世界中,适当隐藏自己的灵力,也是一种生存法则。
姜兮和牧渊从崖底回来的时候,发现幻境中又多了两具傀儡,而这两具傀儡则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毋庸置疑这两具傀儡就是青鳞捏造出来的。
而匣子中的那两根冰蝉丝,就是青鳞用来控制傀儡的媒介。她和牧渊的傀儡如此,族中由青鳞捏造出来的傀儡亦是如此。
“我本以为你们会和那群腌臜玩意儿一起,死在崖底。”
青鳞不再隐藏,从眼眸中透露出的那一股狠劲儿,如尖刀利刃:“至少会被困住,困住很久没想到,你们的动作这么快。”
姜兮淡笑一声,倚靠在屏风一角,看着眼前带着毒刺的红色花蕊。
思索半天,决定懒得再和她周旋废话:“融慈在我们手上”
提到“融慈”两个字,青鳞瞳孔骤缩,浑身上下像是炸了毛一般。
她直直从镜子前面的座椅上弹了起来,眼角眉梢凝结起一股杀意,语气激动:“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别激动,我们先谈谈条件。”
姜兮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缓缓地按回座椅上,耐心说道:“放心,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不会将‘幻境之事’告诉融慈,这样你们的婚礼依然可以顺利的进行。”
“好。”青鳞方才的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散去不少,她强行按捺住因愤怒而狂跳的心跳,做出暂时的退让与妥协。
“第一、立刻断开幻境和凤族族民之间的灵力连接;第二、婚宴完成之后立马解开结界;第三、解开结界之后,自行去妖族十方塔请罪。”
姜兮将要求一条一条提出来,一停一顿的说,字句之间都充斥着力量:“答应,还是是不答应?”
“好。”青鳞的嗓音低哑,一个“好”字说的隐忍,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她上过妆的脸蛋本来就白,如今更是白得有些吓人了。
她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尖利的的红色指甲往回扣,陷入了肉里,血也是红的,倒是不易分明。
自从她建立这个幻境以来,从前那种委曲求全,压抑自己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她眉眼像是笼罩着一片阴郁,冷冷说道:“现在融慈哥哥怎么样了?”
“他和牧渊在一起。”
姜兮拾起桌上最后一只金钗,在空中笔画了半天,寻找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插入青鳞的发髻。
凤簪晃动,暗金色的光斑驳陆离地洒在青鳞的脸上,姜兮看着镜中红唇初点的娇俏美人:“他们两个不过聊聊天而已。”
古着的铜镜中反射出两个妙龄的女子,她们两人像是关系很好的模样。
窗外华灯初上,微弱的灯光从窗子的左边撒到右边,动起来的时候像是荡漾在湖底的水。
“嘎吱——”正值当时,门被推开了。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湫桐两肩上各自顶着一坛酒,硕大的酒坛比两个少女的脑袋还要大,她晃晃悠悠地进了屋来,笑道:“我偷尝了一小口,这酒确实不错!”
青衣少女笑道十分开心,伴随着她的到来,严肃冰冷的气氛渐渐散去,婚宴喜庆的氛围再次随她晕染开来。
湫桐看看窗外月亮的位置,掐指推算了一下时间,连忙说道:“哎呀,快到点了。”
她催促着,拿起桌边的红色盖头,为青鳞亲自盖上:“新娘子可不能错过了吉时”
她偏过头看了看红纱盖头之下的女子,闻到:“怎么愁眉苦脸的,舍不得我啊?”
青鳞一怔,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睛去看。
“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笑一笑,笑一笑嘛。”湫桐在隔着红纱盖头戳了戳她的嘴角,就像幼时一样。
“青鳞姑娘笑一笑吧,大喜的日子。”姜兮也在一边说道。
盖着红纱的少女,眼眸倏动,若隐若现的嘴角在红纱之下微微一颤,最终还是扬了上去。
圆月高挂之时,满天的星光便和地上的灯火相互照应起来,不知是谁点亮了谁。
另外一边,融慈也着一身喜服,浓眉星目玉树临风,嘴角边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他看着月亮缓慢移动,等待着接亲的时辰。
他心中紧张,便止不住地给自己倒茶水喝,满满一壶茶水,不消一刻便已经见了底。
“融公子大可不必喝这么多茶水。”
一个慵懒的声音虫旁边响起,骨节分明的手将融慈刚想要举起来的茶壶,又按了下去,语气中带着笑:“紧张的话,不如多做几个深呼吸,这样反而有效些。”
新郎官一听,连忙坐下,膜拜起来,向着牧渊咨询到:“看来还是牧公子有经验一些,我有以一题可否向牧公子请教一二。”
牧渊有没有经验不知道,但是融慈说他有经验那就是有经验吧,故也默认了他的请教。
“这个新婚之夜应该怎么”融慈自觉这样的问题有些冒犯,遂也说得模糊吞吐,他觉得牧渊是有经验之人,应该一点就懂,不用他详尽描述。
“什么?”牧渊和融慈本来就不是很熟络,要不是姜兮安排他守在融慈身边,要不是融慈是个话痨和自来熟,他今天也不可能说这么多话。
“哎呀,就是那个啊。”
融慈有些着急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表达方式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咬咬牙重新挤眉弄眼地说:“就是怎么才能得到新娘的赞许?”
“赞许?”
牧渊觉得这人问得有些奇怪了,心爱之人之间不是本来就相互欣赏赞许吗,怎么一定要等到新婚之夜。
关于这个问题,牧渊面不改色,好好的沉思了一会,慎重说道:“既然想要得到对方的赞许,需要充分了解对方,然后投其所好,发挥所长,一击即中。”
听完这个答案之后,融慈若有所思,牧渊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他满不满意。
半晌之后,融慈随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粲然一笑:“牧公子果然是过来人,就是比我有经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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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融慈的花轿已停靠在了青鳞的悬舍之下,环绕四周的欢闹声此起彼伏,围绕过来的人流也就越来越多。
融慈长得清秀,一笑起来更显温柔,最是讨小孩子们的喜欢。一群扎着小揪揪的孩童一窝蜂地缠着融慈,向他讨要起来糖果。
玉焱姗姗来迟,他怀里也揣着一些在凤族流通的晶石,是湫桐提前拍给他的。
同时嘱咐他说:“融慈是蛇族,大家肯定会对他多加刁难,你将这些晶石带着,暗中帮他打点一下,别让青鳞担心嫁不出去。”
玉焱先是悄悄潜伏在人群之中,逐渐向着融慈的方向逼近,在他前面默默掏出闪亮亮的晶石,塞给堵在悬舍前的人群,尽量给他腾出一条光明大道。
果不其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一会儿,一群人就被玉焱用晶石引开了。
如今局面,一群孩童围着融慈,一群人围着玉焱,唯有一抹桀骜不驯的红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黑沉着脸,一手拿着晶石,一手拿着糖果,围绕在他身旁的只有几片萧瑟的落叶,寂寥地从树梢上飘落,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他的头顶。
姜兮在悬舍上看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牧渊虽然长着一张讨喜的脸,但是他站得笔直,甚至显得有点局促和僵硬。从他那一副别人欠他几万年攻击的眼神来看。
那可称为,妇孺少儿不喜,老弱病残不爱。
见这边热闹,围绕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人群推搡拥挤,一会像是潮起时猛然散开,一会儿又像是潮退时猛然聚拢。
人群变化无常,便很容易出现意外。
一个牵着孩童的老妪便被如浪人群裹挟其中,被挤压推搡着,被动的跟随着人群收缩。
孩童没有要到糖果,牵着老妪在人就杂乱的人群中到处乱窜,而那位老妪则将那五六岁的孩童紧紧护住,吃力地用身体帮小孩子挡住毫无章法的人流。
虽然是在幻境之中,所有的人物都是虚拟的,但是姜兮还是看得一惊,在心头默默为他捏一把汗。
还好,一抹红光从身后将即将跌倒的老妪和孩童包围了起来,向后带离了人群。
那小孩子没吃到糖果,转头又看着牧渊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会将他一口吃掉。
那小孩子嘴巴一撇,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中含着湿漉漉的泪光,张起嘴巴“哇啦”一声哭了出来。
见状,牧渊眉头一拧,周身魔气陡升,他眉心的一抹红印发着暗暗的光。
姜兮心见不妙,放下的心旋即又悬了起来。她才想起来,她给牧渊的设定中就有一条——
极其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幼童,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张嘴就哭的小孩……
所以,他好像,真的会吃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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