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和悦悦见父亲回来，不但没有亲热的表现，反而如受惊的小兔子，钻进小屋子里，把门给反锁了。
何淑芳赶紧看了沈玉兰一眼，面色发紧，神情窘迫。
她放下床单走出来，扶住摇摇晃晃的安国仁，紧张地小声道：
“大白天的，怎么又喝酒了？浩闻来了，带着对象来的！前几天不都跟你说了嘛？”
安国仁喝得醉醺醺的，好在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眯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何浩闻。
何浩闻起身，不冷不热地喊了一声：“姐夫。”
又指着沈玉兰道：“这是我女朋友，沈玉兰。”
安国仁刚一张口，就打了个酒嗝，小小的客厅里，气味更难闻了。
何淑芳尴尬地都快要钻地了，她赶紧把安国仁按在沙发上，给他端来了一杯浓茶，又忙着开窗通风。
安国仁“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叶水，又使劲晃了晃头，视线总算清楚了一些。
他咧嘴笑道：“是浩闻啊，你说你都三年没回来看你姐和我了吧？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何浩闻绷着脸，没有回答。
安国仁又指着沈玉兰道：“这是你对象啊？浩闻，你真是好福气啊，人家姑娘长得真标致，瞧那小脸蛋，小腰……”
何浩闻脸色一黑，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安国仁紧紧盯着沈玉兰，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让沈玉兰全身不自在，她朝何浩闻的方向挪了挪，何浩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最难堪的当属何淑芳，她恨不得拿针把安国仁的嘴巴给缝上。
“老安，饭给你热上了，你去厨房吃吧。”
她拽了拽安国仁，想让他赶紧离开客厅。
安国仁不耐烦地把何淑芳的手给扒拉开。
“你这个婆娘真是啰嗦！我和老弟，弟妹说说话，你插什么嘴？该干嘛干嘛去！”
何浩闻“蹭”地起身，眼神凌厉，周身散发出愤怒的气息。
把沈玉兰吓了一大跳。
温文尔雅的何浩闻，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这样愤怒的一面。
“姐夫，请你对我姐说话客气一点。”
何淑芳忙挡在了何浩闻和安国仁中间。
“浩闻，你姐夫喝醉了，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他平时说话不这样的。”
何浩闻心疼地看着何淑芳：“姐，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不用替他辩护！”
安国仁往沙发上一躺，翘着二郎腿，挑衅地看着何浩闻。
“怎么地，浩闻，你姐是我老婆，老子辛辛苦苦工作养着她，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别不知好歹！你上大学的钱还是老子出的呢！呵，有点出息就在我面前硬气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何淑芳拉着安国仁就往厨房里走，像哄小孩似的，抚摸着安国仁的后背，“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酸汤鱼，赶紧趁热吃，吃了睡一觉！浩闻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跟他计较什么！”
好说歹说，安国仁才摇摇晃晃地进了厨房。
何淑芳伺候完安国仁，走出厨房，一脸歉意地对沈玉兰道：
“玉兰，让你见笑了，老安他就是这样，别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有个爱喝酒的毛病……”
沈玉兰不知该如何作答。
“姐，我带玉兰出去转转，你也休息一下吧。”
何浩闻帮沈玉兰拿来外套穿好。
二人手牵着手，一路无话地走下楼。
何浩闻轻车熟路地挽着沈玉兰，走上了一条林荫小路。
小路两旁都是松树，寒冬里也翠绿怡人。
沈玉兰感慨颇多，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有默不作声地依偎在何浩闻的身旁。
何浩闻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我姐和我姐夫一吵架，我姐就会让我下楼，我就在这片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转啊转，有时候转到天黑才回去。”
沈玉兰听出何浩闻的语调里带着浓重的忧伤和无奈。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她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愧疚感。
她是不是对她的男人，知道得太少了？
也不怪她知道得太少，因为日常生活中的何浩闻，永远给人一种积极乐观，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他长得英俊潇洒，性格稳重成熟，善解人意，谁能想到他会是在这样一个家庭中长大的呢？
沈玉兰听他说过，他的父母早亡，是姐姐把他养大的。
何淑芳比何浩闻大十二岁，何淑芳出嫁的时候，何浩闻还是个十岁的小男孩。
“我姐姐年轻的时候，人长得漂亮，还特别能干，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可是我姐姐一定要带着我出嫁，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很穷，谁也不想多养一张嘴，有人劝我姐，把我送养出去，我姐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把我带在身边，所以很多亲事都因为我黄了……”
沈玉兰轻声安慰道：“不能怪你，你还是个孩子呢。”
“后来我姐只能嫁给安国仁，因为安国仁不介意我姐带着我这个拖油瓶。起先两个人感情还可以，可我姐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安国仁就有点不耐烦了，说我姐是不下蛋的鸡。
后来我姐好不容易怀了第三胎，却在六个月的时候意外流产了，安国仁对我姐的态度就越来越差，说他在外面被嘲笑没有儿子，他在外面惹了气，就不停地喝酒，喝了酒就回家找茬。”
安国仁对何淑芳的态度，沈玉兰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小时候我很怕他，他对我姐呼来喝去，我也无能为力，但是等我长大了，我就想保护我姐，有一次他动手打我姐，我就和他打了一架，把他的耳朵打出血了，他威胁着要把我赶出去，我姐跪下来求他……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没用啊，让我姐受这样的委屈。后来我因为下乡的时候表现优异，被推荐上了大学，又是我姐求着安国仁给我出的学费。”
沈玉兰在心里默默叹气。
人就是这样，就怕欠恶人的债。
二人在林荫路上走出好远，天已经渐渐擦黑了，风也大了起来。
何浩闻搂住沈玉兰的肩膀，莫名其妙地问道：
“玉兰，看到我的家庭是这样的，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沈玉兰一惊，抬眸望着何浩闻。
“你干嘛这么问？我将来是和你一起过日子的！”
何浩闻面有愧疚：“这是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
沈玉兰用一根手指压住他的嘴唇，摇头道：“你都没有介意我的过去，我有又什么理由介意你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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