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昨夜出来寻到瑾安时就见她有些恍惚,这睡了一觉非但没见好,醒来了更是病恹恹的,吃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便急着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瑾安本不想声张,且不论那婢子被审问时会胡乱说些什么,单说太医问起来,她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说自己被有心之人领到没去过的地方,被猫吓到了?又恰好被经过的锦衣卫救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瑾安刚叫住庆云,让她不要去,延瑞就到了。

    太医看过后说是受惊过度所致,只需放松心情即可,并未多问。

    但瑾安知道,事情怕是传开了。因为延瑞的神情,不像是来闲聊的。

    那婢子天一亮就被送到太后那里,不出瑾安所料,也是一盆脏水扣了过来,言之凿凿说瑾安与锦衣卫同知沈怀铮有私情。

    瑾安听着,脸上一片漠然。延瑞急着道:“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姐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与沈同知之间是清白的?是关心我,还是在乎皇家的脸面?

    瑾安很想问出口,却还是忍住了没说。盯着床边上悬挂的穗子,只把昨夜从仁寿宫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还听闻,你昨日替永福求情,结果转身就被她倒打一耙?”

    “很奇怪吧?她前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宫人也是如此。”

    看延瑞欲言又止微张着的嘴,瑾安打消了她的猜测:“我也曾想,莫不是被鬼上身了?前后如此突兀?可那鬼又何故来编排我?况且那宫人反应迅速,却并无前言不搭后语的慌乱。绝不需用鬼神之说来解释。”

    延瑞点点头:“是我想多了。对了,你提到了狸奴……人他们交出去了,怎么前前后后没听说有狸奴什么事呀?”

    没听说?这狸奴绝对不是可以漏过去的。瑾安打起精神,像是对着延瑞,实则是告诉自己道:“若真如此,我得去找沈怀铮。”

    “这时候你去找他?!”

    昨日被永福诬陷,作为一个并非无关的人,已是不该再插手西内的事情了。可稍后发生的事又分明是要拉她下水。既然如此——“那只狸奴很重要。或许西内那边小产也和它脱不了关系。”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直接去找他。”

    瑾安狡黠一笑:“是呢,所以我说出来,是希望二姐帮我想个法子,让我合情合理地见到他。”

    延瑞叹道:“谁让你是我妹妹呢,只能为你出谋划策了。”说完便在屋子里踱步,不多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不如,出宫吧!”

    “啊?”出宫,不会又是想借着名义,寻个由头出去见未来姐夫吧。

    瑾安一脸无奈地看向延瑞:“真的是好法子呀,那叫谁去告诉沈怀铮呢?”

    “不会是我未来的姐夫吧?”

    “那当然是——”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

    瑾安一副看透她的样子:“那二姐你要快点,妹妹可全靠你了。”

    没等瑾安这边有什么动作,庆云带来了新消息——“永福的身上发现了被狸奴抓过的伤痕”。

    果然是和狸奴有关!

    “殿下,即便如此,永福还是坚持说,你才是毒死孩子的凶手。”

    “不用理她。”

    雪晴把沏好的茶送进来,听见二人正在谈论此事,便气冲冲地说道:“哼,一条乱咬人的疯狗罢了。”

    “雪晴,生气也别拿这茶盏撒气呀。”庆云用帕子擦拭掉溅出来的茶汤。

    瑾安笑着问她:“还是太后那的?”

    “是啊。正是因为去仁寿宫,一路听见不少闲言碎语,也不知是谁嘴那么快!”

    “这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查明真相前,且随她们吧。”瑾安又对二人道,“吩咐下去,帮我找只兔子。昨日从南海子带回来那只,身上应该还绑着一圈布。”

    “你们差人去找找,寻到的有重赏。”

    那个撞了自己的宫人还未现身,说不定兔子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一只受伤的兔子,一路上那么乖,怎么进了宫被人一撞就跑了,许是什么吸引到它也说不准。

    在皇宫里找一只兔子,说难也不难。如果它运气好,没跑进御膳房,那被找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果然比起找人,找兔子快了许多。有人回话来,说是一个宫人捡到了兔子,正在门外候着。

    瑾安正在用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宫人,正努力回忆这人是谁,雪晴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了。

    “殿下!就是她!”

    瑾安看了庆云一眼,把装着葡萄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庆云连忙拉住雪晴,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葡萄。

    这宫人应该就是被雪晴撞见的那个和永福偷偷见面的陈妃宫里的人了。

    她还敢来自己这里?

    “兔子呢?”瑾安淡淡道,神情、语气都很平静。

    扫了一眼雪晴抱过来的兔子,上面缠着的布已经换成了手帕。瑾安亲昵地点了点兔子湿漉漉的小鼻子,抬眼看向那宫人。“哪里找到的?”

    “回长公主的话,是在后花园的草丛里发现的。”

    “这手帕,你给换的?”

    宫人摇摇头:“婢子见到它时,它嘴里便叼着这帕子,还踩着玩。”

    “这帕子是谁的,你知道吗?”

    “婢子未曾见过这花样。”

    “嗯。庆云,你去叫个太医来,给它重新包扎下。”又问那宫人,“你可曾喂它吃过东西?”

    “吃了些菜叶子。”

    “你是陈妃的人?”见宫人点头,瑾安又问,“你们宫中没人用这帕子,我去司制司问一问,应该会有人知道出自谁手吧?”

    “她们都是刺绣的高手,定能为长公主查明帕子的来处……”

    瑾安没听她言语,一双眼睛在矮桌上巡视,挑了个看起来值不了多少银子的茶盏,狠狠砸到那宫人面前的地上。

    她看见对面人一脸惶恐,又问:“你果真没见过?你从绣品的针脚技法这些地方都看不出帕子的主人是谁,宫里什么人喜欢什么样的配色,什么人常用什么纹样你一概不知,你是怎么在陈妃宫中伺候的?”

    “雪晴,我记得宫人的选取也很严苛,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吧。即便被分到嫔妃宫中,资质比女秀才稍差了些,难道就都不知进取?让妃子们凑合着用这种榆木疙瘩?”

    “也许我该向皇兄请教一番,宫中怕是养了不少废人!”

    雪晴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看陈妃那宫人不断变换的脸色,正得意着,就见那宫人看她一眼,她回过神,下意识看向瑾安,见瑾安正盯着自己,她噗通一下跪到地上:“殿下说的是,婢子以后定……”

    “那些花你侍弄得不错,跪什么跪,你看你这一跪,兔子都被你吓跑了。”

    那兔子因为雪晴撒了手,便跑到陈妃宫人那里。

    瑾安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我竟不知道,兔子也是这般懂得感恩的,被喂了菜叶子,便知道亲疏远近了。”

    说着,她起身走下去,抱起兔子:“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这便忘了?”她轻轻盖住兔子的耳朵,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那宫人,“要是没有我,你现在就和菜叶子一样在别人肚子里了。”

    “长公主!饶我一命!都是永福逼我做的!”

    瑾安摇头道:“我不想听。”

    “等太医来了,给小兔子处理完伤口再说。”

    庆云是个聪明的,把上次主动去西内的那位太医带过来了。见到陈妃的宫人,二人俱是一愣。想要掩饰慌乱的神色被瑾安尽收眼底。

    “劳烦太医给看看,我这兔子被照顾的好是不好。”瑾安端起茶盏,“再帮我查查这帕子,怎么就吸引了我的兔子,跟着别人跑了?”

    太医给兔子重新包扎好,说道:“伤口没有恶化。”

    “至于长公主问的——有的兔子就是会被骚臭的味道吸引的。这帕子上残留着一些味道,不仔细闻是察觉不到的。而且兔子身上本来就会有骚臭味,用这个帕子给兔子包扎,即使被人问到了,也会怀疑是兔子身上的味道,不会做其他联想。”

    难不成……那陈妃的宫人衣服上也有类似的味道,所以兔子再次被她吸引?

    瑾安看向那宫人,这下她说什么也站不住了,跪得不知比雪晴熟练多少。她一脸纯良,真的很好奇的样子问那宫人:“陈妃让你送兔子过来,是领赏的?还是——”

    “不是的!”那宫人大声道。

    于是事情就这么柳暗花明了,一切皆是陈妃让她这么做的。

    太医需给西内的宫人问诊,知道胎儿情况。陈妃通过这个太医,知道了西内的宫人怀有身孕一事,心生嫉妒,除了借永福的手在饮食中下毒,又借他的手,把那母子往鬼门关推近了一步。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陈妃想亲自送她一程,便在即将生产的时候换上了宫人的衣服。如果见到她因生产惨死,那是天大的幸事,如果活下来,她也会杀了她。

    那天在西内撞到的人,其实是换装后的陈妃。那宫人相同的衣服有几件,以为陈妃穿过就扔了,没想到她又放了回来。好巧不巧,今天穿的就是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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