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我撞见清姐在听鑫姐她们的墙角,脸色不太好。后来她看到我,马上就走开了,我就也上去偷听了会儿,她们是在说你家里那事……”
瞿森在陪长辈们出来抽烟时,才得空看了眼手机,便看到了小棠的这条微信留言。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棠。”
回完消息,瞿森立即去看了下自己和许如清的聊天窗口,没有任何新消息,又去翻了下她的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知道自己又好心办坏事了。
由于外婆的急病入院,瞿森又一次将许如清一个人撇下了。
许如清刚刚结束考研考试,三天后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是她的二十七岁生日。瞿森不想破坏许如清的好心情,这几天可以说是她这一年里最轻松愉快的日子了,她该好好享受下的,便没有将外婆的事情告知于她,只说自己是回家帮父母处理一些急事。
临走前,瞿森想起之前秦鑫托他在法国代购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给她,赶巧秦鑫后两天会在申城录制综艺节目,他便让许如清帮忙给捎过去。原本他是想让小棠帮忙带去的,但想到许如清是那档综艺节目的忠实粉丝,不如自己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刚好也免得许如清会多想自己和秦鑫之间有什么。
但没想到,他自以为贴心的“多此一举”,会惹出事端来。
那天许如清是和小棠一起去的录制现场。但在中途,小棠遇见自己喜欢的歌手司瀚正在拍摄花絮照,便再也走不动路了。
“清姐,别告诉森哥哦,我还是爱他的!”小棠眨眨眼,朝许如清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许如清又怎么舍得破坏小棠此时的满足感:“我先去给鑫姐送东西,回头你看够了,来后台化妆室与我会合便是。”
她从小棠手里抽走一张工作证并给秦鑫发去了一条微信,问自己在这个时间过去找她是否方便。
“ok的。”秦鑫很快就回复了。
像秦鑫那样的一线女艺人,节目组都会安排一个相对隐蔽的专属化妆间,许如清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敲门进去的时候,秦鑫的造型师正在给她做妆发,而在两人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秦鑫的经纪人涵姐,她正操着一口爽朗地道的北城口音说着什么有趣事儿,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秦鑫突然发现进来的人是许如清,便指指自己身旁的空座,热情地喊道:“清子,你来了啊,快来,来这里坐。”
许如清上前凑近了几步,甜笑着说:“鑫姐,你可真好看。”
“哪有你好看呀,你的嘴真是和你的脸一样甜,”秦鑫示意造型师停一下:“对了,清子,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经纪人涵姐,特约造型师allen,还有我的助理薇薇,哦,她不在,我让她出去接你来着,看样子你俩是错过了。”
涵姐和allen都向许如清点头示意了下,许如清也予以回应。隐约中,她感到涵姐有在上下打量自己,这可能是他们做经纪人的习惯吧,当初跛哥也这么打量过她。
“不好意思啊,我刚沉浸于找你的化妆室,没注意看手机消息。”许如清这才发现秦鑫拉了个群。
“多大点事儿,我让薇薇回来就是,估计她都还没走到门口呢。”
“鑫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放在这边,可以吗?”看到造型师又开始上手给秦鑫捯饬头发,许如清便打算把东西放到旁边的梳妆台上。
“没事没事,你放哪儿都行。老瞿也是,其实我不着急的,他还让你专程给我跑一趟,真是麻烦你了啊。对了,他姥姥还好吧?”
“嗯?”许如清有些不明所以。
“前天他跟我说,他没法来给我送东西了,说是他姥姥突发急病,要回家一趟来着。现在他姥姥该度过难关了吧?”秦鑫说着,见许如清神色有些诧异,便收小了自己的音量:“怎么,他没跟你说吗?那他可能是怕你担心……”
“我没敢问他,还在等他消息呢。”许如清直接打断了秦鑫的话。
从秦鑫化妆室里出来的时候,许如清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瞿森居然把这么私密的事情说与秦鑫听,却对自己只字未提。
身后的化妆室里传来秦鑫经纪人涵姐的声音。
“瞿森那小子转性了啊,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清纯小白花了。”
“去年就听他说他姥姥病重,家里人一直催他结婚来着,说他姥姥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他成家立业,没想到今年他还真找了个。”
“那妞儿看着倒是个适合结婚的主儿。”
……
许如清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但是涵姐和秦鑫的每一句话都稳准狠地扎在了她的心头上,让她疼得走不动路。
直到被小棠撞见,她才落荒而逃。
许如清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在期待什么呢,瞿森一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凭什么会看上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素人呢?从一开始,她“沾沾自喜”的预感就是错的。瞿森父母之所以会喜欢她,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听话顾家的女孩,而他们又急需一个乖巧的儿媳妇。而后来瞿森之所以会追她,恐怕也是迫于家中催婚的压力,才想要找她来应付家人吧,毕竟他的家人还算是认可她。
就是这样吧。
她和瞿森的故事本就不合情理,但在其中添加上“外婆病重”这个背景后,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她该牢记gordon的警告的,不应该做不切实际的梦。
从小到大,她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幸运过。
又凭什么觉得上天这次就会特别眷顾她呢。
仔细想来,瞿森或许就不曾真正在意过她,否则他也不会接连撇她于不顾,也不会宁愿去跟秦鑫分享心事,也不曾与她吐露半分。
想到这里,许如清不禁泪如雨下,无法自抑。
想不到自己第一次打开心扉的结局,竟是输得这么彻底。
但是哭过之后,她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她做了一个迄今为止最为冲动疯狂的决定。
她打开手机,订了张最快到江城的机票。
她要去江城找瞿森,让他亲口给她一个说法。
……
瞿森的手机上冒出一条新的弹窗提示,是来自航旅纵横的,提醒他所绑定的联系人:许如清即将有一段前往江城的新旅程。
她来也好。
……
十二月底的江城,要比申城暖和得多。冬风拂过脸庞,虽不凛冽,却有些黏,堵得许如清的心头更加郁结。
等到下了飞机,许如清才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她并没有瞿森在江城的住址,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她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打算先给自己订个酒店。
刚点完付款,瞿森的电话就过来了。
“落地了?到b1停车场来,我在那儿等你。”
许如清走到约定地点时,瞿森正倚着副驾驶处的车门,低着头抽烟。本就在气头上的许如清上去就把他的烟头给掐了。瞿森便顺势抱紧她,给了她一个略带攻略性的吻。许如清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努力想要挣脱,但瞿森并不给她机会。
直到许如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才肯放开她。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先上车,我都会说的。”瞿森打开副驾驶处的车门,把许如清塞进副驾,又替她绑了安全带,才关上车门,跑去自己的主驾驶座。
坐进车里的许如清一言不发,而她这样,瞿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从哪部分开始说起。
他打开车载电台,想放些音乐想缓和下此时僵持的气氛。可是他一点开,许如清就关掉,他再点开,她再关掉。
“许如清,你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几次三番下来,瞿森也被她弄急了。
“好,我问你,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许如清终于肯回头看瞿森一眼。
“我外婆生病了,并且她拒绝配合治疗,所以家人让我回来一起帮着劝劝。”瞿森如实道来。
“为什么这事鑫姐知道,小棠知道,阿飞知道,就我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诶,你的家人生病了,你不告诉我,却跑去其他人那里寻求安慰,瞿森,你把我置于何地?还是你,”许如清冷哼一声:“从一开始就不是认真想和我谈恋爱的。是因为你外婆生病,家里人催婚催得紧,你才会想到找我这么个好拿捏的主来交差,是吗?”
许如清一口气把压在心头所有的愤怒全都抛了出来。
一双噙着泪的猩红的眼,看得瞿森有些触目惊心,一时失神,他没有顾及到路口的红灯,直接闯了过去。
“许如清,你想什么呢,平时戏看多了吧!”许如清的这一连串联想式疑问,把瞿森弄得云里雾里。
“没你演的多。”
“许如清!”瞿森低吼一声,猛踩了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你干什么!”被吓到的许如清也急得吼起来。
“下车!不然我怕明天的头版头条会是我俩的车祸!”瞿森俯身去解开许如清的安全带:“下车!”
在许如清落地之前,瞿森曾经预想过很多种自己被她质问的场景,但完全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走向。
女孩子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
他瞿森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任谁来劝都不可能。
许如清正在气头上,纵是瞿森过来开了车门,她也仍旧不肯下车。
一时无措的瞿森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许如清看见后便习惯性地伸手去抢,他便趁着这个当口将她拉出了车。
夜更深了,风里逐渐有了寒意,把两个人都吹得冷静了些。
瞿森看见许如清捏紧双拳,瑟缩进了她的大衣衣袖。他伸出手,试探性地去牵她,依旧被拒绝了。
“你就那么喜欢偶像剧剧情吗?行,今晚你是想就这么继续冻着呢,还是给我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你不是一直在说吗?”许如清反驳。
瞿森被气笑了。
“我外婆是生病了,但这件事情同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绝对关联……”
瞿森的外婆在去年秋天生了一场大病,所幸在家人们的悉心照料下,老人家顺利转危为安,在那年的冬天来临前便出院了。所以后来瞿森为了让神经高度紧绷了数月的父母稍作休息,才会在今年年初把他们接到他这里来旅行过年。倘若那时外婆病重,他们怎么可能会离开江城,总不可能是千里迢迢去给瞿森选妻来满足老人家心愿吧。
“那这次你外婆是?”
瞿森垂头,深吸了一口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家人们都沉浸在外婆逐渐恢复康健的喜悦中时,外公却因为突发脑溢血而意外去世了。
“是在中秋节那会儿?”许如清忽而恍然大悟。
瞿森点头。
中秋节前几天,身体一向硬朗的外公突发脑溢血,虽然家里人及时将他送往医院进行抢救,但最终还是没能挽救过来。瞿森接到自己父亲的那个电话时,整个人都懵了。
“外公身体一直都很好的,我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瞿森微颤的嘴唇难掩悲伤。
瞿森本想把实话告诉给许如清的,但时值中秋佳节,好端端一个团圆的好日子,他却跑来说件白事,怕犯了许如清和她家人们的忌讳。加上他父母也说瞿森在尚未正式登门拜访前就去说这种事,是很不合适的,于是他便什么都没有跟许如清讲。
而外婆在外公逝世之后,总觉得是自己的病把外公累垮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几天前,她的心脏病复发,却一直抗拒治疗,说就让她随外公去吧。家人们怎么劝都不听,就找他们几个孙辈们回来劝。老人家疼孩子,也能更听得进去孙辈的话。
可无论是外婆的病,还是外公的意外离世,都和他对许如清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唯一有关联的,是这些事情的发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瞿森对家的渴望。
在瞿森和他家人们的心中,家从来不是儿戏,绝不会做出像许如清想的那种离谱的事情。
“我之所以没有跟你讲,是因为我不想剥夺你快乐与庆祝的权利,你刚刚结束考试,又马上要迎来生日,这段日子理应是你最快乐的时光。可一旦我跟你说了我外婆的事,我知道你一定做不到置身事外的。”
听着瞿森说的这些,许如清又感动又自责,又有些无地自容。眼泪夺眶而出,她躲进瞿森的怀里,让眼泪落在他的衣袖上,好掩饰自己的狼狈与愧疚。
“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了,对不起……”
“拜托以后你的脑洞不要再开这么大了,好吗?”瞿森揉了揉怀中人儿的脑袋。
突然一阵闹铃响起,瞿森伸进自己的口袋掐断铃声。
“生日快乐。”
怕自己忙昏头,瞿森特意设置了一个闹钟来提醒自己必须要做今年第一个祝许如清生日快乐的人。
“我怕自己来不及赶回去,所以把礼物留在了禾城的房子里。你说巧不巧,今年我俩为对方准备的礼物一起失约了,不过这倒也公平,是吧?”
许如清抬眸:“礼物不重要,但是我想跟你讨一个愿望。”
“什么?”
许如清说,在她五年级那年,她的父亲因为要去医院做一个微创手术而错过了接她放学的时间。那时,父亲因为担心影响到她的学习状态,便没有把手术的事情告知于她。她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埋怨父亲为什么来晚了。后来她得知了父亲晚到的真相,一直愧疚到现在,都无法同当时的自己释怀。
“你不跟我讲实话,我可能会很开心地度过那两三天。可是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啊,当我得知在你最难的时候,我却在尽情撒欢,那种负罪感与愧疚感会伴随我一生的。所以,我想向你讨的愿望就是,请你以后一定一定不要再让我产生这样的负罪感与愧疚感,好不好?”
瞿森的眼眶里也泛起泪光。
“你会让我如愿的,对吗?”许如清继续问。
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更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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