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仪死了。

    这事要从头说起。

    赵昭仪也不知道从哪听说韩昭仪是景帝心尖尖上的人,她本就没脑子,跑去质问韩昭仪,先碰见的玉阳公主。

    在玉阳公主怜悯的目光和几句高高在上的话语刺激下,怒火中烧,带着人冲进坤仪宫,在看到与自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韩昭仪时彻底失去理智,也不给韩昭仪说话的机会,按着直接给灌下一碗鹤顶红。

    呼吸之间,韩昭仪就死透了。

    说起来也怪景帝,为了不表现出对韩昭仪的不同,她宫中的人手配置与其他昭仪并不不同,但是同为昭仪却是个宠妃的赵昭仪,她的人手配置可以比肩妃位,加上景帝最近想送她早点去死,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这样一来,赵昭仪的实力可不是韩昭仪能抵抗的,闯宫加灌药未起一丝波折,十分顺利。

    这当然也少不了谢皇后的帮忙,她把沈鹤安排暗中照看坤仪宫的人手借赵昭仪之名都调开了。

    从景帝下旨赦免韩昭仪开始,谢皇后就在筹划这件事情,利用的就是没人知道景帝的弱点是韩昭仪。赵昭仪敢下手也只是以为韩昭仪会和她争宠,加上最近她的风头正盛,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她无所畏惧。

    这件事情能成在谢皇后眼里十分可笑,想保护一个女人不应该像对待赵昭仪那样吗?给她宠爱,让她处于帝王的庇护下,再给她实权,看谁还能伤害得了她?

    一个帝王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天天自我上演忍辱负重,愚蠢至极。

    谢皇后知道实情,只觉得可笑。

    而满朝不知道实情的文武百官则满脑子问号。

    一个昭仪死了,陛下大悲,几乎哭死过去,已然不能上朝了?

    当初先帝去时,咱们这位陛下可就掉了几滴眼泪而已,太后去时,连眼泪都不曾掉过。

    听说还是个平时不受宠的昭仪,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有聪明人反应过来,这韩昭仪怕不是陛下的心上人吧?

    只是这样就更想不明白,那陛下为何不宠爱这位心上人,也没给予过多的保护,整个后宫都是陛下的天下,看看曾经那些宠妃哪个不是横着走,连皇后也只能小惩大诫,怎么可能被灌毒药?

    啧啧啧,真让人想不明白。

    再说景帝悲痛欲绝,接近癫狂,抱着韩昭仪的尸体几天几夜不撒手。

    谁也不敢劝,沈鹤急疯了,请谢皇后劝说被拒后,只能找来六皇子。

    六皇子刚从前朝的困局中出来,精气神刚刚恢复些,就遇到这样惊天变动,他整个人又悲又惊,哀痛母妃暴毙之时,也惊惧自己的前程。

    他十分清楚,他今日所有的一切,未来筹谋的一切,只是因为景帝爱着他的母妃。

    若母妃不在了,景帝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心为他筹谋?

    带着这样的悲伤与担忧,六皇子来见景帝,他跪在景帝身后,俯身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心若死灰的景帝被这悲伤的哭声惊动,他勉强扭头看去,是治儿,他和婉儿的孩子,治儿。

    景帝再次泪如雨下。

    六皇子感受到景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依旧慈爱,心中稍等,跪走上前,痛哭着说:“儿臣恳求父皇让母妃入土为安。母妃横死,为六道轮回所不容,还请父皇下旨请高僧为母妃超度。”

    景帝低下头,深情地看着面色青紫,七窍满是黑血的韩昭仪,低低地说:“治儿,父皇舍不得送你母妃走,父皇舍不得。”

    六皇子哀伤不能自已,号哭许久,再次磕头,“父皇,让母妃安心地走吧。”

    安心?凶手还活着,婉儿怎么安心!景帝忽地暴怒,“沈鹤,那贱人何处?”

    沈鹤已经换上重孝,跑进来跪下,“在皇后娘娘那里。”

    景帝瞪着血红的眼睛,“呵呵,她以为皇后就能保住她的命了?去把她给朕提来,朕要杀了她祭奠婉儿亡灵,让婉儿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沈鹤没动,“陛下,赵昭仪她,她有身孕了,几位御医共同诊断,不会有错。”

    景帝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不是更好,让她和她肚子里那块肉一起给婉儿赔命!”

    沈鹤跪在那里,身子都要趴成□□了,“陛下,祖规有云,妃子有孕,不可斩杀,需等生产后再行议罪,若生下皇子,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免除死罪。皇后娘娘这几日都召了宗室族长及族老们进宫,就守在立政殿。”

    景帝闻言大怒,“这贱人好大的胆子!”他轻轻放下韩昭仪的尸体,温柔地说:“婉儿你等着,朕这就去把毒害你的贱人拿来给你赔命。”景帝站起身,一身肃杀,“去立政殿。”

    沈鹤吓得肝胆俱裂,扑上去抱住景帝的腿,“陛下,皇后娘娘按规矩办事,一点错没有,宗室更是掌管皇室传承,他们肯定会拼死护着赵昭仪,陛下三思啊!”

    景帝一脚将沈鹤踹来,冷不防却被六皇子抱住大腿,六皇子仰着头,双目血红,满脸泪水,“父皇,沈总管说的没错,父皇此去若强行带走赵昭仪,只会让宗室寒心,让皇后和谢家离心,让满朝文武生出异心,父皇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断不能因此断送,母妃泉下有知定然不肯的。”

    六皇子抱得死死的,这关乎他的前程,若是景帝不管不顾斩杀了怀孕的妃子,所有人都会知道韩昭仪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也就知道他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他以后就是个明面上的靶子,必定被群起而攻之,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景帝甩了几次没甩开,巨大的哀痛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他一心只想手刃赵昭仪,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气,以安婉儿在天之灵。

    景帝怒喝:“来人,把六皇子给朕拉开。”

    沈鹤眼一闭,完了。

    很快,景帝怒闯立政殿,不顾宗室族老百般阻拦,亲手砍杀怀有身孕的赵昭仪数十刀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宗室族长自觉愧对先祖,跑去承乾殿前,一头撞在柱子上,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这样一来,满朝文武明白了,敢情咱们这位陛下还是个痴情之人,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之前死活不肯让六皇子督军。

    原来是舍不得。

    接下来景帝的举动更加疯狂,他要以皇后之仪下葬韩昭仪,更是封了韩昭仪为孝贤皇后。

    谢皇后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她岿然不动,毫无反应。

    景帝没等来谢皇后的抗争,颇感遗憾,继续下旨,举国守孝一年,不得婚嫁,不得宴饮,不得游戏取乐,赌场、妓/院、茶食、酒馆全部关门歇业,家家挂灵幡,户户设牌位,如有违者,斩立决。

    这已经是帝王的丧制了。

    于是,御史们挽起袖子起草奏折,奏折如雪花般飞上御书案。

    景帝看了几个,随意丢在一边,“拿去烧了。”

    沈鹤吓得扑通跪倒,“陛下,奏折不能烧啊。”

    景帝阴恻恻看着他,“奏折和你,只能留一样。”

    沈鹤浑身发抖,他怕死,可是更怕烧奏折的后果,如今这宫中已经没人能劝住景帝,他只能硬着头皮劝,“陛下,若是烧了这些奏折,满朝文武,天下文人都会口诛笔伐,届时”遗臭万年。

    景帝手里握着韩昭仪生前最喜欢的一个玉葫芦,冷冷地说:“朕是一国之君,是天子,谁敢讨伐朕,朕就杀了谁。这奏折你若是不敢烧,自然有人敢。”景帝的目光落在沈鹤身上,这个奴才从九岁时就来到他的身边,这些年原本还算得力,只是

    景帝一摆手,“你老了,回家养老去吧。”

    沈鹤闻言瘫坐在地,从韩昭仪被毒死开始,他就知道陛下肯定会怪罪他,幸好陛下对他终究网开一面,让他得以活着离开。

    权倾一时的太监总管沈鹤离开皇宫时,只背了一个小包裹,且无人相送。

    景帝心中怨恨他没能保护好韩昭仪,一个铜板都不让他带走。

    原先不被沈鹤看好的一个太监江海被提拔成太监总管,第一个差事就是把奏折烧掉。

    江海眼睛都没眨一下,立马在承乾殿前架起火堆,开始烧奏折。

    此举一出,天下哗然。

    更多奏折飞上御书案,不,干脆飞不到御书案,在半路就被丢进火里,至此承乾殿前的火堆就没熄灭过。

    到了韩昭仪出殡的日子,原本是给谢皇后准备的陵寝,也安排给了韩昭仪。

    御史们顿足捶胸,大哭遇到昏君,一群御史跑到承乾殿前死谏。

    景帝手握玉葫芦,全身重孝,阴森冷漠地说:“谁敢死,朕就敢埋。”自从韩昭仪死去,他的身子每况愈下,现在还不到冬天,已经披上厚厚的大氅。

    几个御史愤怒地撞了柱子,景帝当场下旨赐了棺材,让礼部把人拉走埋了,灵都不许停,从死亡到下葬还没用上三个时辰。

    这下彻底消停了,没人上折子,毕竟都烧了,还不如不写。

    景帝见状冷笑不止,笑着笑着便哭了,他发现自己以前真的错了,错得离谱。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根本不用那么小心谨慎,天子一怒血流四海,根本没人敢惹怒他。

    明明他早就可以让婉儿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明明就可以!可他却连她的命都没能保住。

    景帝悔恨万分,他恨自己,他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一拳又一拳,使尽了力气,直打得嘴角流血。

    没人敢站出来劝说,江海早躲到殿外守着。

    景帝再次上朝,已经整整过去两个月,待处理的国事堆积如山。

    景帝却不想听这些,他阴沉着脸看着下面的大臣,开口道:“朕欲立太子,众卿以为如何?”

    众朝臣手拿着笏板,与左右邻居交互了一下了然的眼神:咱们这位陛下开始明着为心上人的儿子打算了。

    满朝鸦雀无声。

    景帝不耐烦继续说:“朕欲立六皇子为太子,众卿可有意见?”

    六皇子闻言既紧张又兴奋,如今这朝廷上看他的眼神充满审视,这个时候提立太子,恐怕他又要被群起贬低,不过只要父皇坚持,这太子之位终究是他的。

    如今的景帝,独断专行,六皇子觉得这才是帝王本该有的样子。

    想象中的反对之声并没有出现,景帝按下满腔的杀意,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众爱卿都赞同,择吉日册立东宫。”

    六皇子心中大喜,这就成了?

    曾经策划几年没有进展的事情,两句话就成了?

    六皇子整个人飘飘然,全然忘记自己如何下的朝,如何回的宫。

    景帝以为十分顺利的事情,却在测算吉日时出现波折,不管如何测算,就是没有册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吉日。

    景帝心中冷笑,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废话不多说,直接杀掉测算日期的官员,换个人算,可依旧算不出吉日,景帝再杀,再换人。

    这样接连斩杀五位测算日期的官员之后,全天下都知道六皇子不该被立为太子,否则怎么会没有吉日呢?

    天意不允呗。

    景帝眼都杀红了,他是天子,他的旨意就是天意!

    景帝思索再三,亲自翻开日历选日子。

    景帝选好日子,下旨礼部即刻准备。

    礼部官员一点不含糊,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办差,这让景帝放下心,他以为也要杀几个阴奉阳违的礼部官员才能顺利进展下去。

    李小凤老老实实缩在自己宫里,她怕被景帝想起来,也被咔嚓了。因为韩昭仪的死,她和谢晖的婚事再次延期。

    虽然处于深宫,也清楚眼下这局面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是她十分好奇,李青鸾下一步计划,到底是趁景帝病要景帝命,还是对曾经的暧昧对象六皇子下手。

    此时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停着三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蒙着脸坐在马车前。偏房里,谢、李、崔三家家主围着一盆火正在煮茶。

    李尚书亲自给谢中丞倒杯茶,笑道:“说起来我们倒是很久没这样坐着一起品茶了,想当初我们三人一同科举,一同吟诗作对,意气风发,仿佛就在昨天。”说完又给崔尚书倒了一杯。

    谢中丞似笑非笑,“我们的后辈倒是比我们走得更近些。”

    崔尚书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嫡出的有出息,我家偏偏是个旁支庶出。”

    谢中丞冷笑道:“嫡庶有什么区别,咱们的陛下机关算尽为着一位庶出的皇子,不惜让中宫无子。”

    三人均沉默了下来。

    许久,李尚书道:“陛下大悲之下,难免有所疏漏,我们身为臣子,可不能坐视不管,任由陛下留下千古骂名。”

    崔尚书一脸赞同,“李兄说的对,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等需尽早打算。”

    谢中丞一点不废话,“六皇子德行浅薄,才智平庸,难堪大任,我们需力荐陛下收回成命,非常时刻也可用非常之法。”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商讨起细节。

    景帝这么多年苦苦经营,不管后宫还是前朝,早已尽在其掌握中。但是眼下却出了些意外,就是与他离心的谢皇后。

    而且后面追查缘由,韩昭仪的死似乎还有谢皇后的手笔在里面,这让景帝恨的恨不能亲手掐死她。

    当然,他不能随便掐死一个皇后,但是他也绝不能容忍后宫在这样一个女人手中,他要在六皇子入主东宫前解决掉谢皇后。

    废后是一定要废的,只是废掉后谁来掌握后宫?

    景帝将后宫诸人来回扒拉了几遍,竟然寻不出一个放心的人。这个人不但要能管理后宫,还要能成为六皇子的助力,毕竟六皇子现在面临的处境是后宫无人。

    这么多年来,其他女人就如摆设一样从未被他放在心上,临时想找个合适的人自然没那么容易。

    正当景帝头疼的时候,江海提到了一个人,就是蒋婕妤。

    景帝一细想还真是,蒋婕妤身后的蒋家与韩家是姻亲,关系紧密,来往频繁。蒋婕妤与韩昭仪论起来还是表姐妹,更重要的是蒋婕妤没有皇子只有一个公主,若是扶持她出来,她自然会真心帮着六皇子。

    景帝还是不放心,让江海细细查了一遍蒋婕妤在后宫的行为,得出一个结论,蒋婕妤特立独行,与后宫诸人皆不交好。

    景帝又招蒋婕妤御前伺候了几回,观察加考验,终于在太子冠礼前几日下旨,以皇后身体不适为由,晋升蒋婕妤为昭容,协理六宫,并主持太子冠礼后的大婚仪式。

    对,为巩固六皇子的地位,景帝依旧下旨赐婚,让李青鸾嫁入东宫为侧妃,而韩氏女韩月怡为太子妃。

    景帝有自己的思虑,此举除了将李家拉到六皇子阵营,也恶心一下李家,当初摇摆不定,一女两许,李家已经不配成为太子的岳家。

    至于韩月怡,她与治儿从小一块长大,两情相悦,就让他们在一起,弥补他和婉儿不能相守终身的遗憾。

    因为韩昭仪的丧期未过,婚礼只能等丧期结束再举行。

    六皇子其实想反对将韩月怡立为太子妃,韩家实在势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韩月怡虽是他的心上人,可他依旧认为太子妃这个位置是李青鸾才能担当的,李家也是他理想的岳家。只是如今景帝与他已经不似往日那般亲密,他稍微露出犹豫之色,就引得景帝不满,“你马上就是储君了,无需再忍辱负重,连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娶。”

    六皇子满心发苦,他不敢惹怒景帝,他的一切都是景帝给的,景帝自然可以随时拿回去,没了韩昭仪,玉阳又因口无遮拦刺激赵昭仪而被景帝彻底厌弃,如今景帝身边已经没有能为他说上一句话的人。

    景帝继续为六皇子打扫障碍,他先找了由头把二皇子给收拾了,之后他的手伸向四皇子,只是伸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四皇子虽然是他扶起来对抗二皇子的,可纯纯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二皇子的计谋,他没有一次不自投罗网的,没有他的偏袒,四皇子早被踢出朝局。景帝想了想,放过四皇子,又将其他皇子敲打一番,才停下手,静候太子冠礼仪式。

    而就在冠礼前一天,意外发生了,礼堂失火,将太子的衮冕烧得一干二净。

    这套衮冕是尚衣局几百位秀娘日夜不停赶出来的,仅此一套,没有第二件。

    太子冠礼不着衮冕,仪式都没法进行。

    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替代品,因为景帝自己就没做过太子,没有太子衮冕,再往前几朝确实有太子衮冕,但是早就随葬了。

    景帝震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段时间严防死守保护自身和六皇子的安全,却不成想人家对一身衣服下手。

    查来查去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景帝一怒之下下旨斩杀了一串有连带责任的官员和奴才,但依旧没有办法进行太子冠礼。

    没有仪式,就不能入主东宫。

    景帝有心下旨直接让六皇子搬进东宫,但是礼制森严,住进去也不是太子,还会被抓了把柄,被世人诟病。

    景帝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将冠礼仪式推迟,下旨尚衣局必须在半月内赶出一套太子衮冕,否则以谋逆论处,诛灭九株。

    六皇子的心都凉了半截,明明明天一到他就是太子了,怎么会发生这种变数,到底是谁在阻止他的储君之路?

    景帝难得温和地安慰他,“你不要担心,这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不管是谁在背后作怪,你都不用害怕,朕会为你荡平一切障碍。”

    六皇子满脸的孺慕之情,“孩儿感念父皇之恩,定不负父皇所望。”

    景帝安慰完六皇子,着手加强宫廷防卫,将自己的心腹将领调来京城,他敏锐地觉察到有些不安的因素在暗中缓慢躁动。

    冠礼这日终于到了,仪式进展得很顺利,甚至超乎景帝和六皇子的预想。

    仪式很快来到最关键的一步,景帝亲自给六皇子戴上旒冠,礼便成了。

    礼部的礼官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托盘盖着黄布,上面躺着华丽的太子旒冠。

    景帝在江海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这段时间他的身体衰败得厉害,悲伤太过,伤了底子,终究是养不回来了。

    景帝强撑着精神伸手拿起旒冠,冷不防感觉指尖微微刺痛,似乎被扎了一下,景帝眉头一皱,心里暗骂尚衣局的奴才办事不利,这样重要的物件竟然不好好检查,等仪式结束,他定要下旨论罪。

    终于冠戴好了,仪式结束,景帝都来不及和新出炉的太子说几句心里话,就被抬了回去,整个太医院都被传到御前,一顿会诊,一致得出结论,陛下前段时间伤心过度,加上这段时间过度操劳,以致体虚脉弱,需要修养。

    六皇子连自己的东宫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便留在御榻前伺疾。

    景帝昏迷不能上朝,太子为表孝心伺疾,前朝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谢、李、崔暗中掌握的话语权。

    而后宫,一个协理六宫的昭容没有皇帝的撑腰,就是只纸老虎。谢皇后毫不费力就把后宫暗中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此局势逆转。

    六皇子连熬了三天三夜,景帝明显好转,这才被江海劝下去休息,他不敢回东宫,生怕景帝醒了发现他不在,这几天的辛苦都白废了,便去偏殿合衣睡了一下。等他被贴身太监叫醒,只觉得疲惫不堪,便命人去去御膳房要碗人参汤来。

    人参汤很快端来,六皇子一口闷下,抖擞精神前去伺疾。

    人还没走到御前,猛然身子一歪向地倒去,发生的实在突然,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碰的一声,六皇子后脑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瞬间一滩血扩散开来。

    场面登时大乱。

    太医院再次全院出动,一番会诊,得出了结论,太子因伺疾劳累,又喝下千年老参汤,虚不受补,气血上涌,致使昏迷,本来没什么要紧,但是昏迷的时候后脑触地,伤到了脑,能不能醒要听天由命了。

    蒋昭容都吓傻了,她原本就不擅长交际,所以入宫之后不和任何人结交,生怕行差踏错连累家人,更没什么管理才能,之前有景帝坐镇,她只需要照搬以前的做法便可,如今这局面已经完全不在她能掌控的范围。

    蒋昭容生怕景帝醒来发现她把太子照顾成这样子,杀了她全家,哭哭啼啼慌慌张张跑去跪求谢皇后救命。

    谢皇后几番推辞后,诚恳地教蒋昭容装病,把一切责任推到她身上便可,她身后有谢家,景帝不能把她怎样。

    蒋昭容感动得眼泪鼻涕一把把,给谢皇后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然后逃回自己宫中装病,紧闭宫门,谁来都不见。

    谢皇后正大光明出来处理事务。

    谢皇后没有把六皇子挪回东宫,依旧就近收拾了一座便殿安置,并安排了御医轮番值守,确保太子全天候有人照看。

    太子昏迷的消息已经在前朝掀起轩然大波,谢皇后乘机下了懿旨安抚前朝,并指定谢中丞与几位尚书辅佐四皇子共同主事。

    毕竟景帝之前的一番操作之下,如今站在朝堂上的就剩下四皇子了。

    景帝一派的朝臣就算想反对,却也没有合适的说辞,如今朝廷,谢皇后最大,中宫皇后,名正言顺,而四皇子又是品级最高的皇子,太子之下就是他,并且手握兵部实权。

    这群人很焦急,却也束手无策,只能见天去问候太医院,时时把握景帝的身体状况。

    景帝不负众望,终于清醒过来。

    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谢皇后,不由得脸色一变,四处一看,殿内只有谢皇后,心不由得一沉。

    谢皇后见状微微一笑,“陛下在找谁?”

    景帝按下内心的不安,压着嗓子道:“扶朕起来。”

    谢皇后将景帝扶起来靠着,景帝这才问:“江海何处?”

    谢皇后也不废话,站起来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江海慌里慌张跑了进来,一脸喜色,“陛下,您终于醒了,真是苍天庇佑啊。”

    景帝见到江海才算松了一口气,谢皇后并未跟进来,他便直接问:“现在前朝后宫都什么情况,细细禀来。”

    江海脸上的喜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张与犹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景帝大怒,“快说!”

    谢皇后带着几个御医走了进来,“陛下先别急,先让御医给您诊断一下,您刚醒不易动怒,等诊断好了,陛下想知道什么,臣妾一一回禀。”

    景帝直觉大事不妙,却也没办法,命令道:“太子呢,让他立马来见朕。”

    江海没动,谢皇后只是示意御医们诊脉。

    御医们诊断之后,说景帝不易劳累动怒,好生休养才行。

    御医们退下后,谢皇后才对景帝说:“陛下,太子来不了了,他病了。”

    景帝大惊,看向江海,“怎么回事?”

    江海哭丧着脸把太子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

    景帝一听太子不一定能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可能变成傻子,直接晕了过去。

    谢皇后很淡定,再次把御医们弄进来,她自己则回了宫。

    景帝再次醒来强撑着身体去便殿看了六皇子,六皇子面色苍白,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微弱,若不仔细看会以为人已经去了。

    景帝大悲,痛哭涕流不能自已,他才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如何连两个人的血脉都保不住吗?

    他枉为一个帝王!

    江海怕景帝再有个好歹,半强制把景帝弄走了。

    景帝再次回到自己的龙榻上躺着,听江海禀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不是白痴,敏锐地觉察到是有人策划了这一切,他怒极反笑:“想谋朝篡位,做梦!”

    景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眼下这个局面他想要夺回大权轻而易举,只是这个大权夺回来又用什么意义?太子醒不过来,他又说不上哪天就驾崩了。

    景帝越想越慌乱,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昏迷这段时间,太子出事,却没人乘机行事,因为压根没有必要,还会让世人看出端倪来。

    景帝想到这点忍不住浑身发冷。

    谢皇后再次出现在景帝面前,这次是景帝召来的。

    殿内没有其他人。

    景帝打量这个曾经被他哄骗得团团转的女人,却在关键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满腔恨意滔天,“都是你做的?”

    谢皇后一脸淡然,“臣妾没那个本事,否则也不会连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

    景帝眼色一暗,“你知道了什么?”

    谢皇后笑了,“陛下承认了。”

    景帝脸色一变再变,最终问道:“你们谢家要扶持四皇子?”

    谢皇后摇摇头,一脸平静,“陛下错了,不是我们谢家要扶持四皇子,是陛下如今只剩下四皇子能继承大统。”

    景帝睚眦欲裂,“你们先害死了婉儿,又害死了治儿,就不怕下地狱吗?”

    谢皇后奇怪地看着景帝,“劳陛下挂心了,相比之下,陛下难道不担心自己会下地狱,毕竟虎毒不食子,而陛下手上却沾满了自己骨肉的血。”

    景帝震怒,“你闭嘴,朕要杀了你!”吼完只觉得气血翻涌,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几乎背过气去。

    谢皇后站得端正,满意地欣赏着景帝的惨状,嘴角上扬。

    这幅样子落在景帝眼里,气得他直翻白眼。

    过了好久,景帝才缓了过来,他指着谢皇后,恶狠狠地说:“朕就是死也不会令你们如愿。”

    谢皇后微微一笑,“陛下还是好好保养身子,争取白发人送黑发人,亲自给您心爱的儿子送葬才好。否则六皇子,哦不,太子殿下恐怕就要被草草埋了。”

    “你!”景帝指着谢皇后,气到浑身颤抖,“朕要杀了你。”

    谢皇后丝毫不怕,“臣妾无错,陛下杀不了臣妾。”

    景帝半晌没说出话来,因为谢皇后说的是对的,他没有证据给谢皇后定罪,甚至这段时间谢皇后临危出面稳住大局,于社稷有大功。这个时候即便他下旨杀皇后,也没人会执行他的命令,只会觉得他已经病糊涂了。

    谢皇后怜悯地看着景帝,“臣妾真心奉劝陛下以身体为重,这样还能眼睁睁看着多年筹谋付之东流的场景。”

    景帝闻言怒极,直接撅过去了。

    谢皇后一脸不屑,轻飘飘转身离去,连个御医都没叫,还是江海见皇后走了进殿伺候才发现景帝再次昏迷了,惊慌地喊来一堆御医。

    景帝第三次醒来,震惊地发生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江海满脸眼泪地告诉他,他中风导致口眼歪斜加瘫痪。

    景帝挣扎着想说话,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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