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看见了阎小烛。
对了，她和二十万凡人被直接清出了神国。这种方式虽然迅速，但是相当粗暴，会对人造成相当于脑震荡的损伤，普通人至少需要昏迷三天。
但是阎小烛不是凡人。
虽然实力较次，但她也算是网络神祇的一分子，所以醒得比任何人都快。
她走过来了！
哈迪斯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没问题的！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关于阎小烛的一切信息，她的喜好，习惯，好的游戏账号，代练收入，甚至她的内裤颜色……
——等等！王孙笑怎么知道的？！
哦，原来他们住在一块儿，洗衣服时看到的。
——等等！住在一起？
哦，原来只是合租，不是同一个房间。
……
哈迪斯翻看着王孙笑的记忆，内心一惊一乍，表面平静无波。
——啊，太平静可不行。王孙笑和阎小烛久别重逢，此处应该有欣喜的表情……
哈迪斯控制着王孙笑的面皮，嘴角上翘30度。
——不对！王孙笑被限制行动好几个月，而且是被打昏带进基地的，欣喜得太明显的话可能会引起怀疑，应该再带点虚弱的感觉和疑惑的表情……
于是哈迪斯又让嘴角上扬的幅度下降10度，三分欣喜，三分疑惑，三分虚弱再加一分忐忑不安，费尽一身功力拗出这么一个复杂的表情后，终于开口打了招呼：
“小烛？我、我现在这是在哪？”
阎小烛看着他没有说话，反倒是阿德哥抢过了话头。
“哎呀，阿笑啊，我跟你说，在你昏迷期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呀……巴拉巴拉巴拉……”
哈迪斯心中暗道，真是个烦人的苍蝇，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分散贝瑟芬妮的注意力。
其实阎小烛根本就看不懂哈迪斯的表情，她也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哈迪斯还是王孙笑。
“你……现在到底是谁？”她攥紧拳头，低声问。
果然怀疑了呢——哈迪斯心想。幸亏他早有准。
“我是王孙笑。”
“怎样证明你就是他？”
“你可以问我问题，看我能不能答出来。”
“好，我问你，我平时吃的零食是什么？”
“大蒜头，如果这也算零食的话。”
“我用的电脑是什么牌子的？”
“杂牌，用各种各样的零件组装而成的。”
哈迪斯对答如流，心中暗喜。这些可都是连网都不知道的事，王孙笑果然没骗他。
但是阎小烛并没有一直把问题放在自己身上。她一把拉过旁边的阿德哥，指着他问哈迪斯：“他是谁？”
“我家的园丁阿德哥，全名艾德华。”
哈迪斯心中暗叫一声好险。他以前吃过不认识王家下人的亏，于是在夺回神国后，花了点心思查了一下王孙笑的关系网，毕竟他一直没有放弃夺舍那具完美的身体，要为以后可能遇到的隐患做好准备。
“那么这位呢？”
“钱叔。”
“这位？”
“金姨。”
“哎呀，这么啰嗦干什么？这就是阿笑！”钱叔一个大步跨来，大笑着拍了拍“王孙笑”的肩膀，“好小子，你可回来了，让大家担心这么久！回去后一定要让大壮做一顿大家爱吃的菌子大餐，好好庆祝一下！”
咝！这手劲儿大得，差点把哈迪斯拍得背过气去。
这时金姨也在旁边说：“你出事之后，你父母担心得连仪表都顾不上了。你母亲白日里已经连妆都不化了，而且也很久没有添置新的珠宝首饰了。而你父亲在家里一套西装穿了三天都没发觉，这在平时都是不可想象的！”
哈迪斯立刻搜索。
厨子刘大壮，滇省人，擅长滇省特色野菌烹饪，没问题。
王孙笑的母亲付雅丽，世界级女星，从媒体上已有的所有照片视频来看，无不是打扮精致至极，而且每次出场所佩戴的首饰全都不一样。
王孙笑的父亲王孙辽，王氏集团董事长，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人，在人前无论什么时候仪表都一丝不苟，尽显精英风范。
这样的人在日常生活中肯定也非常注意形象。
——看来那些下人接受我了呢……
得到了金姨和钱叔的肯定，哈迪斯心中大定，然后转眼看向阎小烛。
——连看着王孙笑长大的下人们都没看出破绽，贝瑟芬妮一定也看不出！
果然，阎小烛的眼中噙着激动的泪花，一下子扑进王孙笑的怀中哭起来。
“我好想你……”
哈迪斯心花怒放。
贝瑟芬妮可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他！
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他抱住阎小烛的肩膀，抚摸着她的脊背，陶醉地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用脸去蹭她头上细柔的发丝，狠狠揩了几把油，然后模仿王孙笑的语气：“我没事，你别哭啊。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
一个“你”字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钻透他的胸膛。
痛！前所未有的痛，比他在任何实验中遭受的任何痛苦都更加痛！
他咳出一口鲜血，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去。
只见阎小烛低着头，头发垂在脸颊两侧，看不见表情。她的右手臂已经穿过王孙笑的心脏，透体而出。
鲜血淋漓。
“你……为什么……”
哈迪斯瞪大双眼，他很想咆哮质问，但是口中却只能发出游丝一般的喃喃。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钱叔、金姨和阿德哥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们一下子围在阎小烛身边，却又不敢动手把她的手从王孙笑体内抽出来，只能在边上急得团团转。
钱叔：“你、你、你这是何必呢！”
阎小烛抬起头，双眼灰暗，木然地回答：“他不是王孙笑。”
冷静的金姨也难得跳脚：“我们都知道他不是，可是你也不用急着下杀手呀！”
阿德哥：“留着他，我们至少也能问出阿笑在哪啊！”
哈迪斯的眼珠一滚，视线向着那三个他看不起的下人扫过。
——早就知道他不是真的？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金姨感觉到哈迪斯在看他们，于是便转身对他说：“你这伤已经没救了，按江湖规矩，要让你做个明白鬼。
钱叔说让厨子大壮做菌子大餐时，便已经是在试探你。如果是真的阿笑，不可能不知道，由于上次的见手青中毒事件，王家已经严禁任何野生菌进门了。”
阿德哥接着说：“而且当金姨说阿笑的父母因为思念他仪容不整时，如果是真正的阿笑，肯定会反驳，因为伯父伯母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仪表可言，伯父在家里穿的是老头衫和裤衩，而伯母压根不化妆，一套小熊睡衣就能满小区晃。”
钱叔补充：“而且夫人其实对珠宝没兴趣，她从来没有主动添置过首饰。之所以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都佩戴不同的珠宝，那是因为一个开珠宝行的朋友的委托，在她身上穿戴过就相当于极好的广告，回收后可以卖出高价。”
——就因为这？
哈迪斯突然意识到这是王孙笑的阴谋。
没错，王孙笑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说谎，而且也确实给了他关于阎小烛的所有记忆，却丝毫没提关于其他人的记忆。哈迪斯由于把全部的关注都给了贝瑟芬妮，竟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终究是被自己的傲慢给害了。
可是，阎小烛为什么要杀他？难道她不知道这具身体毁了之后，王孙笑也没有了存活的希望吗？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艰难地问。
“因为这是王孙笑的……遗愿。”
阎小烛的声音空洞得像个鬼魂，仿佛即将死去的是她一样。
在神国里王孙笑站到哈迪斯面前提条件之前，他曾经用鹊桥主控间的秘密频道跟阎小烛说了几句话。
“他说，如果醒来的是哈迪斯，那么他就已经遇害。
他说，他的身体不能落在你手上，我必须……给他报仇！”
阎小烛两眼通红，瞳孔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怎么就没发现呢？她刚才两眼含泪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绝望和仇恨。
哈迪斯懊恼地想。
不过他并没有陷入绝境。
突然他奋起全身的力气抬起一只手，捏住床上的脑波传感器！
他是网络神祇，可以抛弃现实的肉身，躲进网络。只要进了网络，他可以去往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谁都抓不住他。
“休想逃走！”
阎小烛的左手狠狠地在哈迪斯身下的icu病床上一拍，轰地一声巨响，整张金属做的床竟然被她拍得深深凹陷下去，顿时火花四溅，床上的所有仪器设备在她这一掌的威力下全部报销。
阿德哥眼疾手快，将这张床上所有的电线，网线，输液管，全部拔掉。
网络必须连得上才叫网络。如今连不上网，整张病床变成和外界毫无联系的金属疙瘩。
但是这还是难不倒哈迪斯。
他化作电波扩散，室内广播里响起他的声音：
“你们该不会以为有线的才是网络吧？我可以化作无线电波迁跃到其他设备中去，落鹰基地这么大，你们找得过来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应了他，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地动山摇，整个房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天花板上不停地抖落灰尘。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不，这不是地震，而是爆炸！
有人袭击落鹰基地！
门外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落鹰基地的守卫部队已经动员起来了，可是他们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完全不清楚敌人到底是谁，有多少，在哪里。
这时整个基地广播里突然响起哈迪斯的头号心腹豪斯的惊叫：
“马王爷，马王爷来了！”
紧接着又一声剧烈的爆炸。
广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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