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巳时,冬日的暖阳普照大地,洒下一片温暖,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那一丝哀伤。
攻打田氏坞堡的战斗早就结束。
西跨院的大火已经扑灭,近二三十个已无家可归的孩童加上二十多个奴仆惶恐不安的等在他们原来的草舍中。东跨院内容无一人,在通往前院的门口站着两个值守的士卒,后院亦是如此,空无一人,根叔石头带着几个士卒做着财货清查。中院内,二三十个女婢呆在屋舍内,近二十个女眷呆在院子当中,满脸惊恐,哀哀哭泣不止。
坞堡前院内,俘虏的看管由周三虎负责。
几个血迹斑斑的木笼摆在院中,田金,他的便宜儿子还有大小管事以及恶奴头目四肢被捆,口中塞着破布,关在其内。近三十个劲装豪奴被捆绑着双臂一个个的串联起来,跪伏在地,三四十具尸体堆放在院子正中。
田丰田元皓站立在一边,一张长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双眼注视着远处一个尸体堆中的一个头发苍白的尸体,他的老奴是终诚的,为他挡过一枪,要不那个贼匪阻拦的及时,估计,他也和老奴一个下场。
正堂内,一个医者模样的老者在照料几个伤卒。
枸杞在那里照料着重伤的李大眼,李老汉、还有陈安在边上抹着眼泪。
今天的坞堡能够攻打成功,九成的功劳归这李大眼和旁边哭泣的陈安。
正厅内,李老汉哀哀的低泣让姜丑心中烦躁的无以复加,看一眼快裹成粽子的大眼,便转身离开,希望他命大吧。一共十多处的箭伤,其中,一处箭矢入腹,一处自肋下射入,这两处,是最为致命的,开腹治疗?别想了,人能在取出箭头之后还有一口气,姜丑已经是心满意足,至于其它透过皮鞍扎破胸腹的箭伤,以及两个腿上的箭伤,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汝名姜丑?”
刚刚跨出正厅的姜丑,便听见一句询问,抬眼望去,是站立在台阶之下的田丰田元皓。
“我便是姜丑。”姜丑站定在台阶之上,压住心中的烦躁,他想看看,这田丰要弄什么妖蛾子。
“汝……”
“别之乎者也,我姜丑是个贼匪,听不懂。你如果想说,就说我这个贼匪能听得懂的,如不想说,麻烦你闭上嘴巴。”
田丰一个汝字出口,姜丑直接抢断了他的话头,他的目的是奔着彻底激怒这个头铁的田大谋士去的,有事说事,省得啰嗦磨叽个沒完,那些之乎者也的酸词,听起来太费事,自己这个时候,事情太多,没工夫陪他。
“汝,汝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公然行贼匪之事,置法度、朝廷于何地?”
还行,这田丰虽然依旧坚持了两个汝字,但是说的话,自己一听便懂,并没有弄出什么让自己猜来猜去的东西。看来,这田大谋士,头铁也要挑时候,也会挑人。想想也是,他非智短之人,应该能认清形势。和一个高官勋贵、皇帝国戚头铁还能为他的家族搏得名望,为他自己搏取名声。可是,他田丰田元皓如果因为头铁,折在自己这个小毛贼手中,那田大谋士可能反而会成为士人的笑柄。
“哈哈……哈哈哈哈……”
想通了此节,姜丑心情欢畅,一阵放肆的大笑,心中闷气泄去不少。
“田元皓,我本来就是贼匪,又何必顾忌那些,但是我这个贼匪想问问你,士家大族、地方豪强逼迫乡民佃儿卖女该当何罪?逼良为奴该当何罪?横行乡里、肆虐黎民该当何罪?逼迫黎民百姓弃儿丢女该当何罪?欺男霸女、纵奴为恶该当何罪?视黎民百姓如草芥,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该当何罪?把持乡里横征暴敛又该当何罪?”姜丑心情舒爽,并没去回答田丰的问题,而是一句一句,看着眼前有些怒火中烧的田丰,慢悠悠的反问了回去。
此时的田丰感觉到,这贼子每问一句,就如一个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每问一句,他的面皮便忍不住的抖动一下,心不住往下沉去一分。他心中清楚,细究起来,除了最后一问尚有得一辩外,其余的,以昨夜初至此处之所见,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耻辱!
让一个贼匪问得有些哑口无言,绝世之耻。
“汝之所言,与田氏何干?与某何干?”
士族的那份傲娇,加上长期被黎民奴仆敬奉养成的优越感,让田丰不想在这个贼匪面前落尽最后一丝颜面,终究没忍住,出口强辩一句。
何干?听口气,这是不想承认?姜丑估算一下时间,黑牛应该快回来了,也好,反正要料理后事,那便一起,也让面前的田大谋士知道到底与他何干。
“三虎。”姜丑没有理踩田丰,冲着远处的周三虎,叫了一声招招手。
“屯长,何事?”小跑过来的周三虎开口询问。
“去,把堡中所有的人聚到前院,不论男女老幼,一个都不许落下,一会带去堡门口,这里有人问什么与他何干,我等就给他一个何干。”
让你明白这个何干,这就是姜丑此时的想法。
收服田丰?
姜丑不报这种幻想,自从他踏入田氏坞堡之后,已经想好了对付这个田大谋士的办法。
姜丑的语气、行事,以及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让田丰这个智谋之士预感到,今日,自己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望着面前的这个贼子,他的眉头紧皱,心中推算着各种可能。
一刻钟不到,田氏坞堡的前院,便让各色人等填满,各自聚做一团,男女老幼皆有。姜丑扫过一眼,惊恐无助者有之,咬牙切齿、怒火中烧者有之,麻木不仁者有之,哀嚎哭泣者亦有之;面黄饥瘦、身形如柴、破衣烂衫者有之,锦衣华服、身型丰腴者亦有之。
“屯长,已经准备妥当,姜什长也已归来,在堡门外等候。”一个士卒匆匆赶来,向姜丑报告了黑牛归来的消息。
好戏也该开场了。
姜丑看看站立一边的田丰,开口说道:“田元皓,你是聪明人,废话应该不用我这个贼匪多说,给自己保留些体面,走吧。”
姜丑话说完,带头往堡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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