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雷家离我父母家很近,我们就去了父母家。
回到父母家里,我才真正感觉到了年味。
父母和孩子都换上了新衣服,不知道是萨珀诃星球的那个“我”买的,还是秦朝大卫他们送的,我们也不敢问。
大年初一一大早,张庆文打电话来,说宋俊杰要去给小雷拜年,问我知道不知道小雷的家在哪里。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情,原想再等几天,初七上班后提醒张庆文的,没想到宋俊杰求贤若渴,主动提出来。
按我们当地的风俗,最为重要、最显敬意和诚意的拜年时间,是大年初一早上。
宋俊杰一个大老板,居然要在这个时间点给自己的员工小雷拜年,可想他对小雷的诚意非常之深。
我说我们在父母家。不一会,宋俊杰就和张庆文提着礼物过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在市内跑了有一阵子了。
在父母家坐了一会,我们一起去小雷家。
路上,我还有些担心,他别不在家。万幸的是,他居然在家里。
宋俊杰一看情况,当时就懵住了。
我和陈小花早已经约好了,不提前对他说小雷家里的情况,以不让他有任何思想准备,这样效果会强烈一些。
显然,小雷家里的样子,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想了想,打了几个电话,我们就坐在小雷家里,跟小雷父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这一次,可能是过年喜庆的气氛感染,也可能是我们都提来了贵重的礼物,小雷父母对我们比上一次稍微热情了一些。小雷要去厨房给我们做饭,被宋俊杰拉住了。
不一会,有两个人赶了过来,宋俊杰对我们介绍说,这是公司的会计和出纳,他们还带来了50万的现金。
宋俊杰把钱推到小雷父母面前,诚恳地说:“真不好意思,小雷太年轻太老实了,家里的事也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事都怪我!
小雷去年的工资和分红,我一直都拖着,他也没要,今天才给二位老人家送过来。
你们二位放心,小雷在我那里上班,一年是30万,还有分红。
我们是房地产公司,有的是房子,只是因为过年,正月也不能搬家,你们二位暂时再委屈一下。
我马上安排人加紧装修一套房子,过完正月就搬家……”
这一番话,把小雷父母听傻了,也把我们听傻了。
那套房子,他八成是要送给小雷了。就算是100平方,加上装修,怎么也得200万。
小雷想说什么,被陈小花使眼色制止了。
最后他送我们出来,宋俊杰说:“小雷兄弟,你可千万别对父母说什么,就按我说的做。
再说了,你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你也不必不好意思。
用你们修道人的话说,一切随缘……”
陈小花也说:“宋总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父母家人。
你可以不管你自己,但你有责任有义务让父母过得好一些吧。”
小雷不擅言辞,只是一直点头。
我想,有了那个天上掉下来的莫名其妙的李玉,再加上这一次宋俊杰大手笔的仗义援助,他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
春节期间,我们大部分时间就住在父母家,想好好“真正地”陪陪他们。
世界的喧嚣纷乱,都被春节暂时掩盖了起来;内心的慌恐不安,也都被顿顿的酒肉暂时麻痹安抚住了。
成年以后,我第一次喜欢上了春节,可能主要是有了陈小花的原因——
有了她的陪伴,感觉生活更有滋味,自己的世界更加完整,这应该就是爱情的美妙之处吧。
现在中国人过年,可以说是麻将年,到哪里都是打麻将,连吃饭都没有了心思,吃饭只是打麻将的中场休息。
过去物质匮乏的时代,过年主要是吃和玩,因此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吃,诞生了很多文化,饮食文化,饭桌文化,酒文化,地方风俗文化……
年味也是这样形成的。
可是现在,人们都富足了,一年到头不缺吃不缺喝,所以对吃没有了兴趣,心都在麻将上面。
过年所到之处,麻将桌比餐桌还多。
我一直是很反感打麻将的,尤其是很反感女人打麻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小花不但打麻将,还是个打麻将的高手!
这让我很是不安。
陈小花显然是看到了我的不快,就拉着我陪她一起打。后来她就教我,再后来,她就让我上桌,她在旁边指导。
她坐在我旁边,我想打一张牌,她问我为什么要打这张牌,然后她说:“你考虑一下打这张。”
我打下一张牌,她又摇头,让我打另一张;
如此这般,一局牌她只同意了我一次两次出牌,到最后,我居然赢了!
又打了几把,还是这样。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打麻将真的是一门学问,不是随便乱打的。
你打出去的每一张牌,都决定着整个局势的变化。
打这张是一个结果,打那张又是一个结果,因为别人会吃、会碰、会胡,即使不吃不碰不胡,其他人也会根据你的牌来调整自己的打法。
这种反复的影响决定最后的结果完全不同,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输赢的结果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输赢的结果怎么会是我决定的呢?
她这么说,我感觉很新鲜,原来,我认为打麻将要靠“火”,也就是运气。没想到,麻将的输赢全靠自己去支配,成了一个纯技术、纯专业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我想起了“蝴蝶效应”。
她说的打麻将,还真有点像“蝴蝶效应”。
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兹说过,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所以要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去引导。”我若有所思地说。
她点点头,说:“四个人打牌,有不同的牌,有不同的想法,结果就有无数种。
成熟的打法是,想大胡的,只能选择小胡;想小胡的,只想保证不点炮;总是退而求其次。
输的多的,就是那些一心想赢的。
所以打麻将是一个既斗智斗勇又如履薄冰的过程。
这张牌可能是废牌,但也可能是个诱饵;你眼里的废牌,或者就是别人决胜的宝贝好牌。所以,每一张牌都是机会,也都是陷阱,都很珍贵。”
我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打麻将说得这么高大上,打牌不就是想赢钱吗。”
陈小花也笑了,她说:“我真的不是跟你狡辩什么,你不喜欢,我完全可以不打。
但是,我想告诉你,钱只是一个结果,而更多的人更在乎的是过程——
在这么复杂情况下的计算过程。
它和人生是一样的,普通人打麻将,打的是钱;而高手打麻将,打的是人性,甚至打的是人生。
不同的是,人生不可重来,而麻将可以期待下一局,所以说,麻将其实就是人生的反复推演,这就是麻将的魅力所在。”
这话听起来还有了一点哲学的味道,一起打牌的亲友也连连赞叹,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理论,要学过去劝说那些不喜欢打麻将的人。
我忽然想起那次跟张庆文和他的战友们打麻将,有一个无形的手在帮我打牌,不知道那个隐形人,是像陈小花那样算出来的,还是因为能看得到其他人的牌……
我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妇唱夫和,一起打?”
“不是让你一起打,这是你必须要学的一门功课!”
她说,“你写稿子,倾向于感性思维,主观占上风,打牌只考虑赢,只认为自己一定会赢,所以你经常输,这也是你的人性;
我做生意,是理性思维,尊重客观事实,打牌会先考虑不输,然后尽可能增加赢的机会,结果就常赢,这也是我的人性。
你如果用心、认真地去打麻将,会对你的思维有帮助。
你现在试一试,原来你想怎么出牌,现在换一张牌打出去,看有什么反应和结果。
你现在可以乱打,但要把自己的操作记住了,时间长了,你就能得出感悟来。”
于是,我用她教的方法去试,尽量改变原来的习惯,原来总想把牌打顺然后再打赢,现在则考虑把牌打安全。
这样没几天,我原以为自己百毒不侵,没想到很快就上瘾了!
好在我有的是体力,打完白天,又去打通宵,果然赢的机率也越来越高——
当然,我赢了钱,最后都要再分给其他三个人。
我不在乎赚钱,只在乎其中的过程。
浑浑噩噩的日子最好混,转眼到了大年初七,亲朋好友都上班了,没人打牌了,我一下子清闲下来,就感觉百无聊奈起来,干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闭上眼睛,我想象着人在牌桌上洗盘和麻将在电动牌桌里面洗牌的样子,翻滚着,呈现出一个圆,仿佛宇宙中旋转的星空。
同时想象着陈小花说的那番互相影响的话,不论是操作还是理论,都特别有意思。
比如月亮围绕着地球旋转,地球围绕着太阳旋转,月球还影响着地球……星球之间,互相影响,互相牵制。
我对她说:“你说的那句话‘输赢的结果由自己决定’,非常有意思,这么看起来,麻将简直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宇宙。”
“确实有点像。
不过——”
陈小花却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对你来说,这还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宇宙。”
我问:“你说的什么意思?”
陈小花想了想,站起来,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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