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骤雨初歇天空放晴,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上路。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确定想好了要带孩子回家去?”客栈门前,赵滢压着火气一脸不悦地问道。
妇人抱着孩子再次向赵滢躬身行礼,“姑娘的大恩妾身没齿难忘,”她握住孩子一直在摆弄她头发的小手,为难地开口:“只是孩子尚年幼,妾身无娘家可以依靠,又无一技傍身,除了回去别无他法。”
赵滢无奈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那妇人,自言自语地唠叨:“真不知道女人成亲生子是为了什么?”
同行的几个大男人自然不能回答赵滢的问题,众人只商定给这母子二人些银两并把他们送回家。
展昭牵了马车过来,先扶那母子二人上车,又照例伸手来扶赵滢,赵滢还在生昨晚展昭的气,干脆头一偏直接无视他,自行上了马车。
展昭微微愣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面不改色收回了手,他抓住缰绳跃上车辕刚要挥动马鞭,身后车厢内传来赵滢冰冷的声音:“等一等。”展昭身形微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赵滢掀开车帘扬声对不远处骑马的徐庆喊道:“徐三哥,能不能麻烦你来赶车?有些人忘恩负义我不想看到他。”
“啊?”徐庆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挠了挠头。
展昭抿了抿唇,面色沉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下车向徐庆走了过去。
“老三,你去驾车。”卢方朝徐庆使了个眼色,徐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从马背上下来将手中缰绳递给展昭,径直过去当起了马夫。
徐庆一挥马鞭,马车晃悠悠上了路,赵滢脸上挂着笑容语声甜腻:“我就知道徐三哥是好人,不枉我替你挡那一剑,不像有些人……”她边说边拿眼睛去瞟展昭,话语中意有所指:“一颗心硬得像石头。”
徐庆呵呵笑起来:“瞧你这话说的,知恩图报这点良知我徐庆还是有的。”
赵滢双眉一挑忍不住又去瞅展昭,见他毫无所动,骑马走在最前面,一股无名火气腾地冒了上来,冷哼一声,合上了车帘。
卢方和韩彰则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
雨后道路泥泞,徐庆又是个粗心大意的性子,马车被他赶得异常颠簸,赵滢在车厢里晃得几乎要把早饭都吐出来了,好几次想提出再换展昭驾车,又碍于面子不肯开口,每次赌气不再理会他,可过不了多久又忍不住掀开车帘盯着不远处那挺拔的背影发呆。
“姑娘心里是喜欢那位蓝衣公子的吧?”妇人坐在角落里轻声问道。
赵滢正在神游天外,一时没听清,回头问了句:“你说什么?”
妇人抿唇一笑,语气中带了丝调侃:“我说姑娘八成是喜欢上那位公子了吧?”
“怎么可能?”赵滢差点跳起来,马车猛地震动了一下,她不得已又重新坐下,瞪大眼睛急急解释道:“我怎么会喜欢他?我赵滢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妇人终于忍不住被赵滢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喜欢不喜欢可不是说说就算的,你那样子瞒不了人的。”
赵滢的一张脸顿时烧起来,她忙故作镇定地伸手扇了扇,嘴硬道:“我什么样子啊?我只是看他好看多看两眼罢了。”一定是这个原因,美男赏心悦目,谁会不喜欢?但喜欢归喜欢她是绝对不会对他动心的。
妇人见赵滢不肯承认,摇了摇头道:“妾身不知姑娘在顾忌什么,不过姑娘早晚会看清自己的心的。”怀中的孩子又哭闹起来,妇人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哄起孩子来。
赵滢的心被妇人一番话搅得乱糟糟的:我喜欢展昭?真是笑话,我那是假装喜欢他好不好?你错当成是真的只能说明本姑娘演技好。不过这个展昭还真是难对付,帮了他那么大忙还是对我敬而远之,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卸下对我的防备呢?
展昭看似神态自若地骑马前行,内心却极为不平静,赵滢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是令他如芒刺在背。
昨夜之后,展昭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赵滢,她帮他助他是真,她与他立场不同也是真,展昭此刻对赵滢的心思复杂难辨,既有感激又难以全然信任,更不可能有男女之情,只能继续同她保持距离,等回到京城处理完五鼠和三宝一事再做打算。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妇人家门前,马车尚未停稳赵滢便率先跳下来,抢步上前把大门敲得咚咚直响,邻居们纷纷出来看热闹,还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谁啊,敲那么大声,讨债啊。”门内响起一个女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赵滢可不吃那一套,敲得愈发用力,大声回道:“正是讨债的,快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脸横肉三角眼的中年女人看到赵滢先是一愣,又往她身后瞧去,一眼瞥见抱着孩子刚下马车的妇人,不由分说冲上前扬手便往妇人脸上扇去,嘴里大喊着:“你这贱人胆子愈发大了,不光敢抱着孩子跑出去,还带了帮手来。”
泼辣彪悍的中年女人还未触到妇人的脸,手腕便猛地被人如铁钳般紧紧扼住,她抬眼对上一双深邃且犀利的眸子,心里不由一哆嗦。
赵滢掐着腰怒斥道:“你这老太婆,儿媳、孙子一夜未归,不光不知挂念反而上来就打,未免太过狠毒。”
展昭警告地看了那中年女人一眼,松开了她的手,那女人这才看清展昭和他身后站着的三鼠,不但不知畏惧反而撒泼干嚎起来:“没天理啊,光天化日打人了。”
中年女人的恶人先告状令在场诸人颇为无语,她这干打雷不下雨的吼叫声没持续多久便又被一个急切的年轻男人声音打断:“娘,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面皮白净身材高瘦,见门前一下子站了这么多陌生人有些不知所措,他目光在妇人母子俩身上略一停顿,还是站在了自己母亲身边。
赵滢暗自冷哼一声,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一双凤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语气中难掩不屑:“你就是那孩子的爹?”
赵滢气质清冷高贵,凛然不可侵犯,年轻男人眼神躲闪,双唇嗫嚅了几下,点了点头。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赵滢冷声吩咐他。
中年女人见状忙张开双臂护住儿子,浑身戒备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儿子干什么?”
赵滢不由冷笑:“这么多人看着呢,能把你宝贝儿子怎么样啊?”
年轻男人挺了挺腰杆,色厉内荏道:“娘,您不用担心,儿子去去就来。”
年轻男人跟在赵滢身后,走出几步不时回头去看母亲,中年女人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儿子,要不是心存忌惮恐怕早就跟上去了。展昭等人不知赵滢意欲何为,只得站在原地等待。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赵滢便和那年轻男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年轻男人这次直奔他妻儿而去,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抢着抱过妻子怀里的孩子,柔声道歉:“娘子,以前都是为夫不好,以后我和娘定会好好待你,你就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计前嫌留下吧。”
妇人自打进了这家门何曾受过此等待遇,她呆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赵滢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到她手中,并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微笑着鼓励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妇人的眼圈登时红了,又想跪下给赵滢磕头,被她一把拉住,她目送着妇人一步步走进了家门。
“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中年女人一边大叫着一边扔下赵滢等人心急火燎地跑回家中,重重关上了门。
赵滢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怅然若失,那可是她辛苦酿酒赚来的银子啊。良久她才转身向众人耸耸肩,摊手道:“我们走吧。”
众人互看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一行人过扬州后取道淮南东路继续北行。
一路上徐庆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晚间投宿客栈时再忍不住问赵滢:“不知姑娘到底跟那妇人的丈夫说了什么,他对那妇人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徐庆此言一出,正在用膳的几人都朝赵滢看了过来,赵滢难掩心中得意,茶杯往桌上一放,故意卖关子:“你们真想知道啊?”
“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徐庆大咧咧催促道。
赵滢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卢方和韩彰心下虽然好奇面上倒还镇定,徐庆眼神最为急切,再看展昭依旧云淡风轻地夹起了桌上的菜。
赵滢恨得牙根直痒,她勾了勾唇轻笑一声:“用来对付男人的法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们吗?”
徐庆的黑红脸庞被赵滢的话噎的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卢方和韩彰也轻咳一声拿起筷子来掩饰面上的尴尬,唯有展昭早就摸透了赵滢阴晴不定的脾气,继续吃饭丝毫未受影响。
正在这时,客栈门外匆匆进来两个人,扫视屋内一眼,朝展昭这桌疾步走了过来,二人正是张龙赵虎,张龙凑到展昭耳边压低声音道:“展大人不好了,白玉堂和蒋平被薛勇薛大人抓起来了。”
在座众人都是何等耳力,闻言俱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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