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黄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药香,正对门口开着一扇窗。里面陈设有一张床,一副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玻璃器皿,和不少瓶瓶罐罐,应是熊黄常用之物。左手边墙根立着一架书,都是翻旧了的。墙角还有几盆花,点缀着这个房间。另一面墙上,整铺了一面药柜,大概有百十来种草药,都贴着标签。柜子的角落里立着一架梯子。

    熊黄道:“你忍忍,手术会有些疼。我检查了你的身体,你的食道断了,肠子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无法吞服麻药。我又不了解狼的经脉,无法给你施针止痛,所以你只能忍着了。”

    赤纳想着自己的断齿,心头火起,一发狠,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道:疼算什么,能比得了我的断齿之恨!为了这仇,我就算多挨几针又算得了什么。

    熊长郁好心安抚赤纳道:“放心小狼,熊黄是个好的大夫,你别看他长得年轻,其实已经是三十多岁了,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熊猫族的寿命普遍很长,一般能活二百多年,三十多岁算是青壮年,一百五十岁以上算是老年。但是他们的生育能力低,整个族群,有时一年也不会有一个新生儿,因此人口也不多。他们酿得一手好酒,不与外界争斗,也甚少在世上走动。只要不惹他们,他们温和的像一只小猫。不过他们骨子里毕竟留着熊的血液,如果受到了欺负,那就接受极凶猛的反击吧。

    熊黄道:“爸爸,圣人,你们给我准备一些热水。另外现在天黑了,你们想办法弄点光来。然后在外面听我的吩咐。这里人手不用太多,赤纳太大,人多反而放不开手脚。”

    北光随手一挥,一团散发着白光的火焰从他手中托起,飘在空中,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熊黄大喜,向北光点了点头。

    “这孩子,现在就嫌弃我,我这还没老了呢!”熊长郁抓起北光的手,道:“走,咱们弄热水去。熊黄的医术高明的很,死人都能让他鼓捣活喽,你就放心吧。”

    北光边走边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担心现在赤纳的踪迹暴露了,恐怕以后会很难走。没办法,只能挑些偏僻的路走了。”北光沉吟片刻,道:“我要带它去那个地方。”

    熊长郁脸色大变:“你是说,西极魔窟!”

    “没错。它想要里面的宝物。”北光道。熊长郁抓住北光的双臂,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道:“北光,这太危险了!一个不好你可能就丧命了!你认为这样值吗?为了一匹雪狼!你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老先知的话从来未错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它就是天劫妖狼,虽然那个预言只是个传说。天下人宁可信其有,现在很多势力都在找它。三大国的君主都想除掉它,以摧毁草原人的信仰。最可笑的是,草原的酋长们也想除掉它,巩固自己的统治。还有人恶意炒作,重金悬赏它的脑袋。现在,天下人都想杀它,你帮它就是和天下人作对。你带它躲到那里,对它而言确实好。但是,西极魔窟对你而言,并不是个好去处。而且天劫妖狼的行踪若被有心人探知,你也会有不少麻烦。除非你杀了它,将它据为己有。只要它活着一天,就会有人找你、劝你,天天在你耳边聒噪。何必惹这些闲气,你也没几天好活了,不如去享清福。现如今,如你所担心的,将它击伤的对手没死,天劫妖狼在此的消息定会传出去,你们的行踪迟早暴露。你得给自己留好退路!”

    北光道:“我早有心理准备,你说的没错,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我想用最后这点时间做点事,正因如此才来找你。世人对它的偏见太深,但其实赤纳的心并不坏,是可以挽救的,我想渡它一渡,给它一个新的开始。我总是觉得,这世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控制着,你也好,我也罢,都走不出这个圈,所以,我想看看这天劫妖狼能不能拨开迷雾带我们走出这个圈!”说着,北光看向天空冷笑一声。

    熊长郁脸色一沉,也抬头看向天空,无奈的叹道:“哎,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会尽全力帮你。”熊长郁沉重的吸口气,道:“你来我这里,无非是想得到钥匙和地图,不过钥匙已经不复存在了。实不相瞒,当年得到它不久,我就偷偷将它丢进熔炉了。我们都清楚,那把钥匙所打开的东西就像个盲盒,一旦打开,不知道会给这世界带来什么。你也听说过那个传说,当初第一次打开那个东西的时候,带给那个开启之人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也将变难带到了这世上。前车之鉴啊北光,你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不如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还管这些劳神的事干什么!”

    北光沉声道:“我意已决。”

    沉默片刻,熊长郁艰难的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将地图给你。”他伸手从裤裆里摸出一只木匣,在木匣中取出一个一尺长的卷轴。

    北光嗤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把它藏在这个地方?”

    熊长郁郁闷的说道:“你别管我把它藏在哪儿,我是一刻也不敢离身,今日给了你,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日后我再也不用操心这个劳神玩意儿了。”

    熊长郁摊开地图,将烛台挨近,指着一处山谷道:“这是我们上次进入魔窟的地点。以天地盘的运转规律来推断,这次魔窟的大门应该在离此西北方一百里处。应是这里。”

    熊长郁指着那山谷斜上方的一处古塔道:“从魔塔进去,离终点最近,也最安全。你运气不错,还真是给你找了个好地方呢。”

    熊长郁看着北光的眼睛,道:“北光,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等你出来的时候,将这份地图毁去吧。”

    北光点点头,将地图收入怀中,道:“没错,这种东西还是要毁去的好。若是落在歹人手里,不知又惹出什么祸患。”

    熊长郁叹道:“这个烫手的山芋总算扔给你了,我也能安安稳稳的过过悠闲日子了。”

    这时,只听熊黄喊道:“我要的热水好没好啊?”

    熊长郁应了一声,道:“地图给你,我去烧水。”

    北光接过地图,点了点头,看着它沉思。

    隔壁的熊黄,此时已整装待发,身上穿着白大褂,脸上戴着棉布口罩,手上套着牛肠缝制的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赤纳的伤口,不禁连连摇头。伤口太多且杂乱,以他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实在是难以治疗。幸好赤纳生命顽强,否则不论内伤,光是外伤也能要了它的命。

    熊黄催促道:“爸爸,水烧好了没有!对了,你还得给我准备白酒。水要多烧点。我马上就要开始手术了!”

    没多久,见熊长郁将烧好的开水送了过来。熊黄已经准备好了三四十个小桶,分成两拨。吩咐道:“爸爸,这十几个桶放开水,那十几个桶放蒸过两次的白酒。你见我用过哪个桶,就将哪个桶拿走。您就在旁边侯着,我要开始干活儿了。”

    他先是支起一只盆,里面装上白酒和一些草药,下面也放了一个带盖子的壶,里面也装着白酒,将壶嘴点燃,待上面盆中白酒烧开,便调节顶盖,改用文火。不一会儿,空气便被药香和酒气充满。

    熊黄边做边说:“爸爸,你看着点,盆里的酒别熬干了。火灭了您再给续上。”

    “知道知道。”熊长郁点头道:“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做好消毒的准备,熊黄先从容易下手的地方缝合,一点一点的缝,直到屡清楚了为止。最好缝的是脑袋、屁股和四肢,赤纳脑袋上只有一条伤口,深可及骨,颅骨有些裂纹,但不致命,白森森的头骨露出一大段。

    他并未给赤纳备皮,因为它的毛很听话,并不妨碍手术。无论翻转成何等模样的皮肉,它的毛都会绕开熊黄的针,丝毫不会影响到手术,让熊黄感到非常顺手。下针也能快上几分,否则的话,以赤纳的块头,光是备皮就要很长时间。

    熊黄下针极稳,不急不躁,尽量做得完美,明显是个老手。没用几个小时,就将这些枝节缝好,并包扎起来。

    缝合时赤纳并没有太多痛苦,觉得针线在皮肤上穿来过去,凉凉的,痒痒的,心道:这熊猫人说的夸张,也没多疼。不禁放松了警惕。

    最难的是赤纳的脖子和胸腹位置。它的气管和食道已被切开,腹部更是血肉模糊。赤纳被壮汉开膛破肚,由于血块凝固,方不至于流出肠子来。

    熊黄在惊讶的同时,也不禁佩服赤纳的生命力,如果是别人伤成这样,怕是早断气了。而赤纳正瞪着两颗明珠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熊黄的一举一动。

    熊黄道:“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脖子还没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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