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都是我一个人应付如此多的变故,我早已经支撑不住了。
现在有杨叶陪在身边,什么事都有个商量和担待,我一直绷得紧紧的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同时,酒后一直没有休息好的身体也早已经是疲倦不堪,一坐上车,随着车子的摇晃,眼皮就抬不起来了。
我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连杨叶对我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睡着了,我就开始做梦。
梦里是我和陈小花在一起,我们都在天上飞。
奇怪的是,我们不是在地球上,而是在月球上。
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失重的状态下,跳跃飞翔。
等我发现自己是在月球上时,我感到害怕。
但陈小花却非常开心,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仙子一样纵情地舞蹈。
我跟在她身后,一直追着她,追着追着——
她忽然掉进了一个深坑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我急得大叫,立即惊醒了过来……
我醒来时,车并没有行驶,而是停在路边。
旁边的驾驶位空着,四周一片漆黑,隐约可见远处的山峦起伏。
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可杨叶哪去了?
我叫了声:“杨叶。”
“你醒了,我在修车。”
杨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我打开车门,跳下车,杨叶正在车前看着什么,车前盖支了起来。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到处查看,另一只手这里拨弄一下,那里拨弄一下,边说:
“车坏了,走不了了。”
车坏了,我居然没当回事。
我看看四周,随口问:“这是啥地方?”
“我刚看的导航,早已经进十堰了,离武当山景区不远了。”杨叶说。
“这么快?”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4点多钟了。
我们从家里出发时,是11点钟不到,我这一觉睡了5个多小时。
我拿出手机,给陈小花打电话,还是关机,她也没回我信息,可能没看到。
这一次,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气——
以她的智商,就算是没有手机,难道就不能想办法跟我联系一下吗?
要知道,这么多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在扛着。
我对杨叶说:“马上天就亮了,路上有人有车就好了,你先上车睡会吧。”
我知道他不会修车。
杨叶看自己也修不好,就同意了。
他上车,把驾驶座放平,然后就躺下来。
他也是困了,不一会就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对身边的事物特别敏感。
这是荒郊野岭,没有灯光,只有车的双闪发出阵阵的黄光,但因为光线太低,仍然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这山里,猛一听,很寂静,
但仔细听,一切似乎却又显得很热闹忙碌。
能听得到各种声音:
在静谧中,有鸟儿不时在林间突地鸣叫,仿佛受到惊吓;
身边的草丛里,有虫子在爬动,窸窸窣窣的,关着窗户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掠过树梢,树叶像水浪一样“呼隆”一下涌动一阵,随后又安静下来……
大自然就像一支乐队,有一个指挥在指挥着这一切。
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天亮得很快,几乎没怎么等待,仿佛有一只手拉开窗帘,“哗啦”一下,世界就呈现在眼前。
我轻轻打开车门,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深山里早晨新鲜的空气。
就在这时,我愣住了——
我忽然发现,这个地方非常熟悉!
很快,我想起来,上一次我来武当山,那辆的士也是在这个地方抛锚,
跟今天这辆车的位置都完全一致。
我揉了揉眼睛,对,没错,就是这地方!
我往后退了几步,果然,一条小路出现了——
上次,小雷就是从这里上山的,然后车就开不走了,我下车尾随他也去了。
我掐了一把大腿,感觉到疼痛,才相信这不是梦中。
我看向那条上山的小路,小路隐隐约约、似隐似现蜿蜒伸展向上,在一片树林里消失了。
我冲向了小路,往上走了一段,没错,正是这里。
才不几天时间,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我回头看那辆抛锚的车的角度都一样。
这是个什么地方?
为什么车到这里,都走不了了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山上似乎传来人行走的脚步声。
在这凌晨的寂静里格外响亮,仿佛还有阵阵回声。
我循声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脚步,我停了下来,可脚步声却仍持续地响起。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曾经在湖北宜昌的山里面生活过几年。
我听山里的同学说过,没有经验的人在山里面走,根本判断不出来准确的方位,经常会遇到“鬼打墙”——
就是在一个地方一直绕圈子,怎么都出不去!
就算是呼救,因为山里面有回声,也听不到具体的位置。
我听到的脚步声,也许是从其他的什么地方回荡过来的。
但是,山民在山里却来去自如。
他们能走出最近的路线出来,不管多么危险的地方,都能如履平地。
山上传来的脚步声,也许就是早起的山民发出来的。
想到“鬼打墙”,我有点害怕了,赶紧从山上回到车旁边。
我转身又在四周看了一遍。
群山之中,只有这一条公路穿过,没有人家,也没有车辆——
其实从我醒来,就发现没有一辆车经过。
我想,如果有车经过这里,我是不是要去拦一下,请司机帮我们修下车?
又过一会,脚步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而且似乎也越来越近。
是真的有人来了吗?
我很期待,求助一下山民,也是可以的,起码能问到这附近哪里有修车的地方。
我希望能辨别来人的方位,可是,我越是想辨别,越是分不清楚——
脚步声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我转了好几圈,还是没看到人影!
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做了几次深呼吸,还把眼睛闭上,以不受外界的干扰。
然后我用心倾听脚步声的来源,最后认定了一个方向,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一个人果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身后,是一缕初升的阳光,这使他的身影显得有些黑暗,逆着光,当然更看不清他的脸……
好在,那个人正朝我走来,他穿着蓝色的土布褂子,黑色的裤子,上面还有斑斑的涂料点和补丁,背着一个褪色的黄挎包。
他虽然有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但神情自若、目光坚定——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居然是小雷!
这怎么可能?!
小雷也看到了我,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我那种吃惊的样子,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仍旧继续向我走来。
“这、这么巧啊?”
我的吃惊溢于言表,我的神志激动得都有些恍惚起来。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确认到是真人,确认不是幻觉,才放下心来。
小雷说:“上次从武当山景区分别后,我又回到了师父身边,跟他修行。
昨天晚上,师父忽然对我说,‘你的恩人有难,你要去帮他。’
我就动身下山。
路上,我算出有你,还有别人,究竟还有谁,我还不知道。”
我连连摇头,说:“我怎么是恩人?我可不是恩人。”
小雷认真地说:“你是世俗中第一个理解我的人,这就是大恩人;
再说,你昨天晚上给李玉家捐钱,帮了我们大忙了。”
说着,他还深深对我鞠了一躬。
“昨天晚上?”
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张照片,那张和李玉合影的小伙子,就是小雷。
这些天,他都呆在深山野岭,采访的内容连电视台都没播出,我们捐款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就已经算出来了。
“雷大师?”
这时,旁边冒出了杨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了,他也是满脸的震惊和喜悦,
“你、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小雷摆摆手,说:“杨导你好,别叫我雷大师,我不是大师,叫我小雷就好。
小雷代表李玉谢谢杨导!”
说完,小雷还对杨叶也鞠了一躬。
“不敢不敢!”杨叶比我反应快,忙也向小雷鞠了一躬,幅度比小雷要大得多,像在顶礼膜拜一个圣人。
对于小雷的话,杨叶丝毫不感到意外。
那张合影,他也看到了。
我们都没想到,那个改变小雷人生轨迹、令他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女人,居然是李玉。
当然,小雷想复活的那个人,也是李玉。
杨叶说:“回去我给你安排个采访,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李玉、在乎李玉的人,只有你了。”
小雷摇了摇头,脸上已经露出悲凄之色,说:
“她人都不在了,没啥争的了;
我也是方外之人,也无心去争了。
那个顶替李玉的女孩子,她也是无心的,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
算了吧,这事就过去了。”
我坚信,小雷这番话,并不仅仅是修道人的心得,而是他本来就心地善良。
我怕他伤心,就说:“这事就先不提了吧——
我们会有什么难?
你师父还交待了什么?”
“没有。”小雷说,“什么难,他也没说。
他只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带到他那里去。”
我立即想到了武当山深处那个神秘的所在:
一群默不作声的修道人,一个危机四伏、跨越时空的迷阵,一个没有路可以进出的断崖,
一个手机都无法定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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