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中,慌乱中,那女子已经走远了。司空曙甚至没来得及叫她一声。他跳下树,便追了上去。照司空曙的脚程,他应该很轻易就能追上那个女子,可是一小段山路之后,司空曙发现不但没跟上那个女子,自已似乎又走回了原地。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灌木,早上的晨雨在淡淡阳光的蒸发下形成了水气,流动在绿叶野花之间。司空曙静下心来,明白到自已可能走入了五行八卦的迷径布局之中。那布局之人想必就是张道长。能与王爷有私交却不为人所知,张道长在东都的关系可见一斑,而能做到这些,绝不止占卜打卦这么简单。
他将衣袍角往腰间一捻,提气纵身跳上一棵大树,又如猿展臂,从这棵树跳上另一棵更高的大树。抬眼向自已的来路看去。终于在绿荫之中看到之前走过的山石后灌木旁隐藏了一条小道。站在早处,司空曙方明白自已是如何被八卦阵迷了眼。他跃下树,往那褐色山石走去,刚转入小道,一灰色身影从道旁树后闪出,拦住了自已。
“什么人?”那男子身高体壮,脸色阴沉,看站立的姿质分明是习武之人。
“你是什么人?清天白日,为何在此拦路?”司空曙将眼角的锐利收埋,装成游客模样。看来这草堂中来了贵客人。
“这里是禁地,你速速从原路返回。”男子转了转手腕,如果司空曙有任何不妥,他便会动手。
“好大的口气,不要以为你身强体壮我便惧你,我想去找张神仙算卦前程,听说那个草堂便是张道长算卦之处。”司空曙说到此,转了转眼珠,“你难道也是去算卦的?为什么你能去算,却不让我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卫史原看眼前这男子打扮也是富有人家,转念道“张道长分明已经回了观中了,你在这乱走也找不到他的。还是往回走吧。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他用了点点内力将司空曙肩头一捏,往外推。
“真的?可我刚才分明见一个女子往这里去了,难道是你与什么女子在这里私会,败乱风俗。所以在此拦路?”司空曙装了吃痛模样,叫道。
“你休要胡搅,哪里有什么女子。你眼花了吧?”
“分明有。”司空曙假意捏着被男子推开的肩头,大声道“我看到那女子穿着紫氅,头戴黄金玛瑙。我看你,身高体壮,眼角闪烁,必有古怪。待会我便去观中找道士问问,是不是有哪家来上香的良家女子不见了。想是被你骗来此处也未可知。”
“我家夫人去观中上香,却被你这登徒子窥了容貌,来悄悄跟随。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史原不想再与这白脸男子胡缠,从腰间拿出一位县尉腰牌在司空曙眼前一晃,恶声道“你报上名来,我待会便去县衙杨大人处禀报你这登徒子,还是,让我在此揍你一顿?”
司空曙做出害怕状,“我只是担心那孤身女子的安危,便没有其它邪念。天可做证。”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往回走,嘴中还喃喃道“好歹我是西州学子,怎把我说得如此不堪。”
看着司空曙走出视线,史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转身快步往草堂走去。这史原是薛仪从洪河镇招入自已内卫中的一员,他从小家贫,便在街面上混了一身横肉和功夫,性子又忠直,且不愚笨。如今,他想了一会,便去草堂向薛仪禀报这可疑白俊脸男子去了。
西州算得上永康王自已人的地盘,被调去神都的上任知府是秋宁好友月华的父亲,他也是永康王的朋友。现任知府更不用说了。
薛仪只不过略想了想,只是让史原带上两个侍卫下山看看路上有无异向,也就将那个男子的事丢到一边了。
另一边,司空曙快步在树丛间飞奔,心中满是狐疑。不一会便回到道观主殿,阿吉正在主殿等候主人,见司空曙一脸是汗,忙迎上去。司空曙没等他开声,便叮嘱他即可去山门会合马壮,一起下山。
“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吉一边走,一边问。
“没事,我想即刻去李秋宁家看看。”如果真是秋宁回来了,她一定会去家中看望双亲。既然现下无法立刻确认那个女子是不是秋宁,去李家便能搞清楚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山门,会合上马壮,三人便向山下走去。
司空曙下了山,上马急驰到了李府。马壮会意,下马便向李家左右邻舍打听,果然得知李家前几日有贵客上门,还住了下来。
司空曙听了,心中更有主意了,上前便敲响了李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李家的丫头喜儿,她几年前见过司空曙几面,可是隔得时间长了,再加上司空曙一身锦袍,她一脸狐疑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是司空家的大哥子,司空曙啊,你是喜儿吧?”司空曙笑着道,“好久不见了,你家恒哥儿约我来的。他在吗?”
“啊,真的是司空大哥啊?”听到名字,喜儿找回了当年的记忆,这样英俊的公子,不是司空曙大哥会是谁呢?喜儿心中直笑自已没记性,一边开了门向门内唤恒哥儿。
李恒听到声音,走到门口,看到来了,脸上却不是喜,只是顿住了。
当年,姐姐入宫后,突然收到消息,说姐姐将被送入了齐国使团。惊慌之下,李恒只能向司空曙打听原因,可是几次上门都没见到司空曙的人影。李恒不得其解,后来得知司空曙迎娶将军家娇女。而自已的姐姐却在去齐国的路上一命归西。那时,李恒便对司空曙这位曾经的大哥感到失望。
他感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原来是这样。
李恒看着门口的司空曙,终于勉强笑了笑,拱手相迎道“司空大哥,你怎么回来西州了?还来小弟这简朴小院,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司空曙拱手,同李恒一起到客厅坐下。此时,他顾不了许多,直问道“恒弟,你姐姐是不是回来了?”
李恒没想到司空曙一开口便是这个问题,不由得有片刻紧张,他强定心神道“姐姐去世的消息,司空曙大哥还不知道吧?人既然已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三清山看到你姐姐了。”司空曙有备而来,继续道“我上门来,只是想确认你姐姐还活着。在你的心里,我也许是一个负心人。可是,我心中的苦,和对你的姐姐的思念,一天也没有断过。”说到此,司空曙不禁泫然泪下。
李恒原来冷冰冰的表情,在司空曙红红的眼圈中,松动了下来。
司空曙继续道“那时,你姐姐身中剧毒,如果没有解药便性命难保,我从黄姑娘手中得来了解药,却也向她许下了一个承诺。你那时几次上门,见不到我,其实我是去找寻解药去了啊。”
李恒第一次听到这段过往,不可不谓震惊,可是理智还是提醒他不要泄露姐姐的消息,他狠下心“原来还有这段往事,我原来并不知道。可是大哥说在三清山见到姐姐,那一定是大哥看错了。”
“那我可否去你姐姐的房中看看,就当祭奠旧人。”司空曙转念道
“这恐怕不行,姐姐虽然不在人世,可她的名节还是要维护。”李恒婉拒道,“我此刻要去父亲店中帮忙,不便久留大哥。明日,我们再在琼楼酒阁叙旧。”李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送客。
“恒弟,你为什么要对大哥撒慌。”司空曙站在李恒身后,沉声道。
李恒有苦说不出,姐姐的消息,一家人都保证不可向任何人泄露。他转身还欲向司空曙辩解,突觉脖子上一酸,便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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