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回到北城的许如清很快就投入到新戏《末途》的拍摄中来。

    这是一部集政斗与商战于一身的现代权谋戏。

    许如清的角色是剧里为数不多的女性角色,虽然戏份算不上多,但却是极其重要的点睛之笔。

    岳皎皎一早就替她拿定主意,签下了这个本子,并拍着胸脯说许如清一定会喜欢这个角色的。

    毕竟,谁又能拒绝人间清醒富贵花的设定呢?

    这个角色表面上是一个不问世事、成天摆弄花花草草的世家大小姐,然而实际上却是从一开始就在步步为营、为爱复仇的野心家,其中反转不得不叫人拍案叫绝。

    “呵,我让的每一步,都是引你永堕地狱的一步!”许如清前一秒还在温柔笑着的眸子里突然射出清冽的光,配上那轻蔑的神态与口吻,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和她演对手戏的徐驰都在那一瞬间被震慑到了。

    导演夸她长得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戏路这么宽呢,真是天赋型选手。

    许如清鞠着躬道谢。

    “不错啊,情绪转换越来越自然了。”下了戏,徐驰也忍不住夸她两句。

    “都是驰哥带的好。”许如清甜笑道。

    徐驰闻言,本想伸手去轻抚下许如清的脑袋,但她突然蹲下系鞋带,刚好错过。

    他也迅速将手收回。

    许如清和徐驰在《末途》中再次饰演一对兄妹,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不再是简单的兄妹情深。

    徐驰的角色是家中的养子,表面宠妹人设的他,实际上一直对这个妹妹和这个家有着不该有的觊觎之情,最后他在对权势的渴望中逐渐心理扭曲,迷失了自己。

    任何与正义背道而驰的,都是末途。

    剧本围读时,徐驰曾这样感慨他所饰演的这个人物。

    也曾善良过,只可惜他的善良没有引来心软的神,反而招来了恶魔。

    想要遇上一个心软的神,太难了。

    许如清的助理阿穗过来找她一起去吃饭,许如清便问徐驰要不要一起,但他委婉推辞了,一个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清姐,我看驰哥刚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啊,也难怪森哥会担心呢。”阿穗挽着许如清的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徐驰。

    “他还让你看着谁?”

    “我们家阿泽,”阿穗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半捂上嘴巴,笑着卖乖道:“不过他还没进组。”

    “你跟他一起发什么疯呢。拜托,你是我的助理,付你工资的人是我,你不去帮我盯他有没有拈花惹草就罢了,怎么还帮着他盯起我的哨来了。”

    “那森哥也不能算是没付我工资吧。”阿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就把这心里想的一句给说出口了呢。

    “好你个阿穗!这就开始吃里扒外了?”许如清挠起了阿穗的痒痒,以示惩罚。

    “没有没有,求清姐放过!”阿穗痒得蹲了下来,拉住许如清的双手不住求饶道:“森哥那儿的情况,哪里还用我去盯啊,悠悠姐不是就跟他一块拍戏吗?再说你随便登一个饺子姐的微博号,也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就你明白。”许如清把她拉起来。

    阿穗嘿嘿笑着,说自己虽然平常嘴碎爱八卦吧,但在这方面还真是个明白人。当年沐秋澄的恋情,就是她最早看穿的。所以徐驰刚才看许如清的眼神啊,实在是算不上清白。

    许如清一把捏住了阿穗的腮帮子,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你再胡言乱语,明天开始我就不让你来片场了。”

    “哦。”阿穗乖乖地退到许如清的身侧,又挽起了她的手。

    这一退,让许如清看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楚宁?

    “是她吧,今天这片儿新来了个剧组取景拍摄,那剧的主演就是楚宁和伍燚。”

    楚宁和伍燚?

    倒还真让楚宁给心想事成了。

    那会儿还在拍《盛世》的时候,楚宁就想和伍燚合作炒cp来着,没想到现在这俩人还真合作上了。

    不过也好,这样的话,瞿森就不用再被她缠着了。

    许如清立即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瞿森。

    “他俩凑一块了?挺好,也算那小子干了件人事了。”

    许如清第一次在瞿森的口吻中听到这种“刻薄”,让她隐隐感觉到瞿森与伍燚之间的故事远远不止抢了个角色那么简单。

    但瞿森说他要回去赶戏了,并未给许如清留下时间去深究。

    “好了,好姐姐,你别担心了,就算以前真有过事,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森哥现在可比那个伍燚火得多,不会有事的。”

    “嗯。”许如清点点头,准备和阿穗一起往回走去。

    “啊!”结果还没等她挪步,背后就袭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毫无防备的她一下推倒在地。

    “诶,你们怎么回事啊,不看路的啊。”阿穗赶紧去扶许如清,嘴里也是当即就骂了起来。

    许如清的戏服很单薄,先前出来吃饭时只简单套了件外套,腿上还是光着的。这一摔,是膝盖先着的地,瞬间就见了血。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你没事吧?”撞到许如清的那位老妇人慌慌张张地过来道歉,颤抖着双手想要一起帮忙把许如清扶起来。

    许如清见状,连摇手说没关系,自个儿忍着疼站了起来,并用长外套和半裙挡了挡伤口。

    “就是摔的样子丑了点,我没事儿。”许如清向阿穗使了个眼色,然后故作轻松的样子,想宽慰下那位歉疚又忐忑的老人家,然后发现老奶奶的东西也因为和她的撞击,洒了一地。

    洒在地上的食物飘香四溢,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老人家尴尬地笑笑,说许如清没事就好,然后蹲下去处理那些食物的残渣。

    “走了走了,还捡什么捡,还嫌不够丢人啊!”一旁的中年男子粗暴地将那个老妇人一把拉起,然后一起离开了。

    “诶,这都什么人啊!”阿穗又忿忿地骂了几句,转头对处理着食物残渣的许如清说道:“就说做人不能太善良吧,人善被人欺。”

    她扯开许如清的裙边,两个膝盖,无一幸免。

    “好阿穗,相信你那儿一定备了创口贴,对不对?”

    “备是备了,但是你这伤口这么大,那种小的都不一定适用。”

    “没事,就是被这些小石子硌破了皮,看着可怕而已。”许如清笑着说。

    阿穗还真是佩服许如清,这会儿她都能笑得出来。

    许如清说要不然怎么办,难道非要大哭一场才合理吗?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口也已经存在了,再去纠结这个是无意义的,怎么更好地解决才最重要。

    “疼吗?”

    “你说呢?”

    “那我跟你讲个瓜,分散下你疼痛的注意力。”

    “好阿穗,你果然是懂我的。”

    阿穗凑到许如清耳边,悄悄说出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瓜。

    撞到许如清的一共有两个人,那个老奶奶和中年男子。但刚才和那两人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人。

    是徐驰的助理。

    “他好像是在把那两个人赶出来,所以他们才撞上了背对着的你。然后他一看到撞到的是我们,马上就跑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许如清问。

    “我不可能看错!上午你和驰哥拍对手戏,我就和他一起在场边候着。他的穿着,我不可能认错的。”阿穗振振有词,不容有疑。

    “那你都看到了,还不提醒我走开点!”

    “那就一瞬间的事嘛,我也是去扶你的时候,才确认那个背影的,别怪我。”

    “没怪你。不过阿穗,今天这事儿,你先别说出去,片场人太多、嘴太杂,知道吗?”

    “哦。但是清姐,你说那两个人,和驰哥会是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让助理把那两个人赶出去,言辞还这么激烈,他平常对我们还挺谦和的呀。”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你们怎么都这样,我就只是合理推敲下嘛……”

    许如清说,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不想他人触及的故事,就给别人留点空间吧。

    “咚咚咚。”化妆室的门口响起敲门声。

    “请进!”许如清还以为是阿穗买完药水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啦!”

    “是我。”

    许如清立即回过头去看,是徐驰。

    “我听文昊说,你摔伤了,就拿了点碘伏来,”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看到了她膝盖上的伤口,皱眉低头道:“怎么摔得这么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下,检查下有没有摔到筋骨。”

    许如清却笑着说只是些擦伤,要真伤到了骨头,她是走不回来的。

    “我给你喷点碘伏吧,有消毒的作用,你放心,这个喷着不疼的。”说着,徐驰就蹲下了身。

    “驰哥,你给我,我自己来吧。”

    “你就让我弥补下吧,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他小心翼翼地往许如清的伤口处喷洒着碘伏:“文昊那小子也是,就这么跑开了。”

    “你别怪他,他没做错,片场这么乱,是该谨慎些的。”虽然是不疼,但许如清还是因为碘伏药水喷洒瞬间的那股凉意而瑟缩了一下。

    徐驰问,她就不好奇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那两个人。

    “你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没有人非要不体面的。”

    徐驰欣然一笑,缓缓说道:“撞到你的那两个人,是我的奶奶和爸爸。”

    徐驰告诉许如清,他当年之所以会进娱乐圈,就是为了替自己那个嗜赌成性的父亲还天价赌债。父亲出逃的那几年,他拼命工作,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还要应付无数的催债电话,几乎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与绝望里。那个时候,他差一点就结束掉自己的生命,是想到自己那孤苦无依的奶奶,他才勉强撑了下来。后来,他好不容易还清了赌债,以为自己能和奶奶一起过上轻松快乐的生活了,可没想到父亲又回来了。奶奶到底还是割舍不下自己的儿子,可是循环往复的生活和挥之不去的恶意报道,让徐驰疲惫不堪。终于,他决定和那个家断绝关系,此后更是为了躲避父亲和记者而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年开始,他才又开始出来演戏。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所以这次打听到他回北城拍戏了,父亲才会故意带着奶奶来片场找他。

    “大概是又缺钱了吧。”徐驰无情地自嘲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刚准备点上,又犹豫了几秒,把烟放回了口袋。

    许如清没有想到,网上的人都夸赞徐驰有豪门贵公子的气度,可他真实的身世却是这么心酸。

    徐驰苦笑道,正因为如此,他每次演完一个贵公子的角色,就会去演一个低到尘埃里的角色,就像这次这样。

    他说他要时刻保持清醒,他不配拥有光明。

    便是神明要助人,都不会选今日这般“缺德”的他。

    许如清有些心疼,这个“清醒”的徐驰。

    “驰哥,是吃荠菜的季节了,荠菜饺子可香了,”沉默几许,她还是说出了口:“还有荠菜卤鸡蛋,听说在三月三吃菜卤蛋,就连石头都能踩得烂呢。”

    徐驰愣了几秒,继而又恍然大悟似的笑里起了泪。

    嗯,是该回去看看奶奶了。

    后来助理文昊问徐驰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遇上一个心软的神,谁会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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