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小院来了新客人。

    王明安,现任清河县县令,当初在京都做京兆尹也算是前途无量,可惜这人太过刚直,就凭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把一国公的孙子砍了。

    现在被贬到清河县这“民风淳朴”的好地方,大家都说他官运到头了,毕竟这边比较偏僻,以后就算有升官的机会朝廷怕是也不会想到他。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这个,治理京都也是治,治理清河也是治,若能治理好一个清河县,那他这县令之职也不比那京兆尹差。

    他就是这么一个乐观开朗的人。

    但是他现在乐观不下去了,黑龙帮的出现让他危机感拉满,不灭了他们自己这辈子别想消停。

    云悠小院这里前些天才卖出去,是唐员外亲自办的手续,他自是知道的,可他并不知道住进来的是什么人。

    这人,很没有礼貌!本官乃一县县令,清河县总瓢把子,在你这怎么一点面子都没有!

    王县令来时,休尘正在给唐酒讲故事呢,所以请他进来之后就没有多做理会,给他一把摇椅让您老人家自个玩去吧,然后又接着去给唐酒讲故事。

    “却说那些铸剑师,收了金银,领了杨王之命后,连夜打造了一批刀剑……”

    一旁悠哉悠哉的王明安仅听了几句就不听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突然出现的匪患闹了好大一阵,本来以为基本都抓住了吧,但是领头的跑了,而且这个领头的还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这还不算完,这群突然出现的匪徒又突然成了黑龙帮帮众。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压在心头,彻夜难眠。

    云悠小院的空气清灵,氛围祥和,这摇椅一摇一摇的又颇为安逸,不知不觉中,王明安便睡着了。

    一处山谷中,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在失魂落魄的休息,他们面色蜡黄,双眼无神,虽然没有伤兵,但是却让人觉得他们是一群残兵败将,着实让人觉得可怜。

    唯一和他们形象不搭的,就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刀身明亮,寒光逼人,一看就很锋利,这样的刀每一柄都造价不凡,不知是那个国家的皇帝如此财大气粗,为每一个人都配备了这样的武器。

    “将军,我们还能回去吗?他们断了我们的粮草,又频繁的骚扰我们,弟兄们已经筋疲力尽,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中年将领抚着腰间的宝剑,看着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他从未如此无力过。

    粮草被断,被逼无奈之下他们甚至杀马充饥,马被吃光了他们就开始吃草根树皮,敌国军队从来不和他们正面冲突,一次次的骚扰让他们的精神始终紧绷,他们甚至可以算一场仗都没打,就已经败了啊。

    他是将军,他要稳住士气,他不能表现的那么无力。

    “兄弟们,过了这片山谷,后面就全都是平坦的大道,到时候凭借我们手中的刀剑,还怕回不去家吗?他们怕我们,他们不敢和我们正面冲突,他们只会这些阴谋诡计,只要我们出了这片山谷,他们就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是啊,只要出了这片山谷,他们就有机会能回家了。

    “是啊,只要出了这片山谷,你们就能回家了,但是你们出不去啊!”

    山谷两边出现无数弓箭,指着他们,这是敌军早就已经做好的埋伏,远处的行军之声表示着前路已经断绝,他们已经插翅难逃。

    敌方将领的嘲讽之言,彻底崩断了他们的神经,中年将领面目狰狞,似要把牙咬碎。

    “弟兄们,杀!我们要活着回家!”

    “放!”

    箭雨如蝗,所过之处生机尽失,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数万人的军队就在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被杀的干干净净。

    “不!”

    “不!”

    “不!!!”

    王明安瞬间惊醒,猛的在摇椅上站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是梦啊。”

    “县令大人睡的可好?”一边的休尘问道。

    看日头,已经是下午,唐酒那小孩都已经走了,这一觉睡了得有三个时辰了吧。

    “尚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不过无妨,多日没有好好休息,如此一觉让我神清气爽,这几日累积的疲劳似乎也已一扫而空,舒服啊。”

    陈升说的无错,这休尘不是一般人。

    “大人睡得舒服就好,既然大人已经有精神了,那么我们便好好聊聊吧,像大人刚来时那般浑浑噩噩的,有些话却是不好说了。”

    王明安醒悟:原来给我把摇椅是这个原因,这先生好生厉害啊。

    日落时分王明安才回到县衙,他写了封信让陈升连夜送出去。

    “狗咬狗,一嘴毛啊。”

    他望着远处昏暗的天空,行动,就此开始。

    第一封信,送到了湖州知州李景安手上。

    “景安兄亲启:

    多年不见,不知景安兄如今可好,当年花田会饮,与兄一起饮酒作诗,谈古今过往,念人间之事,感天地广阔,思吾生须臾,大感兄之博学,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

    那时年少气盛,总觉自己会有一番作为。而现在,小弟却困于边陲小城,弹丸之地,郁郁不得志,不像兄长,能任一州知州,前途无量,小弟羡慕啊。

    近日清河盗匪猖獗,这盗匪乃是黑龙帮众,小弟为此大感忧心,而更让小弟忧心的是,兄长你怎会与这黑龙帮扯上关系?近日有福山、亭合二县发来密报,言兄长手下产业,多宝当铺、春风酒楼,实际上乃是黑龙帮的产业,背地里净是做些不法勾当,不知兄长是否知晓。

    当年徐国公之孙当街纵马,撞死无辜老者,小弟只是秉公办理,却不想会落得如今下场。朝堂局势复杂,我一小小京兆尹如无根浮萍,竟想与国公为敌,可笑可笑。

    听闻景安兄识得吏部邢侍郎,邢侍郎廉洁奉公,高风亮节,小弟仰慕已久,若兄长能为小弟代为引荐,小弟感激不尽。

    黑龙帮于此地作恶多年,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刑部已下密令让我等韱察此事,誓要将其赶尽杀绝,望兄莫要与其有所牵扯,若兄有了黑龙帮的消息,也请尽数告知于弟,此亦是大功也,待得我等将黑龙帮匪众尽数缉拿归案,弟必上表朝廷表彰兄之功绩。

    小弟明安敬上。”

    “此事,言先生怎么看?”李景安问向一旁的幕僚。

    言先生看完了信,将其递还,说道:“传闻不如见面啊,那号称刚正不阿的王明安,现在也学会化公为私了,呵呵,人心啊。”

    “大人,这王明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之前处理徐国公之孙的事情让他明白,想在朝堂上活下去,那就要有靠山,他是想攀上吏部侍郎的高枝。他知道您手底下不干净,但他不仅不查,反而还提醒您,这就是表态。这家伙,道貌岸然呦。”

    李景安点点头。

    “刑部那边直接给县令一级下了密令,而我这一级却什么都没说,看来是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了,福山、亭合,哼,他们那两个家伙和黑龙帮牵扯也不浅,如今知道了上面要清剿黑龙帮,竟打算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真是可恶。”

    “大人莫急,您看那信里刻意提到了这两个地方,那意思多明显啊,王大人是想跟大人合作,只要我们先下手为强,把罪名都推到他们身上,到时候这不就又是大功一件。黑龙帮那边,大人还是趁早先断了来往吧,现在不撤,容易引火烧身。”

    “嗯,你去办吧,要断就断的彻底,别留尾巴,福山的严松,亭合的杜宾彦,收集他们与黑龙帮勾结的证据,我要让这两个人成为我升官路上的踏脚石。”

    “在下领命。”

    过了两天,王明安又写了两封信。

    第二封,送到福山县县令严松手中。

    第三封,送到亭合县县令杜宾彦手中。

    三封信,便是最初的局。

    黑吃黑啊,谁下手快谁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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