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遥装作没听见,立刻转移话题:“阿笑的女朋友的身份属于机密,我不能告诉您。还有,您是怎么进来的?虽然凭您的资历,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着,但是这儿毕竟属于机密要地,而你也不是那种知法犯法的人。”
“因为老头子我收到了任务。大量境外□□人员涌入我国,而且目标直指h市。安全部十分重视这件事情。但是这些人的入境身份是合法的游客,而且还有很多人是我们所不知道、不认识的。这种情况下,警察所能发挥的作用变得有限,上头希望我能重启江湖令,江湖事江湖了。”
王孙遥皱起了眉头:“现在这年头还有绿林草莽吗?不是全都被扫黑除恶打掉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对江湖有偏见呢?”绿林出身的王孙豪看上去痛心疾首,“早跟你说过,我们要打击坏的那一面,对那些好的,比如说侠义精神、传统技艺等等,我们也要保留、发扬光大嘛!‘拿来主义’知不知道?以前的书都白读了吗?!”
王孙遥继续不回答。他对文学真没什么兴趣,哪怕是鲁迅写的也不例外。王孙豪亮出一条密令,王孙遥仔细核对之后确认是真的。而且他在自己的机密邮箱里收到了一份上级派下来的指令,正是要求他协助王孙豪的工作的。
“爸,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要亲自来做这种事?”知道他爸确实有正事要来办,王孙遥不知怎么有点失望。
不能下逐客令了呢。
一说起这个,王孙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倒是不想管,可是我有的选吗?小白他虽然人好,可是能力有限,当个管家还称职,但要掌这江湖令却力有不逮。这个位置原本我是想传给你的,你倒好,跑到国家安全部去了,还20年不回家!不过好歹你也是在干正事,这个我倒不说你,反正老头子我身体好,多干20年也没什么。而且你二侄子天赋不错,老头子我想把这个位置再传给他。结果呢?你把他给关起来了!你说我除了亲自跑一趟,还有什么办法?!”
王孙遥沉默不语,颇有唾面自干的自觉性。老爷子今天突然造访,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对了,在我来之前,我们已经抓住了两个外国的□□分子,他们的任务目标非常明显,就是阿笑的女朋友!所以,我现在需要知道他们任务目标的真实身份。马大校,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的行动!”
听到王孙豪突然开始用军衔称呼自己,王孙遥知道他爸开始认真了。
“好,我这就带您去见她,还有阿笑。”
两人沿着长长的通道向放置着阎小烛的密室走去,还未到达,便看见一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紧张地向着和他们相同的方向跑去。
“发生了什么事?”王孙遥拦住其中一个,严肃地问。
“不好了!刚才通过监控发现,那个叫做王孙笑的外来人员撬开了备用水池,然后自己躺进去了!”
当他们赶到密室时,已经有两名研究人员先他们一步到达,正在七手八脚地想将王孙笑从水池里拉出来。王孙笑身高体沉,哪是他们这几个弱鸡研究员捞得动的?只见他死死地扒在水池底,只留口鼻露在水面外,犹如殉情的情圣一般正在高声大呼:
“我不走!我就是要在这里陪我未婚妻!我们生同衾死同穴,谁也休想分开我们!”
“……”他爷爷和二叔站在门口,正好目睹了这精彩的一幕,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应该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好,还是把他摁进水里直接淹死。
王家祖坟也不知是被哪股邪风给吹中,生出了这么一个丢脸玩意儿。
最后,王孙笑是被他二叔和爷爷一人一只胳膊凌空拎出来的。
出了水池之后,他浑身“滴滴嗒嗒”地流淌着碧绿色的药液,垂着头坐在一边,任凭王孙遥和王孙豪怎样训斥和询问,他也不声不响,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轻声问道:“爷爷,二叔,我七岁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孙豪闻言一愣:“你这傻孩子在说什么呢?你七岁的时候不就是生了一场大病吗?当时你脑子都烧糊涂了,所以才会很多事情都不记得。”
“如果我说,我记起来了呢?”
“怎么可能?”王孙豪下意识地说,但是刚一说完便立即意识到这话回得不对,好像是承认了自己有事隐瞒一样。
“为什么不可能?”王孙笑抬起湿漉漉的头来,“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依稀能够想起来,我和她一样——”
他指了指身边水池中的阎小烛。
“——被浸没在某种液体中,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动弹不得。从水底,我能看到一些扭曲变形的画面:许多走来走去的人——有医生,也有军人,他们的军装明显不是我们国家的制式。周围还有很多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仪器,闪烁着令人烦躁的光……”
突然他的眼前一阵晕眩,脑袋痛得好像要裂开一般。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头,但是一些记忆碎片却完全不受控制地钻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到在一盏温暖的小小蜡烛光下,他正和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孩子用一个芭比娃娃玩过家家。那个孩子很瘦,眼睛很大,竟是与阎小烛长得非常相像。
十八年来一直做的噩梦再次在脑中回放,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过。以前模糊不清的东西,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远处传来了令人胆战心惊的马达轰鸣,滚滚浓烟从隧道的深处席卷而来,夹杂着火星和粗砾的碎沙,打在脸上似乎隐隐作痛。
两个矮小的人影从浓烟中冲出,王孙笑被阎小烛拉拽着,跌跌撞撞地奔跑。七岁的王孙笑身体瘦弱,脸色苍白,身上缠着绷带。他刚刚被采了600血液,此时头晕眼花,跑得十分辛苦,眼看就要跑不动了。
“你愣着干嘛?他们追来了,别减速啊!”
阎小烛紧紧抓住了王孙笑的小手,拖着他继续一路逃命。此时,黑色的汽车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改装马达声震得隧道簌簌掉灰,耀眼的大灯已经在他们身前投下两条长长的黑影。
隧道的尽头有一个狭小的只能容孩童通过的通气孔。但是它离地面高达二米,两个身高不足1米3的孩子绝对无法单独靠自己爬上去。
“怎、怎么办?”王孙笑气喘吁吁地问。
阎小烛一句话也不说,低下身子就将他扛了起来:“你这个弱鸡先上!我跑得比你快,跳得比你高,没有你拖后腿,我自己也能爬上去!”
王孙笑怕自己动作太慢拖了那个孩子后腿,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通气孔。
这时,一直追在他们后面的汽车终于追上了他们,大灯照得他们睁不开眼,车门“嘭嘭”打开,几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从车上跳下。
“fuck!竟敢趁有人入侵时逃跑!这次一定要把你们的腿卸下来!”
阎小烛已经来不及钻进通气孔了!
王孙笑哭着将手伸向她,她却背对着他,盯着眼前向她冲来的追兵,大喊:“停下来干什么?找死吗?你快点走呀!”
“不要!”王孙笑大哭,“反正我也逃不动,要死一起死!”
“你白痴吗!?”阎小烛怒喝,“你还有家人等着你,不像我……”
这时,隧道的顶端突然不知何故裂开了一条巨缝,碎石犹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的水滴变成了急速飞溅的水箭。
轰——
巨大的水泥块坠落,将追兵压在了下面,湍急的水流从隧道顶端倾泻而下,王孙笑只来得及看见一根钢筋狠狠地贯穿了阎小烛的背部,然后汽车里又跑出一个人,将她一把捞起,塞进了汽车。
“不——”
王孙笑大叫着被突然涌进通气孔的水流冲走了。
这才是他十八年来的噩梦的真相。
王孙笑眼眶发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刚才他将自己浸没在那池特制药水中时,居然不用任何人教,身体便自动进入了内呼吸循环状态。药水中蕴含着丰富而又渗透性极强的养分和氧气,仅通过皮肤接触便能提供一个成年人静止时的一切能量所需,就好像回到羊水中的胎儿一般安宁。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似乎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锁,在这一片碧绿色的液体中,锁渐渐被侵蚀、松动、融化。那种冰冷而熟悉的触感将隐藏在他潜意识中最深的秘密挖掘了出来。
那个将他送回人间、自己却跌入地狱的孩子,原来就在他的身边,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但是幸好,也许现在还并不是太迟吧……
他缓缓地将一切告诉王孙豪和王孙遥,然后静静地说:“爷爷,我不相信您会对此事一无所知。既然我已经想起这么多,您是不是应该把剩下的那些也告诉我了?”
王孙豪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么我保留这个秘密也没什么意义了,就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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