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艾河水还沉睡在紫色的晨光中,西风乍起,莺啼初罢,江边几株枫树红叶翩翻,疏林如画。江边的茂盛青草中,三位男子,轻笼缰绳,由着马儿一前一后缓缓行边江岸。
“西州真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司空先生,我现在明白您为何携家人定居于此了。”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少年,除下淡蓝色风帽,挑挑墨色剑眉,淡笑着望着身后马上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神色一沉,虽然只是简单一句却几乎挑明了“我对你家的情况可是了如指掌”的意思。前日才摆着十几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家中拜谢,惹得街巷好一阵围观。今日又不管你愿不愿意,一早便等在门口相邀游赏西州景色。中年男子心中苦笑,这位疑似齐国褒国公之孙的少年还真是花样多多,让人意测不来。
“西州的确是山明水秀之地,不过,朱公子见多识广,想必这些风景也不太能您的眼吧。呵呵”
“若有好友在身边,就算是一般的景色在我看来也更要秀丽几分,就如今日与司空先生相伴游览。”朱服眼见得司空云眼光一闪,接着道“司空先生,难道真的不记得平阳之战,双乳峰下得您药水之救的故人。”
前日朱服带着随从离开后,司空云想了又想,倒真记得齐楚两国恶战时,自已在一座山坡下的确曾放过一位满身血污受了重伤的齐国小将,不想下手夺去那原本已奄奄一息的年轻生命,只因他的双眼那么像自已营中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们,更何况只是一个折冲都尉。司空云便装做没有看见他,打马离去时还丢下一小袋水和止血药粉。难道那个小将其实是齐国褒国公之子?眼前这位锦衣少年的父亲?
如同在远离多年的飘渺云雾中搜寻线索,司空云无力地理不出头绪。“朱公子,实在是年代久远,本夫实在是记不得了,当年的恶战还是不要再提了。当初要救,也不是指望着来日金银相谢。朱公子就不要再放在心中,提什么如何报恩之事。”
朱服看着司空云的眼眸,见他意思坚定,便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此趟行程短短半月,除去去楚国东都交流完歌物书画,也没剩什么时间再打探什么。心中黯然,面上却是春风融融,笑道“嗯,我明白司空大人的意思,也不再劝说什么。只希望您不要将某置之千里之外便也算我回去对父亲有个交代了。”转而,又看向司空云身后的英俊少年
“我很是欣赏令公之子,我们年纪相当,算来我还能在西州逗留两日,这两日可一定要邀司空兄弟交流骑射战术,这,司空先生可万万再不可推辞。”
“当然,当然”司空云笑着应道,独子尚且年少,行事不稳,家中的秘籍之事还完全没有和他提过。就算有人想打探,也是枉然。
原本想隐居西州,携妻子儿女过平平淡淡,安静的日子。可妻子的那本家传秘籍却一直像心中的一个刺,让人想起就睡不好。总觉得因着这本书,将来家中会出事。近日这位齐国使团朱公子的拜访却像颗石子投入平静地湖面,让司空云心中不安。按元兄的暗线所示,司空云是不能拒朱服于千里之外的,只能友善周旋。如今第一大国齐国主动递过橄榄枝,楚国欣然接了,开解两国十六年前的恶战。如果得罪齐国使节是万万不妥的,更何况人家是来拜谢你。
司空云看着儿子与朱公子在前面并驾齐驱有说有笑,脑门却不能放松,“难道真要如夫人所说,若是怕藏不住了,便是为了一双儿女的以后,也只能去东都献书?”
八月初十,宜祭祀,祈福,出行
李宅内昨天便已收拾安净齐整,李姜氏一早便起了身,将家中最得体大方的衣裳头面穿上身。开门让喜儿叫了秋宁起身收拾,然后去后院厨房吩咐魏嫲嫲去街市买上好酒好菜。转回身让已收拾好的秋宁和喜儿开了侧门去街口买些早点吃食。看看小院中一切收拾妥当,善音坊中的营业李淳昨日也嘱咐好了,不过一两日不去,也有掌柜的照看。这才叫醒了夫君和儿子起身,一家人用过早点。再叫了家中小子开了大门。
隅中,门前果然来了两抬青绢暖轿,轿前跟着十几个随着,有着家仆,丫环服饰的,还有几个骑着马着兵将腰挎长刀。
李淳和李姜氏忙迎出门去,接了轿进来,看着至高中后差不多三年没见的侄儿李茂侄媳李高氏和侄媳手中的白胖小宝宝,又是开心又是唏嘘,坐下后便忙忙叫家童丫头奉上好茶好点心。一时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李茂长得圆圆脸儿,细长眼睛,个头不高,却平易近人。想当年,自已家中窘迫,父母都在乡下务农。能进东都赶考,多得面前这位伯伯金银相助,又在西州李淳家住了多时温书。也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得已高中皇榜,自已被选了平州知事,李氏在朝中倒有几个远亲,再加上自已三年来小心经营,总算是一切顺利。如今因着要回东都叙职,才算是有机会放松下来,顺便来西州看看最亲近的大伯,送些小小金银头面也算是多谢当年伯伯相助之恩。
虽是几年不见,李茂对李淳还是非常恭谦有礼,让李淳和李姜氏十分满意,果然是个有礼有节的好孩子,当了官也不会看不起平民亲戚。当下,两家人更是热络非常。
李茂和李高氏见了秋宁和李恒两姐弟,连连夸赞两人几年不见,更是出落地一表人材。想起三年前小住李家,也和李秋宁,李恒很是处得来,几个年轻人没过多久,便坐在一处,拿了茶水点心说个没完。李茂询问着李恒的学业,秋宁则看着堂嫂身边奶妈手中的宝宝,又粉又白,煞是可爱,李高氏见了,便叫秋宁近前来,从怀中拿了支精美的金镶珍珠山茶花簪子拿到秋宁手中,一定要她收下。然后,便拉了秋宁的手,看了又看,眼中满是赞叹。转了头便问伯伯李淳秋宁定了哪家的亲。待知道秋宁已经过了二八年华尚未定亲,而这原因是因秋宁儿时对圣君仙人的承诺。李高氏叹了一叹,转面对李茂说
“秋宁这神情相貌实在让人喜欢,难怪得圣君仙人垂青相救。若是放在东都,想必也能吸引得官家好子弟上门求亲。大伯大伯母不必心急。”说完,含笑望向李茂,似是要相助秋宁找门好亲事。
秋宁见父母一脸喜色期望地看着侄儿侄媳,想着自已已将十七,再过三年便是绝对避无可避要成亲嫁给不知何人为他人妇。又想想,自已穿越来后,没有任何成就,待在这小城之中,掰指算来也只出些小小财力做些施粥派药的小事,或是写了些经文抄在善音坊墙上,以期过往行人有心的能萌出学字的念头。如今,善音坊学琴的人不多,秋宁便顺便也开始教那些姑娘学字。一点点的小事,让秋宁的生活得过充实起来,可是,她仍然不知道自已为何会穿来古代,自已的目标又是什么,难道是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生一堆孩子?
秋宁的脸色红了又白,眼神变了几变,父母堂哥都当她是说到要嫁人不好意思,秋宁便借口说吃完午饭带堂哥堂嫂出去城中游玩,先去想想那里好玩怎么去妥当省时,借口溜了出去。
走到院中青砖溜瓦墙下,蹲下身子看着那一排绯红蜀葵发呆。没留意,一双淡黄长袍踱到了自个身旁边。
秋宁不想说话,也知道是弟弟,打起精神道“怎么出来了?”没想到两人都脱口问了同样一句话。
见秋宁拿着木棍在花前湿土上无意识的画着,并不出声。李恒缓缓道“一想到姐姐有一日要嫁人,我还真是不习惯。这样想着,便说如果能嫁个我认识的人,得你嫁了人我还是可以去你们一起玩儿多好。”
秋宁侧了脸看看弟弟同样低头看花,儒雅的脸庞,低了声道“我不想嫁人。”秋宁将剩下的“我还小呢”这四个字吞进肚里,闷声道“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地方没去过,如果嫁了人便什么也不能做哪里也不能去了吧。”
李恒看看姐姐,虽是姐姐,可有些时候她只是小女孩,比自已还小也许还要任性。可她小小的心里却不同一般女子,经常揣着大大的梦想和希望。那是什么梦想?也许是和自已一样,纵马天下,快意江湖的梦想?不知该劝慰什么,李恒突然道“司空曙可能过段时间要去东都定居了。”
这是跳跃性细维吧?还是因为刚才说到亲事让弟弟想起了那位英俊好友?
“哦”秋宁应了一句,不知该说什么,她和司空曙并不是很熟,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心仪女子。“还以为他会和丽贞订了亲成婚呢。”
“谁说的?”李恒急急道“丽贞又是谁?”全以为司空曙的心中人是姐姐,难道他变了心了。可是看他近来全无有了心中人开心的模样,每次见面还是一脸复杂地问姐姐情况,明明是对姐姐相思情切的模样。眼神一转,想起司空曙问自已中秋节是否去河上游玩,计上心来。嗯,不急,不急,还得好好规划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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