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家伙看到田香果,爬起来站在炕上,嘴巴上粘着米粒,头发上的小揪揪上一个下一个,像两个小家雀欢呼雀跃。
“娘亲真好!”
“娘亲是大英雄!”
“娘亲抱抱!”
沈玉京是个勤劳顾家的男人,男人总归是男人,睡觉前不会讲好孩子的故事,也不会讲白杨树故事。
他讲的是英雄故事,如何突袭敌方,如何反败为胜,带几个人如何包围了十几个山胡子将其一网打尽。
两个娇滴滴才两岁的娃,张口英雄闭嘴胡子。
田香果听到嘴角先是一抽,耐不住两个白白嫩嫩的小棉袄挣着抢着要抱她。
她把鸡毛掸子扔到一旁,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亲的娃们咯咯笑。
“好痒啊!”
“爹爹救我!”
朵朵伸手去勾沈玉京,沈玉京把她抱过去,面色严肃叫住她们:“好了,先吃饭。”
田香果喂糖糖,吃完饭帮她呼呼了伤口,蹭破了点皮不是很深,幸好不严重,严重的话她肯定把那个老虔婆打的满地找牙!
处理完伤口,田香果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去和妹妹玩,娘去刷碗。”
孩子们被沈玉京带的很好,大人忙可以自己玩,一点都不用大人操心。
这样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
田香果原本想着打扫完厨房就将院子里的被褥单子洗了,还有堆成小山的脏衣服。
等她刷碗出来,发现沈玉京坐在井边正在搓洗衣服。
洗的还是她的线衣!
田香果撸袖子的手僵住,脸皮臊的发红。
她快步走过去,站在井边两只手抓住衣角:“我来洗吧。”
冬天的井水凉,沈玉京的手被冰的红彤彤,他用力的在搓衣板上揉搓衣服。
衣服在搓衣板上来回揉,揉搓碾压用力,田香果尴尬的不知道放到哪儿的脸仿佛也在搓衣板上被人家揉搓。
“你起来,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沈玉京背对着她,哪怕做家务,脊背也挺的笔直。
他的声音淡淡的,尾音略微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洗。”
意思是,早想干,能把衣服穿的跟打铁的一样?
田香果难得老脸一红。
“咳咳,我以后不会这么脏了,我答应你好好过日子,就不会让孩子跟着我吃苦受累,以后你的衣服带回来我给你洗。”
田香果不好意思继续抢洗衣服的活,烧了一大锅热水,装了两桶提到井边:“让开点。”
还有一堆东西没洗呢,用热水搓会舒服一些。
沈玉京看了她一眼,清俊的面容有些崩裂。
“我是个男人,不用热水。”
看他不动,田香果抬腿用膝盖顶了他一下,沈玉京不防备,田香果还胖,没顶动他也强挤出来一个位置。
她抬起桶屁股,一大桶热水顺势倒进去。
“用热水你也还是个男人,别那么多娘们唧唧的规矩。”
田香果倒完热水功成身退。
饱满圆润的背影写满了功与名。
沈玉京侧身目送她进厨房,肥肥的腿十分灵活的勾住厨房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他有些头疼,现在的这个人似乎更难搞。
以前只要吃要喝,现在要他用热水洗衣服,以前打孩子,现在谁都敢打。
田香果不知道沈玉京想了这么多,猜到这么多。
眼下竟是直接把她分为‘以前’‘以后’了。
她舀了一大盆热水,给两个孩子搓干净,孩子们特别爱干净,连脚趾头缝都要搓的白白的。
……
清水生产队的老队长姓胡,住在东头,一生清贫,住的房子很简陋,小土方四外漏风,泥土里面和着的稻草也露了出来,迎着北风飘荡。
陈秀花推开自家破败的门,她儿子胡九斤,女儿胡凤珍从拔凉的炕上起来了。
胡九斤往手里哈气:“要了多少钱回来?”
陈秀花唉声叹气坐下:“啥也没要到,我拿了桃酥和肥皂揣怀里。”
胡凤珍狂咽口水:“快拿出来给我尝尝。”
桃酥啊,好久没吃过了。
胡九斤失望的垮下脸:“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拿吃的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我要钱娶媳妇儿,没钱我把你卖给东头的瘸腿老光棍给我换钱。”
胡凤珍委屈的趴在炕上哭了,可她除了哭还能怎么办,她是个女人,没用的女人,一辈子只能被男人支配。
“屁!乱说话,你姐姐怎么能嫁给老光棍!”
陈秀花呵斥。
胡凤珍眼睛一亮。
陈秀花:“嫁给老光棍能卖几个钱?要我说你就没长脑子。”
胡凤珍哭的更厉害了。
陈秀花又道:“我这次没有得手,田香果那个蠢货不知怎么忽然把持家里事儿了,把东西抢走了,还把我赶出来,我打算把凤珍嫁给沈玉京,咱们一劳永逸!”
陈秀花跟胡队长过日子学了点学问,偶尔也能崩出几个成语。
什么‘一劳永逸’‘奸诈狡猾’,记住的都不是什么好词。
好不好在陈秀花这里不重要,关键是要能表达出她的内心想法。
胡凤珍的哭声彻底停下了:“娘,可是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沈玉京是个香饽饽,是个金疙瘩,你们别小看他,我早年听你们爹酒后说过一次,他是从京里来的,家里奖章挂满墙,住着四合院,开着小轿车,成有钱了,凤珍嫁过去说不定还能和他回京里吃商品粮呢!”
陈秀花绿豆大的眼睛里面冒出了精光。
胡九斤心也热了,真是这样,他可以跟姐夫姐姐生活在一起,让沈玉京花钱给他娶城里老婆。
胡凤珍害羞的低下头:“娘我不嫌弃他,我想问,他结婚了我怎么嫁给他啊?”
陈秀花抬手拍了下她的大屁股:“怎么嫁?男人愿意娶你,他有十个婆娘都不是问题,我闺女长得大胸脯大屁股,还愁勾搭不到沈玉京吗?”
“田香果生完孩子后胖了一百多斤,样子丑的我对着她吃饭都想吐。”
陈秀花意味深长的说:“这是你的好时候。”
女人生完孩子丑陋不堪的时候,男人最容易爬墙。
……
田香果给孩子们洗完澡,拿着抹布将家里所有的柜子、炕面、厨房、仓子,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擦的锃光瓦亮。
家里敞亮心情都好了。
孩子们玩累了躺在炕头的被子上睡觉,脸蛋红扑扑的。
趁孩子们睡觉,田香果问沈玉京一件正事。
她要看账本,了解下自己这两年挥霍了多少。
沈玉京把账本翻出来递给她。
田香果拿过来:“谢谢。”
她粗略翻看了几眼,欠外人一百多五十多块钱,粗粮七十八斤,精米面二十多斤,鸡蛋三十多个…火柴三包…
欠供销社油酥白糖红糖三十多块。
饥荒(欠款)拉的比地垄沟还长。
田香果感受到深深地压抑,因为她是个非常讨厌欠人情的人。
她合上账本,生无可恋:“你每个月补贴多少?”
沈玉京抱住肩膀:“六十五。”
那还好,在农村每月十几块就够了,其余的攒半年能把帐平了,当然,这是在她赚不到钱的情况下。
田香果正准备小小的松口气。
沈玉京一刀扎上她大动脉:“但是我已经预支三个月补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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