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小川宾馆。
董学红看着面前笑的有些谄媚的梁家华，强忍着不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梁主任，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当主任的感觉怎么样？”
梁家华搓着手，略显局促的说道：“董老板，我现在是代主任。”
董学红摆了摆手，说道：“变成主任只是时间问题。”
梁家华点点头，说道：“还希望董老板能够多多帮忙。”
董学红接着说道：“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梁家华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个人是绝对支持的你入股的，但是那个价格，我们觉得单位职工会有情绪，而且上面领导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上次毛栋梁拒绝的很干脆，董学红便私下找到了梁家华，几乎没费什么口舌，梁家华便投诚了。
董学红毫不在意的说道：“梁主任，不要担心，我不是现在就要买你的股份，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小川商场会求着我入股的，到时候，你反而会成为小川商场的救星。”
梁家华不明所以的问道：“此话怎么讲？”
董学红接着说道：“梁主任，小川商场的账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对不对？”
梁家华点点头，说道：“恩，也就够发两三个月工资的了。”
董学红接着说道：“没钱发工资以后呢？”
梁家华想了想，说道：“找政府。”
董学红摇了摇头，说道：“这么点小事怎么能找政府呢。”
梁家华恍然大悟道：“跟政府汇报，找你过来入股？”
董学红对梁家华的态度很是满意，不过他却说道：“不是找我入股，而是拿你们的商品抵工资，当然，原先进价10元的东西，不能按10元抵吧，你得按6元这么抵，甚至是5元，让职工回去自己处理，这回你不要像毛栋梁一样犯蠢，光想着自己拿工资，不给职工发工资，而是要和职工们站在一起，同样拿商品抵工资，甚至暂时不领工资。”
梁家华所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哦……”
董学红看他还是没有明白，接着说道：“先拿容易销售的商品抵，越容易销售的商品越先抵出去，当然食品那些保质期短的就算了，就让它烂在仓库好了。”
梁家华接着说道：“然后呢？”
董学红笑着说道：“你们没钱发工资，是不是同样也没钱进货，没钱进货是不是也没有新货卖了？”
梁家华点点头，说道：“那不是陷入恶性循环吗？”
董学红说道：“没错，就是要陷入恶性循环啊，你们没钱进货就去找银行贷款，把商场抵押出去。”
梁家华纳闷的问道：“这个年头就算找银行恐怕是贷不到款，县里那么多企业等着输血呢？”
董学红笑着说道：“是贷不到，但是你得做事啊，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梁家华点点头，好像有点明白了，他说道：“你是说我要营造一种商场快倒闭了的气氛，这样职工们就会恐慌，最后这个商场变得不值钱，到时候你来了，就成了我们商场的救星了。”
董学红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跟银行借不到跟我借啊，借了钱给职工发工资，你说大家会反对吗？”
梁家华点点头，说道：“到时候我把商场抵押给你。”
董学红心道，这货倒是不蠢，当即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你们商场没钱，没货，濒临破产，还欠着一大堆职工工资，员工随时都可能失业，这样的商场还值钱吗？”
梁家华所有所思的点点头。
董学红接着说道：“而且毛栋梁还在的时候，就已经闹过一次职工罢工了，那个时候已经发不出工资，如今商场经营成这样，责任完全不在你。”
梁家华回头看了董学红一眼，两人都是哈哈大笑，接着又是一番密谋。
其实董学红不着急拿下小川商场，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有耐心，而是他的表弟江东华最近盯上了股票。
表兄弟两人一商量，既然股市行情这么好，不如先赚一波快钱，顺便也让小川商场衰败一段时间，到时候拿下20%的股份，也许连两百万都用不了。
这一反一正，也许到时候能一口吞下整个小川商场也说不定。
两人正在密谋的时候，韩朝生和雷明东也坐在办公室里聊着天。
雷明东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老韩，今天礼拜天，把我叫到公司里来干什么？”
韩朝生笑着说道：“好事，你知道之前开口要咱们红旗商场股份的那个董先生为什么不来了吗？”
雷明东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韩朝生笑着说道：“因为那个恶狼盯上了小川商场。”
雷明东也是个人精，思忖片刻便说道：“哦，看来是因为小川商场闹罢工，所以那个董先生发现小川商场原来是个样子货，更容易拿下是吧？”
韩朝生笑着说道：“就是这样，而且毛栋梁最近被挤走，应该跟他有很大的关系，听说班子会议上，提议免掉毛栋梁的不是谢副县长，而是章副县长。”
雷明东皱着眉头说道：“章建秋，他手伸的也太长了吧，他一个分管农业的副县长管他妈经济干嘛？”
韩朝生笑着说道：“老雷，这不是好事吗，起码我们红旗商场现在没事了。”
雷明东这才明白过来，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拿掉毛栋梁就是为了扶梁家华上位，梁家华可是好操弄。”
韩朝生点点头，说道：“我估计用不了的多久，县城三家国营商场就要变两家了。”
他的语气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味道。
雷明东想了想，问道：“江东平那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咱们回复？”
韩朝生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会那么快，这不是几百万的投资，这是一个亿。”
雷明东想了想，还是说道：“老韩，我们真的要把红旗商场的未来交给江东平吗？”
韩朝生回头看了一眼雷明东，笑着说道：“老雷，你怎么这么狭隘？”
雷明东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和县供销社合作，以后毕竟是县供销社控股，我们的话语权不是很大，而且如果以后江东平调走了呢？”
韩朝生摆了摆手说道：“江东平调不调走有关系吗，一个红旗商场和一个上亿规模的集团，你说县里会更重视哪个？”
雷明东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们的规模做大了，即便将来没有江东平，县里也会同样派一个优秀的领导过来掌舵，对啊，上亿规模的体量那就不一样了。”
韩朝生笑着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县供销社要是没有这样的规模，县里会重视吗，所以我们首先要把这个集团做好，做成优良产业，县里才会重视，好在我还有几年时间才退休。”
雷明东佩服的看着韩朝生，这才是他从年轻时候就崇拜的大哥，永远深谋远虑，意气风发。
韩朝生接着说道：“这几年我也在思考，什么市场经济改革，我一直都闹不明白，我们开商场的不就是直面市场吗，还要怎么改，后来看了县供销社的操作，我才有点明白了，市场化改革就是要让企业的经营更加灵活化，不要局限于条条框框，发展壮大，才是硬道理啊，西方的资本家分分合合的投资合作还少吗？”
雷明东说道：“也是，外企在华投资有很多都是合资的，人家一样做的很大。”
韩朝生笑着说道：“对了，所以我们跟县供销社合作，不要光想着对抗，分权，谁的想法能把公司做大，就支持谁。”
雷明东没想到韩朝生在这里给他上了一课，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说道：“我明白了，老韩，不过你说县里会支持县供销社和我们的合作吗？”
韩朝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县里应该会同意，这毕竟是上亿规模的投资，对县里的经济拉动可不是一星半点，运营好了，能解决不少就业问题，县里那么多企业濒临破产，那么多职工需要安置，我想县里一定会提出帮忙安置失业职工这个条件的。”
雷明东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要帮县里安置就业吗？”
韩朝生看着窗外，说道：“我们虽然是集体所有制单位，但也是公有制经济的一部分，责无旁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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