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只手很快放了下来。
“我听见客人到来的声音，可惜，这家店已经做不出来全套的料理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听起来是喝醉了。
江至晚看见居酒屋的深处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本来穿着睡衣，现在正在往身上套有些泛黄的厨师服。
他弓着背，头发有些稀疏，眼神有些迷离，脸庞很红，皱眉里全是人间烟火气。
就像是上个时代留下的每一个老古董。
他默默地走到散台边，把一个个标志着菜单的木牌取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但所有人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说实话，这些戍边人挺像是奇装异服的暴徒，但是这中年人好像丝毫不惧怕。
看透了生死的人，或者早就准备好直面死亡的人，不会害怕枪炮的。
他默默地做着事，这些戍边人看着。
好像他只是某个游戏里的npc，又或许，这些戍边人战士才是那个npc。
木牌只剩下了几个，月矢春樱把手伸给江至晚，江至晚把小姑娘拉了起来。
她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看着走进厨台的中年人，轻轻说了句：“叔叔，还有吃的么？”
“肉没有了，豚骨拉面可以么？”中年人指了指外面为数不多的木牌，“300日元。”
相当于15块钱，确实不贵。
“好，还能做几碗？”江至晚问。
“三碗。”
中年人说着，拉开了厨台下的一个柜子，门把手隐藏挺深的，怪不得没有被洗劫。
里面有一锅汤，一锅早已停止了熬煮的汤。
中年人把火重新打开，五分钟后，肉汤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居酒屋。
张震闻到香气，饿了，醒了。
八个人，围在厨台边，看着中年人慢斯条理的动作，面面相觑。
最终，叶霜秋问出了一句：“你们谁的身上揣了日元？”
其他七个顶级的战士面面相觑，然后大摇其头。
“我只有新币。”江至晚摸了摸裤兜，里面还有30个新币。
“老头儿认识新币不？”叶霜秋问，然后自问自答，“我觉得够呛。”
“恭喜你，学会抢答了。”江至晚吐槽了叶霜秋一句，然后抬头用日语问那个中年人，“大叔，青山陵园那边有一道门，可以通向安全的地方，怎么不去？”
“一辈子的心血都留在这里。”中年人低着头，用长筷轻轻搅动着面条，“走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们没有带钱。”江至晚继续说。
中年人的动作稍稍顿了顿，然后背对着他们说了句：“那就下次来补！”
“下次还有机会么？”江至晚说，“人们说，出云还剩下几天的寿命了。”
“应该还有两天吧。”中年人轻声说着，一双眼睛盯在面上，“楼上的小姑娘被北美的士兵男朋友接走了，她说出云还剩两天，祝我好运……”
这则信息很重要，说明北美对出云崩塌早有先见之明。
“他们去哪儿？”江至晚问。
“东边的哪个码头吧？明天傍晚就发船了。”中年人抬头看着天花板，“这些公寓的年轻人都跑光了……也好，我有空坐在藤椅上，回顾妻子还在的时候。”
“她不在了？”江至晚轻叹。
“前些年病了，走了。”中年人漠然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店是我们一起开的，你们可能是最后一批顾客了。接待完你们，睡觉，泡汤，穿上新衣服，明天我去陪她。”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难怪他不怕这些全副武装的戍边人啊，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们可能不会回来了。”江至晚不忍心骗这样的人，“有家人要去逃难的么？我可以帮忙写一封信，大夏会照顾你的。”
他只要找一张白纸，协商“优待——江至晚”五个字，揣着这张纸的出云人，将会受到数千万都买不到的好处。
比如——他可能可以获得一份每天能睡六个小时的工作，或者每个小时能够获得一个新币。
正常的出云人在大夏工作是不能获得新币的，他们的存在价值就是劳动，劳动的报酬仅仅只是活着。
“没有了……”老人脸上的表情比月矢春樱还要淡漠，他摇响了厨台边的铃铛，“出餐，一份豚骨拉面！”
江至晚捧起面条，走到三个姑娘的身边。
姑娘们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叫声。
剩下的两份面很快出餐了，江至晚和张震吃一碗，其他三个男生吃另一碗。
嗦面和喝汤的声音，在居酒屋的三个角落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连续几场大战之后，浑身无力，饥肠辘辘的战士们，能够吃到一口热乎饭，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这位中年大叔就趴在厨台的出餐口，看着眼前这帮年轻人大快朵颐，脸上浮现起略带慈祥的笑意。
吃饱了，喝足了，他们躺在地上没心没肺地睡了。
江至晚坐在厨台上，向老人要了一张纸，默默地写着。
“这是一个善良的人，江湖小队欠他三碗面，请支付。”
“——江湖小队，江至晚。”
他把纸张，叠进一个塑料袋里，塞到了老人的怀里。
“这是一份心意，您可以自己用，也可以留给别人。”
说完，把后腰里的一把柯尔特手枪放在了桌面上，把里面的精钢爆裂弹头抽出来，换成了基础的黄铜子弹。
“如果要前往青山墓园，手上还是带点家伙比较好！”
老板没说话，默默地看着江至晚放在了台面上的手枪。
这把枪的枪口动能太小，射出来的子弹威力还不如江至晚的一巴掌，他早就想扔了。
“那个小姑娘跟他男朋友去了七号码头，要护送一件来自于大夏的东西……”中年人默默地伸手，收下了枪，“据说是八十年前，出云从大夏手里抢来的，用来护佑国运。”
老人说得漫不经心，江至晚听得心惊肉跳。
老人刚才没有说这件事，估计是怕惹麻烦，可能是江至晚无心的善意，让老人想做出一次等价交换。
江至晚缓缓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作战潜水表，然后伸脚踢了踢叶霜秋的屁股。
“起来起来，出发了！”
“去那帮孙子手里，把我们的传家宝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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