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过,树叶飞快的黄了起来,当一片片秋叶飘舞落下,白云里的店铺都撤下了竹帘,大家换上了秋衣。北来的秋风带着冬的初寒入怀,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仿佛,那夏季时的树木葳霭,生命的灿烂蓬勃,爱情的怦然心动已成为记忆,不再能完整想起当时的模样。

    当秋宁听到司空曙一家在中秋过后的早晨就全家搬走了的消息,她正在厨房和魏嫲嫲和着面粉,一起做饺子,厨房里一股肉和白菜的香味。

    当时,喜儿从巷口买了醋回来,说是正听到杂货铺的老板和北门的马大伯聊天,马大伯有一家小饭铺在北门,除了招待南来北往的客商,也负责给守门的单身将士做饭。他说,没想到南街的司空云一家身份不一般。敢情这一去,是去东都做官了,一家人大清早出了北门,几辆四轮油布大马车,车边还跟着二十几人着差服的侍卫。那侍卫可不是我们平日见着着一般皂服角帽的差役,人家那衣服上可绣着一龙一虎的金徽,那个神气啊,不一般啊。那坐在车里的司空云一家更不一般呐,真是真人不露像啊,不过,想起平日里,司空家的人还真不怎么露像。

    秋宁听着喜儿在一边撸着袖子切白菜一边白话,心中早空了一片。走到水缸边净了手,呆呆望着天空,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走地这么快。抬了头,想着司空曙也许就像头顶天空上飞过的那行大雁,再相见无期了吧。毕竟这是交通,通信都不发达的古代。又想起中秋那一晚的灯花绚烂,大概,那晚的相依相偎会永成回忆。

    整个白天,秋宁强打着精神不让别人看出自已神色异常。直到晚上躺在了被窝里,她心中才一阵阵发酸。忽尔怨怪司空曙为什么走之前不顺道道声别,忽尔又嘲笑自已算什么人家为什么要特特来道别。忽尔又想着他们家别是有什么事吧?这心中一阵阵翻腾终是眼圈子红了又红。

    当日李恒下了学回来,也在家中说埋怨,司空大哥走得突然,竟是连个写信的地址都没留。晚上吃罢饭,李恒踱到姐姐房间,从袖子拿了一本诗词书本放在桌上,一边装着不在意闲闲道“司空大哥想是有急事,因此没来得急道别,有机会定是会写信回来给我。等有了司空大哥的信,我与姐姐说呵。”

    “你可别乱说话。若是在外头乱说,不必我说,你必有一顿好打。”秋宁脸上一白,嗔道。李恒忙正色道“弟弟我也是读过书且成绩优秀的,我自省得闺中清誉万分重要。只是大哥走得实在太匆忙,才在此有这一说。此话我以后也不会再提,只烂在肚子里头。姐姐不必担心。”

    秋宁见弟弟懂事,便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秋宁把日子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在家中习字相帮料理家务,或是和姐妹相聚做针线,或是在家中铺头教习姑娘们乐器。日子在忙碌中匆匆过去,秋宁的心也如那院中一层一层飘落的黄叶,慢慢平复了下来。

    过完了中秋,李茂和李高氏便向伯父伯母商量过,收拾东西,准备二十二去东都复职。这一回,不光是李茂一家子,还要带上秋宁和李恒。

    李高氏想好了,他们在东都倒有几位朋友,也认识一些好人家,那几家的儿子听说尚未结亲,不若带着秋宁去认人家看看。秋宁长相秀丽,又识大体,若能结门好亲便是造化了,暗里也能为自家拉些好人缘关系不是?

    说起来,过了中秋,秋宁这小姑娘的眼睛里就少了些光彩,眼看着就已经十八岁了,就如李姜氏担心的,秋宁认识的朋友好几位都在这一年内成了亲,相比之下怎能不希望自家女儿也有个好归宿?这西州城中自家认识的好人家就那么几户,也有说秋宁如何好,想做自家儿媳妇的,可毕竟此地风俗成亲都在十八岁之前,毕竟等不能你家女儿到二十岁。李高氏眼看着几户相识的本份殷实人家陆续定了亲,眼中早不甘得很。如今侄媳妇也看出自已的心事,主动提出要带秋宁去东都多认识些好人家,拉门好亲。有当官的侄儿侄媳为自个张罗,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姜氏那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何况李家当官的倒有几个远亲,自家做生意位子低,不好意思和人家攀扯关系,有了侄儿侄媳这当官的身份出面,那可是……李姜氏是越想越开心。连日里忙赶着给秋宁张罗新衣裳头面首饰。

    李恒这次也同样跟着进京,李茂看着这堂弟学识不错,一表人才,一心带着上东都大学堂里读几个月书,等到州试时拿个好彩头,为后年进京会试做准备。

    秋宁坐在梳妆台的圆凳上,听着母亲对着自已念着去了东都的规矩行止,展示着床上放着的新衣服头面首饰脂粉。李姜氏的内心这几日都被希望,开心,担忧充斥着,情绪不太平稳。秋宁也跟着知道这几日得特别乖顺,内心也乐,看到母亲对东都之行比自个还要忐忑。

    虽然,母亲没说直白,可秋宁从母亲的言语和嫂子的意思中都明白了这是一次相亲远足。

    秋宁晃着脚,屡屡从母亲的叮嘱中走神。她从一个现代女性的角度觉得这次相亲就不能成,像推销商品一样把自己推销到一群富太太,夫人中,然后,她们的身后站着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未婚男子,又或者一个个变态□□男,成了亲后便放心开始不停地在外面找女人?秋宁一想到这个就心寒胆战。

    如果不嫁人,那么就去做老姑婆或尼姑,教人琴乐,或到三清山上学张道长也建个茅屋?秋宁想到这样安静枯燥的人生未来,竟比做无趣男人的大太太有幸福的多。

    母亲,对不起你的期盼,您可不要怪我。

    秋宁顺从地和母亲一起将东西收拾好,然后便说明日就要出门,想去和桂香,玉灵几个好姐妹道别。

    琴坊里的课程从中秋前起就停了,秋宁想着,还得写个告示到店中,说明自个就出外一段时间,便拿了笔墨纸张放在妆台上备着回来写。

    然后,先从衣箱子里拿了五两私房钱,想着玉灵的亲事已经定了,自个先把礼送了去。桂香的性子又直又烈,亲事还没定好。说实话,秋宁还是最喜欢这位八卦又爽直的微胖同伴。记得上次她说着,李记脂粉铺里的新茉莉粉又轻又好,索性买了送给她去。让她高兴高兴。

    临出门口,想了想,又叫了喜儿来写了张纸条封了信封,让她拿去张府,到了门房等素琴或玉笛,让她们转交给月华。纸上写的也就是告诉月华自个要去东都一段时间。

    秋宁和庆儿,喜儿出了巷口,便要喜儿先去较远的张府捎信然后自行回家。自已和庆儿,沿着平定街往南边走,先去了刘记卖了茉莉粉,又继续往南门的黄乐街走。看着庆儿一脸奇怪,秋宁只说不要担心也无法多解释便按着李恒所指示,走到了司空曙的旧宅。

    人去楼空,秋宁看着眼前的石阶和半掩的朱漆大门,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看着那门和围墙,秋宁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少年亲切的笑容。

    晃了晃头,秋天的风清清凉凉,虽然瓦蓝的天空上出着太阳,可站在阴影下身上仍是凉凉的。

    听李恒说这是司空家自已买的宅子。如今人搬走了,便要找族人放租出去收些利息。秋宁站了一会,才觉得自已来了也是不得门而入,也不知用什么理由进去看看。不禁苦笑。

    踌躇了一会,看着庆儿跟着身后望着自已发呆,便叫了她,两人转身离去。

    这时,忽听得那半掩的门儿吱呀开了,秋宁悄悄地转了头,瞄了一眼门内出来的高瘦男子和殷勤送到门口的老头,只觉得那男子的气质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走了几步,眼角又看到司空家门口的大枫树下停了一辆暗金织百乐鸟的富贵马车,车辕坐着同样一个精瘦年轻男子,此时车帘子半挑,隐隐约约似乎里面有个男人视线望着自已。

    秋宁摸了摸脖子,低了头拉着庆儿快走

    “李秋宁”

    秋宁反射性地回了头,就看到那富贵马车边此时已站着一个俊朗高挑男子,叫自个名字的正是他,此刻正从容缓步向自已走来。

    “干什么?”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叫自个的名字,一个英俊一身富贵的男人。秋宁有种不好的预感,有钱的都不是好人,秋宁防备地往后退。

    待那男子走近了,秋宁又觉得他那歪嘴嘲笑的脸有点眼熟。“我不认识你。嗯?”等等,秋宁想起那日女儿节往自个头上砸红杏的无聊男孩,虽然时间隔了久了,虽然当时不能百分百确认此人就是彼人。

    “那天乱扔水果的人就是你吧,我说女儿节那天。”秋宁此时理直气壮地想要骂人。

    插着腰正想给男子一个下马威,别以为古代女好欺负,眼角却扫到刚才从司空曙家出来的精瘦男子此时已走到俊朗男孩身后,一双鹰一样的利眼盯着自个,阴沉沉的,忙把眼神别开,插着腰的手也放下了。

    嗯,打手是专门负责打人的,自个还是别强悍找打。

    英俊男子看着少女从一付得意扬扬的样子到缩着脖子往后退,不禁好笑

    “你认识这里之前住的人家?唉,你别害怕,我也认识司空云老丈,原来想着来拜访一番,没想到竟搬走了。”俊朗男孩笑着走到少女面前,低头望着秋宁脸庞“真是失望啊,你的弟弟是司空曙的同窗是吧?”

    干嘛摆着一副我是英俊迷人男,为我折服的样子?帅哥我在电视里见地多了。秋宁无视低着头那张俊脸,听着男孩在那乱扯,什么明天自已就要走了,没见到司空云一家人很可惜,什么想认识自已的弟弟,找个日子请他出来喝一杯,又说自已叫什么朱服,是司空云朋友的孩子。

    肚里想着,司空曙一家走了那么快,大概就是要躲什么人,这个富贵男孩身边那些侍卫看着让人害怕,大概也是什么惹不起的人家,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司空曙家的朋友?秋宁盯着朱服的眼睛,美剧lieto里面不是说从人的眼睛里仔细看,他的轻微动作可以看出那个人有没有在撒谎吗?

    嗯,眼睛挺漂亮的,虽然是内双,唉,直视我的眼神有些闪烁,开始看天空,嘴角开始坏笑?干嘛又走近自已也开始回瞪我?算了,看来这个人是在撒慌,而且后面还有杀人眼神侍卫,自个还是快走吧。

    “对了,庆儿,我觉得好像刚才买东西时,忘了东西在那里,快回去拿。”秋宁打断了朱服的话,收回瞪着人家的眼神,恭顺地弯了弯身子道“明日我们也要去外地了,也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至于我弟弟,有机会回来了再和您见面吧。”说完,转身拉着庆儿快步就走。

    “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站在朱服身后的侍卫小声说着,转脖子对辕架上的队长说“你看她那眼神?真是无礼,竟然直愣愣地盯着少主。”

    朱服无语地望着那两个突然快步离去的身影,转身坐回车内,对驾车的安节说“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还是防备心重?安节,我长得像坏人吗?”

    安节扯着嘴角笑了笑,“大概是防备心吧,也许是被铁牛的眼神吓到了。这小姑娘心神思倒细。”转脖子瞪了瞪走回车旁护卫的精壮男子道“以后小王爷和姑娘说话,你走远点。”

    朱服坐在缓缓行驶的车内,回想起那愣愣瞪着自已的少女,平日都是自已色迷迷地瞪着姑娘,没想到今天倒被乡下姑娘瞪地不好意思心虚起来。不过,那姑娘长得倒还不错。只是,她那双圆溜溜,时而傻愣,时而妩媚的眼睛让朱服又想起了埋葬在心中,很久没有想起的一张娇颜。朱服的心,没有征兆地又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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