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冲出所住的屋子,来到外面,举目一望,远处的山川河流、树木花草、飞鸟走兽……尽收眼底。
再紧盯一个地方,他居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几里之外树杆上的一只黑蚂蚁!
他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换的是一双鹰的眼睛。
当然已经有了鹰的视野……
“师父——
师父——”
他激动地呼叫着那个帮他恢复光明的人。
可是群山寂寂,无人回应。
他跪下来,冲着群山疯狂磕头,大声说:“师父,徒儿这一生就是您的了!
如果有吩咐,徒儿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从地上站起来,他贪婪地信步走去,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眼前这美好的风景又错过了。
又走了几步,他忽然看到一地的羽毛,和一个干瘪的鸟的身躯。
那是一只什么鸟?他当然不认识。
他最初所有的印象,都已经遗忘了。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只鸟的眼睛的位置,被挖出两只大洞,他立即就明白了——
那是只鹰!
而他换的,就是那只鹰的眼睛!
他再次跪下去,在那堆羽毛旁边挖了一个坑,捧起那具干瘪的鹰的身躯,埋在了坑里面。
一边含泪说:“鹰兄,都是因为我,你才如此丧命!
今生已无以为报,只盼来世!
我要多积恩德,祈盼来生与你互换——
你做人,我做鹰,来赎回今生的欠债……”
埋葬了鹰,他回到住的地方,这才终于看清了这个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地方。
这是三间草庐,原来,他只在一间屋里进进出出。他以为那人也住在这里,不便随意闯入,就只呆在自己屋里。
这此屋子,显然很久无人居住,很多地方,都已经坍塌,他住的那一间,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此地山民的房屋,还是那人的居所。
他看到屋子中间,有一张残破的大桌子,他的药和食物,也曾经都放在这张桌子上面。
此刻,桌子上已经没有药和食物,用石头压着一张字条。
他激动地拿起字条,只见字条上面写道:
“如果你能看到这张字条,说明你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但是,你只有十年光明。
如果你想看得更加长远,可去继续寻找那本书——《易数精乘诀》,必能彻底治好你的眼睛。
此书我亦苦寻多年,仅得到半页残页。
我按原样为你抄录一份,你去依法找寻,同时参悟其中奥妙……”
看完字条,他立即翻开,下面果然还有一页纸。
这页纸上,全是符号或者图像般的东西,而且还有部分空白之处,想必是因为原件腐坏造成。
拿着那两张纸条,他不由又惊又喜:
惊的是,《易数精乘诀》居然真有此书,而且他手里还有一部分;
喜的是,两位师父都这么说,那么此书的功能必然不虚了。
他把纸条贴身藏好,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决定先回一趟家,把自己的收获告知道士师父。
并询问那个治好了自己眼睛的师父,究竟是谁?
最后再去寻找《易数精乘诀》的完整版本……
回到家乡,他已经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博学的青年。
见到道士师父,师父大喜过望,可他也不知道那个治好他眼睛的人是谁。
修行界高手云集,道士师父根本就不认识。
道士师父还说:“你们缘法未尽,将来还会见面,现在就专心《易数精乘诀》吧。”
两人便一起参详《易数精乘诀》的半页残页。
为了便于他的学习,师父顺便又教了他道士们用的画符知识。
但是,那些文字太过奇怪,居然不同于师父原来知道的所有符号。
他每天也不再想别的事情,反复抄录那些符文,最后烂熟于心。
没有钱吃饭了,就上街摆一次摊,挣了钱就又去研究琢磨,如此过了几年,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有一天,他家中又没有吃的了,就去街上摆摊,想再挣点饭钱。
不料刚一坐下,就来了两个当兵的。
当兵的还抱怨说:“妈的,等了你几天,终于还是抓到你了。”
接下来,也不管他是否情愿,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来,塞进了一辆汽车里。
汽车在一所豪华房子面前停下来,他又被架进里面的大院子,才把他放下来。
门口早有卫兵进去通报,不一会,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军官匆匆走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说:
“先生让我找得好苦,来来来,屋里坐!”
那些年,军阀混战,城头经常变换大王旗,你方唱罢他登场,他也不认识这是哪一路军阀。
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有顺从的份。
他坐到一张桌子前面,那中年军官吩咐手下摆酒,桌上很快上满了鸡鸭鱼肉。
他也有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了,一言不发,拿起筷子就大吃一通。
中年军官一直看着他吃完了,停下筷子,才微笑着说:“兄弟你吃好了吗?
只要你愿意,以后天天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年军官。
其实他已经非常清楚对方的意思了,但只能装傻,等对方明说。
中年军官哈哈一笑,说:“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想法你一定已经了解了——
我呢,原来本来就是他妈的一个盗墓的,手底下跟了几个兄弟一起在地下刨活。
后来,没饭吃的越来越多,都来找我,人就多了起来;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就加入了一支部队,我还做了官了。
可是,我这个官,却是个穷官,上头的军饷有一下没一下的,经常短少,可我手底下还有100多个弟兄等吃饭,真是艰难啊!
没办法,现在逼得我不得不重操旧业了!
我们在西山那边找到一个大墓,请你来呢,就是帮我们看看,哪里有机关,哪里是墓门……
我爱惜兄弟们的命,能少点损失最好了。
挖出来了东西,算你一份。”
中年军官毫不隐瞒,全盘托出。
“我什么也不要!”他平静地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中年军官立即豪爽地说:“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同意。”
“做了这一票,放我走人。”他说。
中年军官愣了一下,立即说:“好!
事情结束,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还派车送你!”
他可不愿意干盗墓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只想逃得远远的。
但眼前逃不了了,只能跟着干,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不取分毫,报应也少会一点。
当下,中年军官亲自陪同,开着车去看现场。
车进不去时,又骑上马,终于到了西山现场。
他起卦一算,什么都清楚了——
这是一个前清遗老的墓地,在任时曾做过四品官,外面排场很大,但里面东西其实并不多。
只随身陪葬有一些金银玉器,因为喜欢读书,更多的是一些字画书籍。
这墓里也没有任何机关,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选了个位置,因为那里对墓的破坏最小。
中年军官只等他选定位置,立即就决定动手。
次日晚上,月黑风高夜,行凶作恶天,中年军官带着十几个人就挖开了墓室,很顺利就进去了。
其他人去找值钱的东西,他百无聊赖,忽然看到旁边有一堆书,就随意翻看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把他吓了一跳——
那些陪葬的书居然全是手抄孤本!
他自从认识道士师父后,为了使他能学到扎实的本事,师父手把手教他书写识字。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还是可以通过示意,认识了很多字。
等眼睛复明后,他更懂得了读书的重要性,拼命到处找书看。
师父告诉他,最珍贵的书就是孤本,一般都是手抄本,存世只有这一本或者一套,才称为孤本。
可是,现实生活中,别说孤本了,就是普通的书,他也很少看到——
那个年月,吃饭活命都艰难,谁还去读书?
今天,看到那一堆书,犹如在沙漠里的人遇到了一片绿洲,怎么不令他心醉神迷?
他越是翻看,越是心惊,这些年,他也算是博览群书了,但是,这里面陪葬的所有的书,他居然一本都没有看过!
这里面,还有一本手抄道经,内容也是他没看过的,书中有些画的符,居然有些跟《易数精乘诀》极为神似……
他心里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这些书,如果拿回家去多好!
如果放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潮湿虫蛀烂掉;
那些创作这些书的作者,他们呕心沥血的著述,也将付之东流,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呀……
这时候,墓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差不多被搬空了,只有那堆书没有人碰。
中年军官走过来,叫他离开,他们准备把墓地填回。
他走出了几步,忽然转身,咬了咬牙,伸手拿走了那本手抄道经。
中年军官揶揄地说:“先生,你不是不取一物吗?”
他只好狠心又把那本道经放了回去,可又有些舍不得……
他应该怎么办呢?
他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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