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押运砂金一路坎坷遭劫掠壮士救山民

    七夕刚过,齐傕便来见林弗,说杨嗣郎夜见炫帝,定下了达复北使之事。

    林弗听了哭丧着脸,道:“唉,老夫本想着劝阻圣上,不想这一回又被他赶在了前头。”

    齐傕不解,道:“岳仗大人,达复北使不过是例行公务,您又何必如此顾虑?”

    “你呀,可别小觑他了。”林弗倏的拉长了脸,“此番杨嗣郎绕过老夫而定下了达复,必是另有所图。”

    “此话怎讲?”

    “这些年褚漠寒与老夫走的太近,老夫担心他欲借北使之名而暗行调查之实哪。”

    “这……姓杨的这一招也够阴的。”齐傕思量了下,“木已成舟,要不给范阳报个信儿?”

    “不必了。”林弗颤微微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两口,“褚公子会给他说的。”

    齐傕听后点了下头。

    次日,李云翰一早起来,但见冷风习习,天色晦暗。

    当他赶回了进奏院,骆峰已在书房等候他多时了。

    骆峰从博古架取下了那坛御酒,斟满了一杯,笑吟吟递上,请他一饮。

    李云翰轻轻推开了:“大人,在下说过已戒酒了。”

    “休要瞒我。”骆峰语气骤冷,“先生不仅饮酒而且嗜酒如命。”

    李云翰迟疑了下,默然不语。

    骆峰放下酒杯,从床头取过了一只水囊,道:“这可是先生的?”

    李云翰见是藏在假山石洞里的那只,顿觉瞒不住他了,于是稍作颔首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好酒也。”

    静默了片刻,李云翰见骆峰愁眉不展,问他可有什么心事?

    “先生好眼力。”骆峰点了下头,“近日有一批来自河西的贵重药材急需运往渔阳,怎奈骆某公务缠身无法成行,故此愁闷不安。”

    “原来如此。”李云翰淡然一笑,“京城镖行数以百家,大人只需选一家声誉好的便是。”

    “何需什么镖行,只是少一得力之士领队。”

    “吕院使做事勤勉,且忠心不二,他去怎样?”李云翰试探道。

    “吕院使虽忠心尽职,可毕竟年迈体衰,他一人去我仍是放心不下哪。”

    李云翰拱手,道:“大人若不嫌弃,白某不才愿随队前往。”

    “你,”骆峰双眉紧锁,“此去渔阳千里之遥,且多行崎岖小道艰险重重,此等苦头只怕先生吃不消哪。况且,途中若遇山匪打劫,这动刀动枪的……”

    “大人放心,这些我自会应对。”

    “嗯;先生肯去,骆某当然求之不得。”骆峰稍作思忖,“不过,先生一走,这抄写邸报的事儿又交给谁呢?”

    “大人难道忘了,如今邸报已改成印制了……”

    骆峰听了哈哈大笑:“哟,看我这记性,真是健忘。”

    “以后如出邸报,大人可找菩提印坊便是。”李云翰又补充了一句。

    骆峰捋着胡须连连点头称是:“好,那就这么定了。”

    “不知何日启程?”李云翰问。

    “明日一早。”

    李云翰走到窗前观望了一阵;天色十分阴暗,一阵冷风吹打着枯叶簌簌划过,倍增几分凄凉之感。他转过身子,对骆峰说,事不宜迟,今晚即可出发。

    “先生为何这般心急?”

    李云翰正色道:“多日来长安城酷热难奈,不见一丝雨滴。一早天象有变,南风渐起,预计明日巳时以后京畿一带将有暴雨临至;一旦进入了雨期,那可就难行了。”

    骆峰走到了窗前,抬头静观了一会天色,自语道:“嗯,是要变天了。”

    李云翰提议,货队不如提早出发,赶在暴雨降临之前出了潼关,那后面的行程就从容多了。

    “嗯,早走当然好了,不过此事还需给庆公子通报一声。”

    李云翰听了并未作声。

    这时妙锦从门外走了进来,高声道:“爹,我也要去渔阳!”

    “胡闹,你去做甚!”骆峰喝斥道。

    “不,孩儿偏要去嘛。”妙锦乞求道。

    李云翰对着妙锦笑道:“听话,你爹舍不得你走。”

    “爹,我要回渔阳看奶奶。”妙锦拽了下骆峰的衣角,“三年多没见了,我想她了!”

    “锦儿,这次时间太紧,下一次爹带你去!”

    “不,我就想回渔阳嘛。”

    李云翰打了个圆场,对着骆峰道:“大人放心;有我在,路上会照顾好她的。”

    骆峰见拗不过女儿,只好勉强同意了,又叮嘱她路上要当心一些事……

    说罢,骆峰对着李云翰道:“吕院使熟悉沿途各处地形、关卡,由他带队负责行程安排;你呢,做个副手,看护好货物,保护好随行人员安全便可。”

    待李云翰答应了,妙锦有些迫不急待,要拉他出门逛街。

    李云翰有些尴尬,在骆峰的逼视下稍稍低了下头。

    “爹,时间还早着呢,”妙锦朝骆峰扮了个鬼脸,“我呢,要给奶奶去买好多好多的礼物。”

    不待骆峰同意,妙锦便将李云翰拉出了书房。

    临近黄昏,李云翰和妙锦骑着马儿、背着行囊赶到了城东一处低矮的柳林边。

    吕克正在带人清点着货物。

    李云翰下了马,试着掂量了下货物袋子,感觉十分的沉重。他走到了吕克身边,道:“这些药材也太重了,马儿能吃得消?”

    吕克愣怔了下,呵呵一笑:“只是些河西所产的珍贵药材,大黄、党参、当归等,装满也不过百余斤;一路走走停停,这些马没一点问题。”

    “吕叔,怎么进奏院也贩卖起了药材?”

    吕克干笑了下,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道:“骆大人有交待,先生只需负责货队安全,别的什么就别多问了。”

    “还有我呢。”妙锦走上前来,嘴角一撇。

    吕克笑道:“你呀,别惹事儿就好,怎敢给你派活儿。”

    “我当然有活干了。”妙锦一本正经,“你呢,是总管事的;李兄呢,负责押运;我呢,老三嘛,打打下手,万一你俩争吵了起来,可得都听我的。”

    “行,我依你。”吕克笑着摇了下头。

    褚庆闻听货队突然改了日期要提早出发,于是急忙带着尤潜、拔都等人赶到了城外。

    离货队尚有三五百步时,褚庆命众人停了下来,上了一处高坡。他朝着货队远望了一阵,突然发现了李云翰的身影,不禁惊道:“李云翰,他怎么来了……”

    褚庆随即吩咐尤潜去唤吕克,说有要事见他。

    不一会儿,尤潜将吕克带到了近前。

    褚庆一脸肃然,问他为何要提前出发?

    吕克说,骆大人担心明日将有暴雨,怕延误了行程,故而提早赶路。

    褚庆又指了指李云翰,问:“那位穿青衣者何人?”

    吕克望了一眼,笑道:“他叫白川,府上新来的抄录主事。骆大人说他忠勇可靠,安排他给老奴做帮手。”

    “白——川。”褚庆冷笑一声。

    “怎么,公子认识他?”吕克问。

    拔都喝道:“公子,我去将他绑了!”

    褚庆瞪了他一眼,道:“放肆!白先生乃我诗社旧友,休得无礼!”

    “公子和他是老相识了……”吕克仍心存疑惑。

    “没错,”褚庆点了下头,“这个白先生可不简单哪,吕院使一路可得当心了。”

    吕克嗫嚅着:“这……”

    “为确保这批货物安全,我让拔都随你同行。”褚庆板着面孔,“记着,这批货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吕克赶忙诺了声,带着拔都回到了货队,随即令众人动身。

    李云翰见了拔都,只是笑着点了下头。

    货队穿过了柳林,行进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渐渐的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里。

    九莲峰下,夜色深沉。

    随着几声鸟鸣,一只鹞子飞出了阴森森的猿王洞,在低空盘旋了两圈轻盈而去。

    元冲驾着一叶小舟进入了洞内。他一手握着船桨划行,一手举着火把四处张望。

    山洞幽暗,水流湍急。才进洞口的那一段尤其狭窄,仅容一只小舟通过。行了两三百步,到了山洞深处,水面陡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元冲手举火把正仔细察看着,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异响,他回头望去,暗黑之中有一只小舟向他直冲而来,紧接着一股劲风袭至。

    元冲一时猝不及防,被那劲风震得胸口作痛,如同火烧一般。他遭人突袭,于是佯装受伤,倒入了水里。

    他坐下的那只小舟像箭一般直冲洞壁而去,瞬间撞得支离破碎……

    元冲夜探猿王洞,不料遭人掌击,只得铩羽而归,连去渭州的行程也取消了。他回到帮会后,休息了两日才恢复了元气,去向褚庆做了汇报。

    褚庆听了很是懊丧,道:“以帮主之功力,竟会遭人暗算,真是可笑。”

    元冲摸了下胸口,道:“当时元某疏于防备,那人突然从身后出掌发力,力道十分强劲,震翻了小舟。”

    “没伤着要害吧?”

    “嗯,幸得我及时潜入水中,躲过了第二掌。”元冲缓了下,“休息了两日,已没什么大碍。”

    “何人会有如此功力?”

    “元某事后推测,只有那紫旭真人最为可疑。”

    “他……”褚庆思忖了片刻,“此人当年曾号称大唐第一剑,加上这些年潜心修练,想必其武功已是登峰造极。元帮主,此事一出他必会加强防范,以后切莫轻举妄动。”

    “那探宝之事……”

    “且放一下。”褚庆起身踱了两步,扭过了头,“按行程计,那批砂金也快到渔阳了;可是不知为何,我仍是放心不下哪。”

    “公子何意?”

    “请帮主即刻赶赴渔阳,确保砂金安全。”褚庆紧盯着元冲。

    元冲听后愣怔了一会,点了下头。

    褚庆仍有些不大放心,将其心中所想又细细叮咛了一番……

    次日,李云翰和吕克等人押运着货物继续北行。虽说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可有妙锦相伴,两人有说有笑,倒也十分惬意。

    晌午时分,货队停靠在了一处山洼,大家找了块阴凉地纷纷坐下来歇息,一边喝水吃着干粮。

    吕克简单用过了餐,喝了些水,眯着眼小憩。忽然几只马蜂飞来,他赶忙挥手拍打。可那马蜂不走,仍绕着他的头顶盘旋。吕克无奈,起身欲另换个地方。

    吕克往山洼深处走了几步,猛一抬头发现七八丈开外的崖壁上长了一株碗口般大小的灵芝,不由得心头一动,前去采摘。不料那山坡湿滑,他刚爬了没几步,一不小心滑落了下去。他急忙抓住了石壁缝里长出的一株小树,身子悬在了半空。

    李云翰闻声赶到了近前,将绳索一头固定好了,一头套在自己身上。他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吕克,将他救了上来。

    吕克为此深为感激,谢过李云翰救命之恩。

    李云翰问他为何不走官道,尽选些崎岖山路?

    未等吕克开口,妙锦抢先道:“可不呢,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比那逃荒的还可怜。”

    吕克唉叹了声,道:“官道平坦好走,可是关卡多查得也严,还是走小路安心。”

    “朗朗太平盛世,又有通关文书,还怕什么关卡?”李云翰追问着。

    “这你就不懂了。”吕克眨了下眼皮,“到了人家的地盘,通关文书顶个屁用!他们要的是银子,就等着雁过拔毛呢。小路呢,虽说艰险荒僻,可还是近多了。先生别急,再辛苦几日等到了解州地界,那就没事了。”

    “解州……”

    吕克点了下头,道:“是的,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

    “那还得多久?”

    “两三日吧。”吕克一扬眉,“先生,怎么吃不消了?”

    “无碍,我只是随便问问。”李云翰说着走开了。

    货队又缓缓行进了一日,当晚露宿在一条荒僻的山谷。

    吕克十分疲倦,斜卧在坡地上闭目歇息。不远处,拔都倚靠着一株枯柳啃食牛肉,一边喝酒。

    李云翰借口去巡查。到了货物堆放地,他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用小刀戳开了药材袋子,从袋里流出了一些黄色颗粒。他掬在手里细看,却是砂金。他连戳了三只,皆是如此,不禁皱紧了眉。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喝,李云翰回头一看,只见黯淡的星光下拔都凛然而立,两眼喷射出一道凶光。

    “哦,是将军,”李云翰收回了小刀,漫不经心道,“有两只袋子破了,试着堵一下。”

    “哼,还不是你扎破的。”拔都怒道。

    “血口喷人!你敢怀疑我偷东西?”

    “是又怎么了!”

    两人正争吵间,吕克赶到了近前,道:“别吵了;袋子破了叫人缝补一下不就得了,有什么好闹的。”

    “吕大人,是他扎破的!”拔都辩解道。

    “怎么会呢?今日一早我就发现那几只袋子磨了个洞;”吕克一脸笑颜拉了下拔都,“将军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拔都听了狠狠的瞪了李云翰一眼,怏怏不乐的走开了。

    翌日,货队缓缓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由于路边没有树木的遮挡,骄阳直射在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李云翰给妙锦使了个眼色,两人故意落在了队伍后面。他告诉妙锦,昨晚他查看过了,袋子里装的全是砂金。

    “砂金,怪不得那么沉。”妙锦缓了下,“那李兄之意……”

    李云翰抬头望了眼前面的车队,低声道:“褚漠寒包藏祸心早有谋反之意;一旦这批货落到了他手里,那可就糟了。”

    “兄长,你……”

    “绝不能让它落到褚贼之手。”

    “真是意气用事!”妙锦正色道,“你想过没有,一旦这批货出了事,岂不连累了我和家人。”

    “这,”李云翰苦笑了下,“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成,等这批货交付过了再说!”妙锦语气十分坚定。

    李云翰听了不禁长叹了一声:“唉——”

    七夕刚过,太子便迫不及待的派付果前往罔极寺,去接萧良媛回府。

    萧良媛自打入了佛门,数月以来独自一人孤火清灯甚是苦闷无聊。这日午间,她正与竹影法师在寝室闲聊,忽见付果到了,说要接她回宫,很是惊讶。

    待问清了原委,萧良媛激动的流下了泪水,轻叹道:“上苍哪,想不到我此生还能重回太子身边……”

    付果驱车将萧良媛接回了少阳宫,太子和长子李聿、幼子李苋等人已在宫外等候多时了。

    太子见她面容憔悴,不禁泪湿衣衫,嗫嚅着:“爱妃,受苦了……”

    萧良媛面色平和,道:“但得殿下平安,妾妃受点委曲又算得了什么。”

    李苋跑上前来扑倒在了萧良媛的怀里,啼泣道:“娘,您可算回家了……”

    “嗯,苋儿又长高了些,”萧良媛泪水盈眶轻抚着他,“这一回娘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进了宫内,众人围坐在一起互诉衷肠、好不欢喜。太子命人安排宴席,为萧良媛接风洗尘。

    正谈笑间,岑燊匆匆来报,说达复北使一行已离开了京城。

    太子听了面露笑意,长长出了一口气。

    改日,运送砂金的货队行进到了解州地界,天气仍是躁热难奈。

    吕克见众人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于是借宿在一座名为“小池”的官办盐场,打算吃饱了饭、养足了气力再行赶路。

    借着歇息之机,李云翰和那守护盐场的兵丁闲聊了起来,方知此座盐场乃褚漠寒开办,是河东帮贩运货物的一个中转站。

    原来,褚漠寒打着官办旗号在河东地界开办了七八座盐场,除留作自用外,余下的大部分盐巴都被贩卖到了中原、河西等地,以换取银两、砂金、马匹等所需,用以充实军队。

    为了扩大和回纥的交易,褚漠寒计划在北境另辟一条盐运通道。可是由于货队要途经九原郡辖地,而郡守郭翊并不买帐,时常派兵拦截盐车,以致迟迟运行不畅。

    褚漠寒为之十分懊恼,他听从了严过的建议,派人暗中收买了郭翊的部下将领纳尼,欲图除掉这个眼中钉。

    货队歇息了一晚,离开了小池盐场,继续向北行进。

    由于夜间下过一场阵雨,山路泥泞不堪,车队行进缓慢好似蜗牛爬行一般。

    进了一座深谷不久,忽然迎面冲来了一群人,他们个个衣衫不整、神色慌张。

    吕克以为是山匪打劫,急令众人亮出了刀剑就地防守。

    待那些人走到了近前,李云翰定睛一看,认出为首之人却是阿娜尔。

    阿娜尔告诉李云翰,她从东都采购了一批丝绸、茶叶,欲运往回纥,不料行至此间突遇山匪,货物被洗劫一空。

    吕克闻听后忙与众人商议,打算绕道而行。

    还未等车队挪步,从山坡两侧冲下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来,他们个个手持着木棍、铁器等,不一会便将货队团团围住了。

    从那群人里,走出了一个名叫郞啸的首领。只见他手提着一把朴刀威风凛凛,上前喝道:“客官识相点,趁早交出货物,不然老子不客气!”

    吕克见他们人多势众,一时惊慌失措。

    李云翰见这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大像是劫匪,于是上前笑道:“这位好汉,想要买路钱可以,说个价吧。”

    “什么价不价的。”郞啸冷笑道,“货呢,全给俺留下!”

    李云翰正色道:“那可不行,兄弟们也指望着这批货活命呢。”

    “哼,要想活命,趁早丢下货物。”郞啸挥了下刀,“不然,老子这把刀绝不答应!”

    双方一时剑拔弩张。

    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一声高呼:“贼人休得猖狂,武七来也。”

    李云翰回头看时,只见一骑飞至。原来武七得知李云翰北上后,担心他出事,一路尾随而来。

    武七跳下了马,挥剑直取郞啸,与他对打在了一起。

    郞啸虽力大如牛刀法凶猛,可是出刀速度较慢,一时半会伤不着他。武七身手矫健剑法纯熟,七八个回合后渐占上风。虽是如此,武七仍剑下留情,并未有置其于死地之意。

    两人正打的难分难解间,忽从那群山民里跳出了一个年轻汉子,对着郞啸连连高呼:住手。

    郞啸听了兀自退后了两步,问道:“孔烛,何故喊停?”

    “别打了,都是自己人。”孔烛回道。

    “什么,自己人……”郞啸一脸困惑。

    “郞大哥,他们都是我在京时结交的故友。”

    “故友……”郞啸皱紧了眉。

    “是的。”孔烛指了下李云翰,“这位李先生呢,就是我时常给您说的那位恩公。”

    郞啸听了朗声大笑,一边收好了刀。

    此刻李云翰也认出了孔烛,上前拱手道:“孔兄弟,怎么你也在此?”

    “唉,先生,一言难尽。”孔烛轻叹了一声,“官府强行遣返灾民,我不愿再回去,于是半路上偷逃了出来,到此投奔了郞大哥。”

    “先生,郞某得罪了,”郞啸拱手行礼,“请勿见怪。”

    “不必客气。”李云翰微微一笑,“敢问壮士,为何啸聚在此拦路抢人?”

    “嗨,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呀。”郞啸神情漠然,“这些兄弟呢,多为修建雄武城的奚族、契丹平民,因不堪官府劳役、压榨,为了活命不得已偷逃到此落草为寇。”

    “噢,原来如此。”李云翰听了恍然大悟,转过了身子对着吕克说,这些山民也是因生活所迫,请资助他们一些。

    吕克“嗯”了声,道:“我等随行所带财物不多,且打发一百两银子吧。”

    郞啸听了赶忙拱手行礼,谢过了他。

    “不行,还有我的货物呢!”阿娜尔大步走到了近前。

    郞啸见了,一时愣怔无语。

    李云翰笑着对郎啸道:“这位阿娜尔姑娘乃我好友,还请郎兄归还她的货物。”

    “好吧,我这就带她去取。”郞啸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叮咛孔烛,“此坡陡峻难行,你带些人留下,帮货队出谷。”

    郎啸说罢带着大部分山民走开了。

    “去吧。”李云翰凝视着阿娜尔,“姑娘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阿娜尔“嗯”了声,随即带着她的手下走开了。

    在孔烛等人的相助下,货队好不容易出了山谷。吕克正欲命众人停下来歇息,突然迎面冲来了一队骑兵,对着随车而行的山民不由分说挥刀便砍,转眼间砍倒了十几个。其他山民见无路可逃纷纷跪地求饶。

    原来这伙骑兵是褚漠寒的部下,号称渤海双煞之一的盘蜥所带,奉命前来追剿山民。

    吕克见了旗号,知是渔阳兵马,急忙上前向盘蜥亮明了身份。

    盘蜥听后下令给货队放行;不过,要留下那些山民。

    吕克见状,决意丢下山民,命货队继续前行。

    李云翰担心那些山民受害,于是上前和盘蜥交涉,请求他放过他们。

    盘蜥听了一口回绝了,说是奉命行事,一个也不能放!

    两人僵持了一阵,吕克怕事情闹大了,于是上前问盘蜥为何不放走那些山民?

    “这些人皆为突厥、契丹战俘,偷逃到此处拦路抢劫、袭扰官府,岂能放过!”盘蜥冷笑道。

    吕克无奈轻叹了一声,扭过头来劝李云翰别多管闲事了,还是赶紧上路吧。

    “什么战俘!”李云翰淡然一笑,“吕伯,切莫信他。”

    话音刚落,孔烛扶着一个白发老翁走到了跟前。

    那老翁颤抖着身子,说他们并非战俘,而是归顺朝廷多年的奚族平民,世代定居于渔阳城北;两年前,官府为修筑雄武城,不仅霸占了他们的田地,还强逼他们服苦役;为了活命才出逃至此。

    盘蜥听了面露杀气,对着老翁喝道:“胡说,竟敢诬蔑官府!”

    这时,又有一个中年妇人走到了近前,对着吕克号泣:“大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哪!丁壮男子全被带去筑城了,剩下的老人和孩子被他们割下了头颅,成了他们向朝廷邀功请赏的战利品。”

    盘蜥听了大怒,挥起了刀欲杀那妇人,却被武七拦住了。

    “将军息怒,这些人既已归化朝廷,就是我大唐子民,还请放其一条生路。”李云翰高声劝道。

    盘蜥哼了声,道:“说的轻巧,放走了他们,本将如何交差!”

    “将军放心,在下李云翰愿亲自向褚帅请罪。”

    “你,算什么货色!”盘蜥骂道。

    “将军息怒,”吕克心头一急,拉了把拔都,“还有我和拔都将军呢。”

    拔都虽不乐意,可又不好拂吕克的面,于是心生一计,对着盘蜥道:“我等奉长公子之令押送货物,一路疲惫不堪;这些山民呢,不如留下来帮着运送货物,你看如何?”

    “这……”盘蜥听了犹豫不决。

    “这些人呢,待见过了大帅后再行处置。”拔都说着向盘蜥使了个眼色。

    “好,念在将军的面子,且放了他们。”盘蜥心有会意,顿了下复沉下了脸,“今日之事谁要是走露了半点风声,休怪盘某无情!”

    盘蜥说罢领兵而去。

    那些活着的山民见官兵走远了,搀扶着伤者纷纷离开了货队,独有孔烛一人暗中尾随着李云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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