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一向不喜欢那些吹彩虹屁的虚礼，也不喜欢和这些油头粉面的嘴皮子领导过多寒暄，就简单地点了点头。
这让周廉洁很不高兴。
按理说，他的资历虽然没有许老头老，但是身为行政总长，官位要比许老头一个教书匠高出许多，就算许老头是前任航天科学院的院长，地位也在他之下。
受到许老头如此冷淡的回应，他觉得很没有面子。
但许老头在科学界的地位如泰山北斗，他也不好意思当面发难，就打着官腔笑道：
“许教授，您的研究生小组第一次来，不如就由我作陪，带您的小组参观介绍一下吧？”
行政总长亲自介绍，这在一般人看来，那可是无上荣耀了。
许老头微微眯了眯眼道：“不用麻烦了，我对这里比对我家还熟呢，您日理万机，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许老头难得说几句客套话，可顾知昀心里门清，他是怕这位行政总长在，学生们都放不开，不敢提问，也不敢讨论，导致此次参观就成了走过场，学不到任何有用的知识。
但是许老头的客套显然没有让周廉洁退步，他坚持道：
“能给您的小组带路参观，是我的荣幸！怎么能算麻烦呢？”
许老头微微蹙眉。
周廉洁如此卑躬屈膝地献殷勤，只怕目的不单纯。
但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了。
虽然他厌恶官场的那一套虚情假意，但是人家这么大的领导发话了，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就这样，周廉洁成了学习小组的第一号领导。
参观完火箭模拟发射室，一行人走到了卫星发射模拟实验室，顾知昀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那人脸上的表情甚是得意，连鼻孔都在向上扬，仿佛在告诉他们这些学生：在这里遇见我，是你们的荣幸！
而那人熟悉又令人厌恶的面孔映入顾知昀的眼帘，让他的眉心突突跳了起来。
“许教授，让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周正清，他从小就喜欢飞机火箭，一直以来的志向都是为国家航天事业做贡献，听说您要来，非要见您一面。”
自从周正清顶了顾知昀的回城名额，连夜逃回帝都后，顾知昀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这一年多的变化可真不小，不仅人胖了一圈，看人时那种“万人皆为蝼蚁，唯我最高贵”的优越感也比在林场的时候更强了。
他穿着一身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工西装，皮鞋擦得比周廉洁还亮十倍，还像模像样地打着领带。
和一众衣着普通甚至寒酸的学生想比，他真像是个地主家的儿子了。
许老头瞄了周正清一眼，似乎对他有点印象，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许教授，您好，是我呀，您不记得我了？”
周正清煞有介事地上前和许教授打招呼，那模样不像是学生见老师，倒像是领导接见下属。
“您在林场教学的时候，我还经常去听您的课呢！”
许老头虽然十分健忘，但是提到林场，倒也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你去听过我的课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周正清面露尴尬，不知如何回应。
要说许老头贵人多忘事吧，显得不太礼貌，要说自己的确没去听过许老头的课吧，那就显得自己这个近乎套得太失败了。
他抬起头，像是在寻找救星。
他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顾知昀。
“老顾！你也在，真是太巧了！”
见到顾知昀在研究生的队伍里，周正清是十分嫉妒的，但眼下他需要顾知昀帮他说一句话，好让这个尴尬的场景赶紧快进下去。
顾知昀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说：“我也不记得你去听过许教授的课。”
周正清：“……”
周廉洁忙笑哈哈地打圆场道：“以前没听过，这不是还有机会吗？正清啊，你跟着许教授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周廉洁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跟着研究生学习小组一起参观。
难怪他如此殷勤地当领路人，感情是为了介绍他儿子。
许老头对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深恶痛绝。
周廉洁见许老头没说话，就以为许老头不敢拒绝他，颇为得意地说：
“许教授，你们尽情参观，我等下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们了。”
“等一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许老头不会轻易让一个不熟悉的人混进他的学习小组。
周廉洁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
许老头眯着眼看了看周正清，怎么看都觉得他有股子世俗的社会气，没一点学生那种质朴纯真的气质。
“周总长，您儿子目前就读于哪一所大学？所学专业是否与航空航天有关？”
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却让周廉洁和周正清父子二人都变了脸色。
顾知昀在心中冷笑。
在林场的时候，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下来，知青们都挑灯夜读，夜以继日地复习功课，只有周正清，依旧好吃懒做。
拿他自己的话说，就算他不上大学，凭借他的家庭条件，他家里的人脉关系，也能当上干部。
他十分瞧不起那些认真复习功课的知青，嘲讽他们一辈子换取的努力成果，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就凭周正清的这种思想，他能考上大学才怪呢！
周廉洁干笑了几声，尽量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许教授，我儿子因为上山下乡，耽误了大好的学习时光，目前他正在认真备考，准备参加高考呢。”
“哦，那就是说，你儿子现在是高中文化水平？”
许老头无情地揭露了真想。
周廉洁的脸皮越发紧了，笑容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呵呵，许教授，别看我儿子还没有读大学，但是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又是航空航天科学的爱好者，知识水平一点都不比大学生差！”
许老头依旧不肯点头让周正清加入小组。
“是吗？要不这样吧，既然你儿子把我当做老师，那我就考考你儿子，老师给学生出题，周总长没意见吧？”
周正清紧张地瞟了周廉洁一眼，嘴巴一阵阵发干。
这么多人看着，周廉洁也没法拒绝，只好勉强维持着脸上尴尬的笑容。
“您问吧……”
【作者题外话】：许老头打起脸来，也是毫不含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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