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做得很认真,不知不觉,正午了。

    马小乐伸了个懒腰,收了钢笔插在上口袋里,合上本子整好了四角,端端正正地压在了枕头底下。

    “我马小乐要认认真真地活着了。”马小乐自言自语着走到院子里,大黄狗一看到他就摇头摆尾起来。他弯下身子,拍拍大黄头的头,笑道:“阿黄,我的老伙计,你也得学学我,要发愤图强啊,干点正事儿,别以后见到曹二魁的阿花别动不动就上性子。”

    马小乐说完,理了理衣服,向院门外走去,该回家吃午饭了。

    可前脚还没跨出去,门口进闪进来一人,是张秀花。“小乐,上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听说你来果园了,我来看看你,没啥事吧?”她假惺惺地笑问。

    马小乐看到张秀花心里很是不爽,这个女人可不是好货,要是从他这里得不到想要的,没准又得出去瞎嚷嚷了,那影响可不好。“没事,上午那点事不算啥,不就是把狗日的金柱给劈了几刀么,过去就过去了,不提。咋了,秀花表婶,没在家做饭呐?”他想拉拉话茬,不让张秀花提出那种要求。

    “一个人还不随便吃点,赖顺贵中午到金柱家喝酒去了。”张秀花话一出口,觉得不妥,“喔,是被请去的,不去不好。”

    “秀花表婶,就是不请也能去啊,没啥的。”

    “呵呵,可不是嘛。”张秀花干笑了两声,话题一转,“小乐,昨晚你那玩意儿不行,现在咋样了?”

    马小乐心头一惊,暗道:“这个臭女人,躲也躲不掉。”不过不能对她讲实话,得稳住她,于是轻松一笑,道:“秀花表婶,你也太急了,我身子受了那么大的内伤,咋说也得养个一两月吧,要不现在图一时欢快,真正损了身子,那我后半辈子可就撂了哦,乡卫生院老中医叮嘱过我的,记着了!”

    “唉,你说也是的,啥事不好摊,摊上这么个事。”张秀花叹着气,满是哀怨地说道。

    “行了,秀花表婶,耐心等等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马小乐舒了口气,“上午劈金柱出了不少力,累得慌,肚子也饿了,得赶紧回家吃饭去,要不身子可就更亏喽。”

    “那赶紧回吧,我也回去了。”张秀花出门就绕上了小路,“你走大路,省得别人看到了乱说些啥。”

    马小乐看着张秀花一扭一捏的背影,带着坏笑自语道,“娘的,再来就让阿黄伺候你!”

    沿着大路,马小乐甩着膀子走了起来,心情不错,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身子有希望,当官也有希望。“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他不由得哼起了京剧,摇头晃脑的样子,看上去很惬意。

    路上,遇到的村民们都很纳闷,不知道马小乐咋就转变得这么快,半中午还跟疯子似的,举着柴刀劈金柱,现在却跟没事人似的,还洋洋自得呢。

    马小乐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现在他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管理五生产队的事情了,说啥也要干出个动静来,那样才有可能朝村长的位子上靠。

    回到家,马小乐坐在饭桌前屁股还没热,门口就来人了,是金柱的老父亲金顺意,他想表明一下,两家不要结仇。

    马长根对金顺意的前来很感激,说不去状告马小乐伤人就是天大的好意了,咋还结仇呢。

    金顺意点点头笑了笑,也没多说啥,转身离开。老实巴交的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本分了一辈子,咋生出金柱这个烈种,一点儿都不顺意。

    马长根把金顺意送出了大门外,说金柱的医药费由他出。

    回身进院的时候,胡爱英已经在招呼吃饭了。

    午饭的氛围很不错,一家人都很高高兴兴。马长根和胡爱英很庆幸,马小乐又回归了。

    马小乐心情好得出奇,因为他心里还有个更大的盼头,那就是陆军治病的事。等陆军的病治好了,他就照着法子也去治一下。

    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汤,马小乐筷子一丢,饭碗一推,道:“我去村部看看,顺便问问范支书我这五生产队的队长啥时真正上任。”

    “好好好,去吧,赶紧去吧,那可是正事!”马长根咧着嘴笑了,“小乐,好好干,混出个人样来!”

    “放心吧,爹,你和娘,还有二宝,以后就等着享福吧!”马小乐背着手走了。

    来到村部,一个人影儿没有,都还在家吃午饭呢。

    马小乐进了办公室,走到以前曹二魁坐的办公桌前,上面没啥东西,早就收拾干净了。他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妈的,曹二魁,明知道我和金柱有仇,你还放着队长不干要去跟他混钱,不明显跟我作对么?你小子有种,改日我睡了你女人田小娥,好好出口闷气!”话是这么说出口了,但低头看了看腿裆,他又满腹心事地道,“唉,二弟啊,希望你要尽早为我争口气呐。”

    说完,马小乐起身找了块抹布把桌子仔细地擦了一遍。

    桌子虽然破了点,可毕竟是个办公桌。擦完了自己的桌子,马小乐又看了看其它桌子,个个都灰不啦叽的,也需要擦擦。当即,他眉头一皱,随即又是一笑,“唉,老子就表现表现,虽然当上了队长,但也得悠着点,以前的作风不能丢,要眼快手勤。”说完,他把所有的办公桌逐一擦了个干净,又拿笤帚把地也扫了。

    下午两点多,村部的人陆续来了,见马小乐打扫得这么干净,个个夸奖不已。

    赖顺贵来得时候满身酒气,马小乐知道他在金柱喝酒的,便问道:“村长,酒喝得咋样?”

    “啥咋样啊,咋个屁,金柱被你劈到医院去了,那个陆什么局长的儿子,真他妈傲气,对我们这些乡下人不理不睬,奶奶的,其实城里人又算个啥,摆啥谱呢?好在我也不吊他,只管喝我的酒!”赖顺贵打着酒嗝,满屋子顿时充满令人有点恶心的酒气。

    妇女主任顾美玉用手扇了扇鼻子,“顺贵,你那胃都成酒袋子了啊!”

    “嘿嘿,美玉,咋这么说呢,不就多喝了两杯么。”赖顺贵贼眼溜溜地看着她。

    顾美玉知道赖顺贵的心思,都缠她好几年了,总想美事,可她看不上赖顺贵,虽然有不少次两人搭班一起出去外地参观学习的机会,可都没让他得逞。

    赖顺贵心里是有数的,知道吃不到这棵窝边草,便嘿嘿一笑走开了,去值班室睡大觉。

    赖顺贵前脚刚出去,范宝发后脚就进来了,也是一脸的酒气,不过还有怒气,“他娘的,这个曹二魁,才辞职几天呐,刚才又缠着我说还要回来当队长!”

    马小乐听到这话,不由得一个冷战:啥呀,曹二魁要回来?这是咋回事,难道生产队长的事要泡汤了?

    想到这里,马小乐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范宝发,“范支书,你说啥,那曹二魁,还,还要回来当队长?”

    “是啊。”范宝发一歪头,从口袋摸出一根烟。

    搁在平时,马小乐早就上前殷勤地点火了,可当他听到范宝发说了“是啊”两个字时,不由得就愣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有啥下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没所以也没了那个心思。

    “不过你别担心。”范宝发深深地吸了口烟,道:“他曹二魁以为我这村部是啥?自个家啊,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他还能得不轻呢!”说完,范宝发狠狠地朝地上淬了口黏糊糊的唾沫,又抬脚踩在上面使劲搓了搓,地面上只剩下一块湿湿的地方。

    “他奶奶的,吓死我了。”马小乐暗道,随即笑嘻嘻地对范宝发说道:“范支书,到底是支书,就是有气魄!”

    范宝发摆了摆手,对马小乐笑道:“小乐,你放心,五队队长是你的,他曹二魁干就瞪眼吧!看到金柱能赚大钱就要跟着他干,把我们村部不当回事,现在金柱跟个半死人似的,他又反悔了,真是的!”

    “哎呀,小乐,你看范支书这么看好你,还不表示表示?这两天瞅个空子,让你干爹好好整一场酒席!”顾美玉用一种近似迷离的眼神瞟着马小乐说。

    “是哦,小乐,前些天你的事还真是不少,我们也没少操心。现在一切都好了,刚好摆摆酒席,冲冲喜嘛,也图个吉利,将来啊,肯定有大出息!”刘长喜他们几个也都跟着起哄,要敲顿酒喝喝。

    马小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呵呵,摆酒席啊,那是应该的,就后天吧,明天我让干爹,哦不,现在我都叫爹了,让我爹去乡里集市上多买点好酒好菜。”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一下,先是很恭谨地看了范宝发一眼,接着扫视了一下四周,又道:“不过我摆酒席可不是因为你们说的那样,去冲啥喜,而是想专门衷心地感谢一下范支书,前前后后,他对我的帮助非常大,如果我不感谢他,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说完,掏出一支大前门,恭恭敬敬地送到范宝发面前,又为他点上火。完后,又很大方地把大前门烟散了一圈。

    范宝发一看,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小乐这孩子,马长根没引导好,要是多培养一点,准能考上大学,那肯定是个大干部!”

    “哈哈哈……是啊是啊。”村部里扬起一阵阵大笑,这并不是大家伙在嘲笑马小乐,而是他们觉着范宝发说得有道理,马小乐的各种上好表现,是他们学也学不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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