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和鸟人继续游历,很快来到一个镇子,碰到一对富贵夫妇,二人说自己女儿丢了魂,希望“两位大师”能帮忙招魂。作为鬼差,乌鸦和小狐狸勉强也算专业的,招魂之事手到擒来,不过为了装得有些能耐,俩人非要折腾那对夫妻一顿。
鸟人对夫妇说道:“寻些稻草来,我要编一个小人,用你们家的锅底灰把你二人孩子的生辰八字写上纸条上,贴在草人正面。”
秋千对夫妇说道:“今天夜里子时,你们先给草人烧一根仙——只能烧一根,三根就过了,她是小孩子,受不起。香点燃的同时,还要把稻草人烧掉,把草灰放进插香火的碗里面,之后端起碗出门,顺着香的烟尘方向走——记住,千万别回头。”讲到这时,小狐狸还特意看了看天气,估摸今天没有大风大雨方才放下心继续胡说,“如果在某个位置,烟气往下飘,那说明你们女儿丢的魂就在那。”
那对夫妻很惶恐,有点害怕夜里子时出门,而且他们还担心地小声问:“如果香烧光了,烟气也没有往下飘呢?”
“那就完了。”乌鸦说,“那说明你们女儿丢的魂已经走远了,回不来了。”
小狐狸说道:“还有哦,如果找到你们女儿的魂,那就再点一支香,引路回归,过程中可能会听到一些异响,但还是不要回头——记住,一定不要回头,一定不要!”这家伙特意加重语气吓唬人,“如果香烧光了,或者忽然灭了,你们就赶紧往回跑,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夫妻二人表情慌乱,僵硬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开始做准备,找来稻草、锅底灰和几支香给两个大师,看鸟人和秋千扎小人、写生辰八字,以及念念叨叨一些咒语,过程中夫妻二人脸色越发难看,惴惴不安,似乎十分忐忑。不久,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夫妻二人更加害怕,整个人不停颤抖,需要相互搀扶才能站稳。见此,鸟人和秋千不禁偷笑。
“要不算了吧?”鸟人指着那“妻子”说,“不就一个孩子们,没了再生,你们如果真害怕,那就别去了。看你的样子,好像怀有身孕,要不还是好好在家保胎吧,再生一个。别去了。”
“去!去!去去去!”夫妻二人战战兢兢地说,“为了孩子,就算是死,我们也得去!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心头肉,我们都要尽全力保住!”
很快,时间来到子时,鸟人和秋千稍稍漏了一手,弹出火焰点燃一支香和稻草人,待草人烧完,凡人夫妻四只手抱起香碗,哆哆嗦嗦按照烟气的方向行走,一边走俩人还一边念叨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找我们,别找孩子,孩子是无辜的。”片刻后,凡人夫妻消失在夜幕中,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望着离开的夫妻,鸟人和秋千笑了笑,之后转过头对屋子某个角落说道:“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说说自己为何冲撞活人阳宅。”
随着乌鸦和小狐狸的话语,刚刚那处无人角落显出一个男鬼人影,男子看了看“两个和尚”,又瞧了眼躺在床上喃喃梦语的孩子,问道:“两位大师,孩儿她……”
“她没事。”秋千说,“她天生魂魄不稳,你身为鬼物,贸然来此,冲撞了她,魂魄更加混乱,是以昏迷不醒——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啊。”男鬼放下心来,慢慢坐在地上,小声叙说自己的一切。
我叫王子荣,小名陀螺,本是这家的男主人,半年前死掉……我自小有神童之称,一岁识字,三岁赋诗,五岁便名扬方圆四野,有许多文人雅士慕名而来,无数人夸赞我必能高中状元,父母对我抱有极大期望。只是可惜,从小读书我的连考多年,没有混得半点功名,次次踌躇满志,次次名落孙山,仅有的一点才学和锐气随着一次次的落榜而消散,我再不是当年的那个神通,少时的夸赞慢慢变为嘲笑,父母的期盼逐渐化为绝望……
考不上功名,父母便想着弄些钱,让我做些生意,然而我当真不是个擅长经营的人,卖什么赔什么,买什么亏什么,多番折腾,费尽心力,结果也不过勉强糊口,不至于饿死……
后来,到了婚配年纪,父母给我找了一个他们认为不错的姑娘结成喜缘——虽然我并不喜欢那个姑娘。结婚后,日子依旧没什么起色,我每日在外面奔波赚钱,妻子在家操持家务,俩人过得都很累,本就不算深厚的感情因此迅速消解,我和妻子每天就像陌生人一样,见面的次数很少,话也没有几句,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如此过了一两年吧,妻子的肚子没有半点动静,我的父母开始急了,催促我们赶紧要孩子,到处找偏方药品,三天两头哭闹,我迫于无奈,和妻子努力了几回,但也就那样吧——妻子无心,我无意,怎么可能会有孩子。除非……我记得大概是四五年前,我去外地做生意整整一年,回来时发现妻子正在坐月子,她给我生了个女儿。说真的,我虽然不再是神童,但不傻,知道这个女儿大概不是我的,但也没说什么,反而帮着她糊弄我的父母,说我久孕必诞奇子,说女儿是神童,以后是女状元。
有了女儿后,我的人生好像多了些彩色,只要看到她的笑脸,我就浑身是精神,赚钱有劲了,做生意也精明了,短短一两年的工夫,我便积累了不少钱财。我当时想得很好,等女儿出嫁,我一定给她准备好嫁妆,绝对不能让婆家看不起她,不能让她受欺负……
也是在日子变好的那几年里,父亲和母亲相继去世,二老死得很突然,也不知是什么病,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没了。父母出殡那天我哭得很惨,泪如泉涌,整个人好像哭疯了,满地打滚,双眼通红。旁人都劝我节哀,说再哭就瞎了,但没人知道,我是装的,我其实没有一点悲伤。我明白,为人子女,我不该这么没良心,父亲和母亲为了我一直很辛苦,他们生育了我,养育了我,教育了我,可我当时就是不觉得伤心,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妻子也哭了,同样哭得很惨,不少婆子姑子也劝她别那么伤心,然而我却知道妻子也是装的,她也一点不伤心,甚至还有些高兴,她从来都不喜欢公婆,恨他们。当然,妻子也很清楚我是装的,她虽然对我没感情,但毕竟在一块生活了几年,相互之间蛮了解的。于是装哭的我和装哭的妻子送走了父亲和母亲,十里八村的人都夸我们孝顺,夸我们家感情好,可他们哪知道我们只是装的。
哦,当然,也许村民们也是装的吧,他们也许在背后骂我们吧?呵呵,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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