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起,水潭过波;青树翠蔓,蒙络摇缀。

    苏城博物馆外,半躺在长椅上的李响缓缓睁开眼睛,却只感一片漆黑,又赶忙把睡前故意平铺在自己眼上的叶子拿去。

    揉了揉自己的百会穴,感觉似是做了很长的一段梦,梦里看清那古代奸臣如何卑鄙,又近距离的看那忠臣如何剖心沥血,诚贯日月。也似乎有些理解了那千古词帝的些许愁怨,山河哀叹。

    “风卷残阳铺半山,花折零落漫塘间。

    点点红晕烧天际,落红染血溅满天。”

    兴许是受到梦里的影响,李响看着博物馆的夕阳日下景色,也忍不住装个文雅之士吟诗一首。

    “醒了?”

    正沉浸自己的才华无法自拔,闭眼陶醉,左侧突然出来一捏着古玩的老头。

    “嗯?大爷你还没走啊。”

    李响想起来这长椅子上入睡之前,这大爷在自己旁边没来由的唠叨几句,自己也恰好无聊,便跟他聊了聊这南唐李煜在这游玩而后题诗的事。

    “你之前说那南唐后主就会写个诗题个词,根本不干正事,才毁了李唐皇朝最后的希望。”

    “呃...”

    李响想起来他之前确实是这么说的。不管他李煜是不是真的李唐后人,南唐灭亡后,中原李氏的皇朝也确实宣告结束。

    “说起来大爷可能不信,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总而言之我觉得这历史厚重,那泛黄的书页上虽说只是寥寥几笔写了些名字。

    可那些千年长河中记载的君臣名士,都不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随意评判和揣测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只是刚刚听你那诗,虽说有点应景,但是怎么感觉有些悲怆。”

    “我随口编的,瞎念叨,嘿嘿...”

    李响当然不会说他梦里看到张佖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自己这才应着夕阳景悲感而发。就是说了这老头也不信啊。

    “那你觉得,南唐换个掌舵者,便能改变当时中原的格局吗?”

    “改变说不上,但是南唐那些忠臣确实是这历史上鲜有人问但又及其璀璨的一页,可惜都是抱着遗憾而死。”

    “那李煜确实辜负了他们,可若再让你回去,你又能让这些历史忠臣再次看到至死都在念想的盛唐吗。”

    “盛唐啊!我倒想亲自去看一看那是什么样的人间盛景,等等?你说回去?”

    李响突然发觉旁边这老神棍有些不对。回哪去我靠!别吓我啊,我他娘的就做了个梦你都知道?你不会真是神仙吧,我要真遇上神仙岂不是还能许愿?

    “我这老头子开玩笑的,别当真。”这穿着有些复古的老头手里把玩着一枚勾带玉。

    原来如此,吓老子一跳!还以为你有什么读心术,能看穿我的想法。

    李响松了口气,本身梦里那张佖血溅太极宫就有些难以平复,到现在心跳还不稳,这老头三言两语差点给自己说急了,可能是梦太真实了,搞得自己都有些精神紧张。

    “小伙子,离闭馆还有些时间,闭馆前和我去西园亭子下盘棋如何?”

    “大爷你下棋还是找同龄人去吧,我现在可没心情下棋。”

    “若是赢了我,老头子手里这枚五代时期的束腰勾玉便送给你。”

    “走!玉不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尊老爱幼,当代活**。今天我就想陪大爷你下棋!”

    李响边起身拉着这老头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晶泽光润的勾玉,那头也像是软了一般弓着腰缓缓凑在那勾玉前。

    ......

    苏城博物馆,西亭

    “大爷您饶了我吧,这都第五盘了,我这又要输了。”

    “哼!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有了优势就不带脑子落棋,劣势了又沉不下心来想着反胜!

    你现在看看你那后四左三被围的棋,是否可以上进一步!”

    “嗯?”李响突然看到棋盘上一不起眼的白棋,确实有端倪,只需抛下其他的对弈点,突然反过来去进这不起眼的棋子,竟真有可能逆转局势。

    “年轻人,弱棋有弱棋的下法,并不是弱了就只能一味的苟棋求稳。

    关键时刻直击被强者的忽略点,便可转败为胜!”

    李响眼看棋局有些变化,又面带欣喜的看着老者手中勾玉,可突然眼前再次模糊,被层层白雾笼罩。

    这老者也渐渐成为一道浑影,但隐约又看到这他面露欣慰的看着自己。

    ......

    “国主,这是冯延己的折子。”

    “哦,无妨,韩卿你代我审理便可。”

    韩熙载在兴庆宫内李响的龙案左侧,布上了一红木长桌,手中捏着根管城候(唐笔)批阅着奏折。

    自从傅孟二人倒台车裂之后,他便正式成为了李响话事人,除了韩熙载,右方潘佑也在审着从三品官员以下的奏疏。这二人一左一右,倒让李响心理踏实不少。

    李响在那现代看过顾闳中所画的南唐名画《韩熙载夜宴图》,那嘈杂靡乐之中的韩熙载如同局外人一样,与其他官员醉酒享乐之姿对比鲜明。

    后主李煜始终不肯重用于他,导致他积郁成疾,在公元970年忧郁而死后,李煜这才幡然悔悟,知道自己痛失一位大才忠臣。

    所以他魂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韩熙载这老臣叫在身旁,生怕这老头精神抑郁还没抗宋呢就提前抱病而亡。

    那日从博物馆西亭昏迷,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南唐大周后娥皇的床上,才明白一切都不是做梦,那下棋的老头身份成谜,但确是真实存在。

    而自己也是真的魂穿到了南唐后主李煜身上,方才失神,也是在回想那日昏迷在太极宫时迷糊中看到的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国主,此事,老臣恐怕无权审理...”

    韩熙载出奇的说话有些没底气,又凝着眼看了看坐在龙案前沉思的李响。

    “去佛?”

    李响正有些烦躁,看到奏折上的题字,声音大了点,那韩熙载和潘佑也突然顿着身子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敢情你俩这猴精的老家伙还在这试探我呢?李响心里又突然有些好笑,倒是觉得这两个垂鬓的老家伙有些可爱。也难怪,之前这李煜视佛如命的,搞得他们这帮攻宋派都心理阴影了。

    李响啼笑皆非的开始看那冯延己的奏折:

    我主继位之始,佛门大开,金像成山而坐;佛寺如苗而起,亦渐顶巅而立。

    金檀臻器,皆用之于拓延佛院;国库存银,尽拨于圈养佛僧。

    然国主未得佛门清净,却得万民家中穷净,上无可存之粮,下无可用之饷。

    亦使大唐军无强兵,州无富贾,国无利器......

    啪!一声摔折之响,李响愤然而起,那韩熙载和潘佑突然下跪,左思右想思索着如何为那心直口快的冯延己辩护。

    “冯延己之言!”

    “国主息怒,那冯子澄也是...”

    “如醍醐灌顶!让寡人如沐晨风!”

    那韩潘二人话还没说话,突得被李响一声大喝打断,可回过神来竟发现国主非但没有去下旨治那冯刺头的罪,反而对那奏折中半述半骂之文颇为赞赏。

    李响眼神一转,却发现这两个老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跪在自己跟前。

    “跪着干什么!莫非以为寡人为君,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那潘佑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去拉那膝盖旧伤未痊的韩熙载。

    “韩相,你代寡人拟旨,将金陵城内佛像凝化成金,以充国库。

    至于城内每日散养无事的僧人,可颁布僧人田制,其他均田民诰,可擢升冯延己为户部侍郎......”

    韩熙载出了兴庆宫后,满脸欣喜的握着谕旨诰命,即便是年纪有长,跑起来竟也不拖沓。

    恰好被正要入兴庆宫的李元镇看到,李元镇正欲上前作揖,可这韩熙载压根没注意到身旁有人,脸上堆着浓浓的笑意一路小跑过了承天门。

    “对了潘卿,寡人这几日生怕几位良臣出使吴蜀生出什么变故......”

    “国主放心,臣选出那几位重臣,不止有胆有谋,而且皆与那出使之国的朝中重臣有些干系...”

    李响听到潘佑直接把托关系找后门这事说出来了,脸上紧张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

    原本还发愁这周边国家的主子在历史上可都是群贪图享乐的混子,不一定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可这潘佑竟然在使臣走之前就和那南平,吴,汉等国的朝中重臣打点好了。

    这股东实在是给力,这要是明年公司上市了,董事会必定给你多分点股份!

    “国主,李元镇求见!”

    听到李家小将的声音,这李响才真正放下忧心,之朝政上的事要重整,但若真要抗宋,还得看这当兵打仗的。

    “国主,家父李雄已重返庐州。”

    “如此便好,长直,今日召你来是要委你重任。”

    李响突然异常严肃,李元镇有些不知所措之时,那潘佑直接提点而出。

    “国主要擢升你为江宁府上军都护,领龙翔军,于金陵城外的龙潜山练兵!”

    “臣必不负厚恩!”

    李元镇刚欲跪下谢恩,李响赶忙上前将他扶起。

    “长直,龙翔军从南境新编五万强军,加之今日潘卿募银招揽的三万农兵皆交与你了。”

    李元镇统兵三年,深知练兵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练成步军。

    可国主突然从南境调入五万强军,这五万中就有两万的骑兵,这是以五万娴熟老兵快速练那三万农兵。如此着急,难道国主...

    李元镇仍在思索之际,李响突然拔出他的禁军佩刀。

    “待汪焕等人盟约归来,寡人便可陈兵向北,剑指赵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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