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机走往摆渡车的途中,瞿森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那轮明月已近乎是一面玉盘了,可谓是月朗风清,而耳机里又恰到好处地响起那句“浮云散,明月照人来”,他不由得扬起嘴角,心中暗喜。

    秋风送爽,果然不假。

    微信提示音不断响起,是他的“双双对对”。这下他便得意了,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而风里,似乎还飘来了许如清当时咽着口水同他形容过的菱角香,馋得他干脆小跑了起来。

    从机场回苎城,坐大巴的话,需要1小时39分钟,而如果是驾车的话,便可将整段行程缩短至1小时左右。

    “要不是为了让你多出那几十分钟休息的时间,我才不会跑这一趟呢。”许如清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遭的车况。

    坐在副驾驶的瞿森此刻倒是悠然自得的很,就见他单手支在车窗处,歪着头看着许如清那副坐得笔挺、认真开车的模样:“是……为了我吗?我怎么感觉某些人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许如清是开着新车来接瞿森的,并且还执意要自己开车,不让瞿森插手。

    “你的车你开,我的车我开,天经地义!”

    看着许如清那副得意又傲娇的样子,瞿森识相地绕去了副驾驶那一侧,不再扰她的兴致。

    “这才刚装修了房子、交了学费,现在又喜提新车,我女朋友原来是个隐形小富婆啊,”瞿森有些崇拜地看向许如清:“看来我以后用不着这么拼了,有人能养我了,谢谢啊。”

    “你少来!不过……你是该谢谢我的,要不是有我替你挡着,你这回才喝不上菱角汤呢……”

    因为《孤帆远影》预告片的播出,许如清这一年来干的荒唐事便就都瞒不住了。恋爱、同居、裸辞、演戏,桩桩件件都撞在了自家父母的枪口上。许如清当即买了张机票,马不停蹄地奔回苎城负荆请罪。

    瞿森本来想和她一起回去,但许如清不让,说还是让她先行回去给二老铺个垫吧,不然她怕他到时连自家的大门都跨不进去。再说后面瞿森还有其他的工作安排,这慌慌张张地来,又匆匆忙忙地走,也不合适,还不如等工作都结束了,中秋的时候再过去,还能多待上几天。

    中秋,居然又到一年的中秋了。去年此时,瞿森就打算去苎城拜访许家父母的,只是中间生了些波折,然后一拖,便就是一年。

    瞿森知道,许如清这趟回去,定是很不容易的。曾经乖巧听话、恪守规矩的女儿如今竟然胆大包天到瞒天过海,他能想见到许家父母的怒不可遏。那他们又会怎么想他这个始作俑者呢?

    一个带坏他们女儿的混混?

    偏偏今年的春节,许如清还带他们去看了由瞿森出演大反派的电影。而那会儿许家父母又是怎么评价他的呢?

    他们说他长得就凶,让许如清以后千万不能找这样的男朋友。

    看来,他在他那素未谋面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负分了。

    这场逆局,他又该如何扳回一城?

    头疼,真是头疼。

    许如清瞥见瞿森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乐了起来。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当初她在从机场去他家的路上有多忐忑,现在她就要悉数奉还。哦不,是加倍奉还。

    谁叫他当初要那般玩弄她,就让他提心吊胆着吧。

    ……

    瞿森与许家父母的第一次见面,定在了中秋节那一天。

    还是许如清去接的他。

    但越靠近许家,瞿森的脚步就变得越发沉重。许如清拉着他的手也拽得愈发吃力,而到了楼道的那一刻,她更是拽人不成,反被拽。

    “瞿森,你干嘛啊!”

    “呃……嗯……我……我就是觉得这回带的礼轻了点,我还是再去买点儿。”瞿森想拽着许如清往外走,但她却赖在了原地。

    “哟,原来我森哥,也有这么怂的时候啊。我当初去你家,可都没你这么扭捏啊!“许如清忍不住笑话起来:“丑女婿总得见丈人丈母娘。”

    “这么说,是已经认可我是女婿了?”瞿森贴近许如清,并用手里拎着的礼盒蹭着她,似得意,又似撒娇。

    “不要脸!”许如清一把将他推开,兀自踏楼而上,等走上第二段楼梯时,她又趴在栏杆上探出个脑袋说:“还不快点跟上,负分女婿!”

    “哎,你等等我!”瞿森赶紧追了上去。

    瞿森不知道,许如清在提前回来的那几天里都跟她的父母说了些什么。总之,他与许家父母的初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气氛凝重,他们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喜欢他。

    “还真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啊!”在许如清帮瞿森做最后的整理着装时,撞上了正好开门出来丢垃圾的许母。小两口都有些不好意思,许母却是不甚欢喜,自顾自地打量起自己的未来女婿来。当初自家女儿指着电视里的瞿森理直气壮地告诉瞿母说那便是她的未来女婿时,她还气女儿不着调,总做些不切实际的梦,没想到还真的成真了。

    看着自家母亲眼里就要溢出来的星星,许如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场,反倒是瞿森谦谦有礼地主动向许母打了招呼。

    好在许父如及时雨般出现,化解了这场初见的尴尬。

    瞿森有些意外,在通话里那般严肃的许父,最后非但没有冷言冷语地为难他,反而成了迎他进许家大门的第一人。

    受宠若惊,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和他以往拿到的台本有些不一样,可即便是从困难模式变成了简单模式,瞿森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跟着许父来到客厅,惴惴不安地接过许父递过来的那杯茶水,偷偷回头去看许如清,眼神乞求她能留在自己身旁。

    瞿森这副不安又局促的模样,平日里实在是少见,许如清饶有兴趣地想要留下来围观这场好戏,不想却被自家母亲直接拉去了厨房。

    “就这么放不下你那男朋友呢。”见许如清时不时地要往客厅那儿探两眼,许母忍不住调侃起来。

    “才不是呢,我巴不得爸爸能帮我整一下他呢。”许如清环视了厨房一圈,终于在水池旁的置物架上发现了她的目标物——一篮生菱角。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许母连声喊住她。

    “不是要煮菱角汤吗?那这菱角不得剥啊?”许如清理直气壮地回道,然后顺手就把这活派给了在厅里坐着的两位。

    “人家刚来,就让人干活,这不太合适吧。”许母把回来的许如清拉到一边,轻声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边做事边聊天,他俩才不会太尴尬。我那是在帮他们,好吗?再说了,是瞿森他自己想要喝菱角汤的,那当然得他自食其力,才会更香。”

    “你现在这张嘴啊……”说着,许母伸手就要去捏许如清的嘴,吓得她连忙往后仰了仰。

    “妈妈,你这属于严重的吃里扒外行为啊,之前还说要给他立个下马威呢。现在倒好,下马威呢?”许如清佯装出一副四处寻找的模样,被笑不拢嘴的许母赏了个大饺子。

    从北城回来的那一天,许如清在自家门外徘徊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解释这一切。

    在这个保守又传统的家里,她的那些行为无异于“大逆不道”。

    但或许是因为她的叛逆还算是略有成就,父母终是没有太过追究,依然准备了一桌好菜,等她回来。

    不过,对许如清擅自恋爱同居的行为,许父许母还是进行了严厉批评,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在同居之前让父母帮忙把把关的。

    “你是为什么喜欢他?就因为他长得帅?可妈妈跟你说,样貌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而且娱乐圈多乱啊,天天有人出轨离婚的,还……”

    “妈妈,你别忘了,我现在也在这个圈。而且,我虽然是颜控,但也不会因为这么肤浅的原因就和人同居。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是那种能忍的脾气。”

    “那你是因为什么?”许父自知自己的女儿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但也好奇是怎样的一个男孩能将自己的女儿“蛊惑”至此。

    终于在中秋节那天,许父见到了那个男孩。

    他比银幕里看着要瘦削些,一身腱子肉藏在宽松的衣着之下,显得整个人温和了不少。高眉弓和细长的瑞凤眼在不笑的时候,显得冷峻与疏离,但今天这样笑着,倒是显得有些憨厚。他跟在许父身后,不停摩挲着的手,是他无处可逃的紧张。

    其实第一回见瞿森,许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把之前问过许如清的东西,又问了他一遍,看看女儿是否有为他润色过什么。最后实在没得问了,许父便说:

    “我家这个小囡啊,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的,今天说要这个,明天又想要那个。过去的这一年里,她这又是学表演,又是考研心理学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会不会,都是她自己在努力,我也没帮上什么,反倒是她帮了我不少。而且看她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也挺开心的。”瞿森乐呵呵地回着,剥完了最后一个菱角。

    许父突然想起来他问自家女儿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喜欢瞿森?

    那天许如清的回答是:

    “在他身边,那些以前我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事情,现在都敢去做了。”

    许父笑了,提着那篮剥好的菱角,起身去厨房。当许父走过瞿森的时候,瞿森紧张地立即站起了身,许父示意他坐着就好,并拍拍肩膀对他说道:“谢谢,辛苦了。你就再在这儿坐会儿,吃些东西,我去厨房把这菱角汤给烧了,她们的手艺啊,都不如我。对了,听如清说,你等这碗汤,已经等很久了。”

    “谢谢叔叔。”瞿森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等这碗汤,确实已经等了很久了。

    许父进厨房的时候,撞上了倚在厨房墙边朝着客厅方向发呆的许如清:“看什么呢,你爸我虽然贪吃,但也不至于吃了他。”

    吃,是不会吃,但喝,就不一定了。

    那天晚上,许父高兴地拿出自己的藏酒,说要和瞿森畅饮一回。许父和瞿森的酒量,许如清是知情的,都不过半斤八两,她本想劝住,却破天荒地被一向不喜父亲饮酒的母亲给拦下了。

    “妈妈,你刚才干嘛不让我拦住他们啊,你看现在好了吧,那两人的话,比撒哈拉大沙漠里的沙子还密,”许如清一边洗着碗,一边回头看了眼餐厅里“把酒问青天”的两个人,气呼呼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何时能结束,唉……”

    “你个小囡懂什么,你爸那是在帮你试他呢。”

    好吧,只是多少有些可惜了今年那轮十五圆的银月。

    第二天,瞿森在口干舌燥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敲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然后在飞来横衣扬起的那阵风里,总算是恢复了点意识。

    “我这是?”

    “我的‘五斗先生’,你醒啦?昨晚睡得可还舒服?”许如清阴阳怪气的发问让瞿森瞬间清醒。

    瞿森昨晚喝得挺美,却把许如清累得够呛,不仅要和母亲两个人收拾残局,还得大晚上跑去酒店给瞿森拿换洗衣物。本是一个美好的中秋夜,她却只在下楼去开车的时候才得空看了眼桂月,怎能不气

    瞿森自知理亏,用许如清砸来的衣服遮住了半张脸,说道:“也没喝多少,主要就是和你爸爸聊了会儿天。”

    “哼,没喝多少是吧,那你记得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吗?”

    “当然记得!你爸爸说你那个好朋友橙子这个国庆节要结婚了,问我会不会和你一起去参加婚礼,说如果要一起去的话,就索性在苎城多待上几天,还说让我不要住酒店了,住这儿就好,这里安全,还有……”瞿森嘻嘻笑着,但被许如清无情打断。

    “行了行了,你倒是挺会记重点的,”许如清白了他一眼:“那你可还有聊出点别的什么感悟来?”

    “别的,感悟?”瞿森沉思了会儿,回道:“早知道这沙发是我的归宿,当初就该不顾一切规劝你买那套最贵最舒服的。”

    许如清冷冷一笑:“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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