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春去夏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元康5年已经过了近半。这一夜,月明星稀,正是满月之时。王惠风和蒋俊已经早早地睡去,这半年多来,她二人虽然也习得些双修之法,精力增长数倍,更是远甚于常人,但只是些强身健体的方法,更无法和林易和陈舞这样修真之人相比。林易虽还没到辟谷的境界,却也可以不眠不休数日,而那陈舞子夜三更相反却是其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

    “殿下,今日为何有此雅兴,也来正心殿上赏月观星,也学那些仙人吸风饮露!”正在聚精会神炼化月之精华的陈舞,看到身后一个熟悉的人影道。

    这正心殿是东宫中心处最高的建筑,且正是东宫女眷的住处,东宫护卫也极少来此巡逻,因此每夜陈舞大多在此殿顶上修炼。

    “今日在寝宫内打坐,不知何因,心神忐忑,甚觉不安,连眼皮都不停乱跳!”林易缓缓道。只有妖修修炼才需要吞噬月精,因此林易除了和陈舞双修之法,他每日大多在寝宫内打坐修炼。

    “殿下贵为大晋太子,天下未来之主,一静一动必与那大晋国运有关,况且殿下已经步入修真之途,这五感六识更是远高于凡人!莫非这天下又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陈舞回道。

    林易接着道:“自从突破到炼精化气之境后,就已远离这凡尘间的疾病,而本王也已感觉到,身体一旦再有所反常,必有恶事发生。去年底头晕恶心,不日陇西就来报那羌氐族就反了。年初又头晕恶心多日,原来是那梁王平叛又败了,而那齐万年更是公开称帝谋反。今日这头晕恶心之状,更是远甚于前两次,不知道有何秽事!”

    “广城君去世之后,后党一伙销声匿迹了半年之久,现在又活跃起来,更有甚于已往,那贾谧何德何能,这秘书监仅仅上任才两个月,雇佣其幕僚枪手写了几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就以功升职为侍中,高居当朝宰辅之位!虽然朝中大臣皆都不服,无奈贾后一手遮天。此兆必是那后党要做大不利于本王之事!”林易又叹气道。

    **嫔妃历朝惯例本不许乱议朝政,不过却同林易亦师亦友关系,心中疑问林易多与她咨询。

    “本王现早已和贾后公开为敌,现在表面上虽还是一片和气,却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景象!”林易回道。这几个月来,或明或暗他已经做了无数让贾后不满的事情,早已不再韬光养晦,换来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弃义早已被下旨取缔关停,幸好他早有准备,财产早已暗中偷偷转移出了洛阳城。

    甚至连司马遹的母亲淑妃谢玖,他都暗中去看了数次。那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每日每夜无时不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儿子,可是当他的儿子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却轰走了他,泪如雨下,心如滴蜡……她知道她身边都是贾后的人,贾后早已严令她们母子不得见面,为了他儿子的好,她不得不这样做,于是林易不得不暗中去偷偷看望了其几次。

    同样是女人,同样都是司马遹的母亲,一个多么伟大,一个多么肮脏渺小。不知是权利**所迫?还是人心本性就如此?林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无论他是林易还是司马遹,谢玖这个母亲他是认定了。

    “殿下何须如此自寻烦恼,荒废心神,以臣妾之修为,即使不动用道法,取这几个凡人的性命易如反掌,殿下只要点头,臣妾自会为殿下除去这几人,以绝后患!”陈舞信誓旦旦道。

    “舞儿可不要如此莽撞,这天下一饮一啄自有其前因后果,万物存在皆有其道理,本王命该有如此之劫,虽机缘巧合偶入仙途,但万不可以非人之力破坏这其中规则,况且那洛阳城中那云梦山的弟子还有那天谴之力都在守护这规则!”林易连忙紧张道。

    “这半年的修炼后,臣妾修为已经恢复到鼎盛期的炼精化气圆满的境界,即使再遇到那女子,也有了一战之力,况且根本不需要动用任何道术,只需……即可”陈舞突然轻声对着林易耳语道。

    “舞儿果真是道行高深,只是此事万万不可!”林易连忙阻止道,“那贾后毕竟是本王名义上的母亲,这世上之人虽是贪心不足,却最敬孝道,百行孝为先,为五伦之首,若是得位不正,有违人伦,必为世人所不齿。况且本王早已看破这尘世间荣华富贵之事,早已志不在此,只是若要寻得那不世之宝,恐怕必须这号令天下的尊位,况且更是不忍祖宗大好江山落入心怀鬼测宵小之辈,这天下才平静了二三十年,百姓又流离失所,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

    “殿下能有此心,臣妾真是深感荣幸之至!”陈舞温柔回道。

    突然只见洛阳城北方向火光冲天,一片嘈杂声传来。

    “快……,快跟上!”火光之中,一位年过花甲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正在指挥救火的队伍,若不是身边随从死死拉住,他真恨不得自己也上阵救火。

    “张大人,你已经快一宿没有合眼了,还是赶紧回家休息一下,有卑职在,这火天明之前应该能扑灭!”跟在张华后面的贾模、裴頠二位大人道。贾模字思范,是贾充的侄子,贾南风的族兄,此时正担任后军将军,掌管洛阳城内禁军。后军将军先为贾谧,贾谧去职守丧后又为贾模,此位置虽不高,但权非常重,贾南风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亲信手中。裴頠字逸民,是贾南风的姨弟,裴家也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名人辈出,此时任右军将军,尚书左仆射,拱卫京畿右方又兼副丞相实职。自楚王司马玮伏诛后,贾后独揽朝政,这三人已经同心辅佐贾后三年。

    “看着火势,武库应是快烧光了,即使灭了火,只怕也所剩无几,明日老臣有何面目面见圣上啊!”张华心痛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身为百官之首,他知道这烧的可是白花花的的银子啊,维持这么大的国家机器运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武库不仅仅是存着大量的武器兵甲等军需物资,有秦以来所留的历朝珍宝和平蜀、平吴所得的大量珍宝,大晋建国三四十年的积蓄都在这里,只怕这一把大火只剩下一堆灰烬。

    “张大人,刚刚武库火势尚小,但京城内人心惶惶,内乱之兆,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大人命令京城内各守卫部队坚守岗位,我们二人也是一致同意,这才以至于错过了救火的最佳良机,大人舍财而保社稷,想皇上和皇后定会体谅大人的苦衷!大人忠于职守,弃小顾大,无罪而有功!”裴頠又安慰道。

    “是啊,那种情况下,任谁都认为京城可能又有内乱要发生了!”张华自言自语道。自从惠帝继位以来,这五六年的时间,他看过了太多这种情况。先是太傅杨骏独揽政权,后被贾后联合楚王司马玮、汝南王司马亮诛灭,被诛灭三族,株连而死的共有数千人,连杨太后都被贬为平民,最后更是可怜地活活饿死。仅仅不到一年时间,贾后又联合司马玮做掉了共同执政的司马亮与菑阳公卫瓘,卫瓘是功勋老臣,有讨伐蜀汉、扫平边患等功,一夜之间子孙九人均惨遭冤杀,真是朝野震撼,朝中大臣难免兔死狐悲。又由于司马玮的犹豫不决,失去先机,第二日就被贾后以伪造手诏的罪名处死他,然后贾后终于独揽大权。

    杨骏、司马亮、卫灌、司马玮,一个又一个权臣被诛灭,依然前仆后继,这位子太让人迷恋。他看过了太多的内乱发生,他由于性格和善,没有得罪人,也没有参与朋党之争,因此活了下来,官职累升为司空,位列三公,成为这天下群官之首,位极人臣。

    他出身寒门,热爱读书,更善于举荐人才。贾后为了收买天下寒门仕子的人心,又看中他是老实人,不会坏了她的事,这才如此重用他,想不到总算选对了人。他废寝忘食,尽职尽责,但他依然无力改变这现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一天天衰落。

    他感谢贾后的慧眼识珠,卖力为国家服务,只是贾后秽乱朝政,风雨飘摇的大晋王朝,他拼近全力地维持着这个帝国的运转,只是他的能力有限,深感独木难支。对于贾后的凶悍无耻,张华也尽可能进行讽谏,他写下《女史箴》,全面论述妇女应当具备的品德,试图对贾后进行规劝。

    他还在尽力维护着王朝的日常运转,尽量不发生大的波动,他酷爱读书,根据史书记载,他搬家的时候,光书籍就装了30乘,以至于国家修订官书也要到张华家藏的书去校对。因此,张华自己出身寒门,因此十分爱惜人才,尽自己的全力提拔有才能的寒门或者吴蜀之地的人士,希望他们能够真正为国家做出贡献。受到张华提携的二陆、左思都不用说了,其他的如号称为“南土五俊”的薛兼、纪瞻、闵鸿、顾荣、贺循,都被张华称为“皆南金也。”张华称成公简为“清净比杨子云(杨雄,汉文学家),默识拟张安世(张汤之子,汉朝重臣)。”对陈寿,则评价为“有良史之才。”张华还把寒门出身的陶侃、牵秀、刘弘、张轨、成公绥等提拔或者引为下属。

    然而,真的是独木难支。

    虽然贾模也出于自己家族的安危,多次劝谏贾皇后不要太过分,但是,贾模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他的尽忠行为不过是为了避祸,因此,总爱玩些小聪明,有所启奏,总是装作离这事远远的,而在私下里操纵;对于和自己对立的人,则千方百计地进行陷害;而裴頠呢,也是“欲而无厌。”想法太多,从不知足。

    “纲纪大坏,货赂公行,势位之家,以贵陵物,忠贤路绝,谗邪得志,更相荐举,天下谓之互市。”近日更是坏事接着一件又一件,前方梁王司马肜平叛不力,齐万年称帝,这武库又大火了,这更是不好的象征,只恐不利于太子,国将大乱。

    广城君去世后,贾后更加无政无德,秽乱**,若一直这样我行我素,不听劝诫,只怕也会像杨骏、司马亮、卫灌、司马玮这些玩弄朝政的人一样,不得善终。他和贾模、裴頠等人早已被认为贾后的心腹,只怕难逃一死。他不害怕这一天,他一身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虽死不足惜,只恨这天下内乱何时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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