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至晚回想了一下,当自己看见这些巨人,还心怀戒备的时候,宇宙尽头的雕像便出现了。
宇宙急速坍塌,收缩,那些巨人的身形在宇宙中若隐若现。
他们好像缓缓伸手要抓住点什么,但是江至晚已经看不见了。
他陷入一阵天旋地转中,那旋转的速度和力度,江至晚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要分离了。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迫使他旋转,迫使他在这个宇宙中颠沛流离。
江至晚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观察周围的景象。
他隐隐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披着羽衣,站在星辰与宇宙边缘的人。
在宇宙坍塌之际,他站在其中一个雕像的头顶,触摸着这个宇宙的边界。
这些雕像又恢复了,似乎这是从前的影像。
他的每一片羽翼上,都站着人,密密麻麻地站着好多人!
“这个宇宙,是欺瞒。”
“一个按照其他宇宙复刻出来的骗局!”
“我们都是复刻品。”
那个人对着苍穹高呼。
“苍天若是有眼,开一条路,让我们去见真正的寰宇广阔,天地无垠!”
然后,羽翼上的人齐声高呼。
“女娲,带我们见天地!”
“带我们见天地!”
江至晚的灵魂在甩脱中,他还是努力听见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女娲?可是这个披着羽衣的人,似乎是个男人……”
江至晚的大脑一片混乱,他只能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努力稳住自己。
那里宇宙边缘的景象越来越小,离江至晚越来越远,江至晚努力看着,看着。
无数人从女娲的羽翼上落下,撞击石雕。
“纪元的更迭要来了,给我们的子孙留下生存的空间!”
“离开这里!”
他们在大喊着,他们不断撞击着。
有人撞着撞着,死了,化作了一团血雾。
有人撞着撞着,石雕裂了。
那里的宇宙,被撞得一片迷蒙。
恍惚间,江至晚看见那个浑身穿着羽衣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
路过,没有看江至晚,再朝着地球的方向走去。
这一步,恐怕就是百万光年!
“我还是该留在这里。”
“没有我,这片土地的人们比尘埃还要无力。”
“我终究做不了女娲,补不上这崩碎的天。”
“只能看看这一腔热血化作的水,能不能滋养出一个女娲,甚至,一尊盘古。”
“那传说中的诸神,看看你的子民吧!”
“哪怕只是一些……”
“复刻品!”
他说着,一头撞向地球,化作无数光点泄落。
江至晚仿佛看见地球上一片山脉突起了。
整个大夏有钟鼓齐鸣,那庄严声响,上达穹苍!
然后,江至晚跌向地球。
……
他又看见了那张羊皮卷,又看见了那支笔。
现在,羊皮卷腐朽了,笔化成了灰。
羊皮卷上显示了一行字。
“签下你的名字,获得至尊的恩赐。”
字已经暗淡了,忽然碎成了漫天粉末。
似乎有人不想让江至晚签下这个字,有人在对抗至尊!
“我本来也不会签的。”江至晚低着头,低声呢喃,“他们再强也不会签的。”
“我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个纪元覆灭。”
“五千年,世世代代那么多人创造出的文明。”
“哪怕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是一瞬。”
“我也不会签的。”
江至晚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无人回应,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淡淡的回音。
“你是谁……”
“你是谁……”
那声音不断环绕着,江至晚一时有些恍惚。
这声音好像是他自己的,又好像是那个男人的。
两个声音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又泾渭分明。
“我们所有人,都是你养育出来的孩子,对吧?”江至晚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你用你的生命养育出来的人,不会遭受纪元审判的抹杀。”
“所以,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女娲’。”江至晚组织着语言,“你不是女娲,你只是一个听闻着女娲的传言,立志补天的人。”
“你说这个世界只是复刻品。”
“其实无所谓的。”
“宇宙那么大,无论我们是复刻品,还是赝品,甚至是次品又怎么样呢?”
“是什么不重要,对于生物来说,悠然自得地繁衍生息最重要。”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件事。”
“维护人类生存的权力。”
“然后尽量不干涉他们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的每一步做得对不对。”
“但至少我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拼尽全力!”
言尽于此,江至晚不说话了。
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每一句话。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江至晚深吸一口气,往回爬。
掀开扣板,来到下面的通道,继续往下爬。
通道里空空荡荡的,通道里全是回声与惨叫。
血腥味扑鼻而来,不知道是谁的血,江至晚爬的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就像他自己说的——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拼尽全力!
直到爬到通道口,江至晚忽然停住了。
他听见心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新的一代来了……”
“我们是对的,我们坚信一代比一代更强……”
“你不必守了,你该攻!”
江至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浸在自己的脑海。
他看见脑袋中闪过一道光影。
那里,有一身厚重的,长满了铜锈的羽衣,正在缓缓褪去它身上的铜锈。
然后,它重新组合,成了一把带着细密鳞片的刀。
一声长鸣。
刀在脑海中消失,同时漂浮在了江至晚的面前。
“去杀!”
“杀不过也要去杀!”
“别怕。”
“他们一定找到了出去的路。”
“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要相信那些神话里的人。”
“更要相信鲜血能够上达天听!”
刀在嘶鸣,江至晚在嘶鸣的音节中,听到那个男人越来越缥缈的话语。
然后,江至晚握刀,劈碎了整个通道。
……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一个躺在牛背上,用桃花叶吹着曲儿的牧童,忽然中断了他的演奏。
他坐起,望向头顶的浩浩苍穹。
“我好像听见了家乡的声音。”
不知在河底,一个在茫茫云海上,踩着轮滑鞋的红衣少年忽然分开双腿,一个旋转急刹。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
身边一个骑着一头哈士奇的青年路过,喊了声:“咋了?这么快没力气了?”
“我听见了家的声音,你听见了么?”红衣少年侧目。
青年低头看着狗:“你耳朵灵,你听到了么?”
狗:“汪!”
“它说什么?”少年问。
“汪!”青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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