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本已放了七天假的十月转瞬间就过去,在陈严的等待中,十一月深秋的风吹来了。(注:作者本人十多年前在冬季征兵中入伍的,所以小说就用冬季征兵吧。)
十一月,征兵季开始了!地方人武部联合学校的征兵处发出了通知,在操场上、走廊里、宣传栏中挂出了醒目的横幅,鼓励大学生们踊跃报名。
陈严打听到自己学校有去空降兵的名额,他兴奋地找到辅导员领了一份征兵申请表。当他去递交申请表的时候,赫然在学校征兵处的办公室里发现了几名身着天蓝色07式空军制服的军官,再一打听,果然,这几人正是来自于空降兵部队。
交上申请表的一个周末,陈严迫不及待的回了一趟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爸。
在客厅里,爸爸小心的看了一眼正在追剧的妈妈,压低声音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准备体检和政审吧,不过暂时要先瞒住你妈妈,等人武部对你进行家访的时候再告诉她,否则我怕她急!”
说话间,爷爷推开门进来,他虽然八十多岁了,但依旧耳聪目明,陈严父子的谈话他没有听全,但是从二人窃窃私语的神色发现了问题。他威严地问:“你们在商量什么,还要瞒住谁?”
爸爸赶紧示意爷爷小声一点,追剧的妈妈好奇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低下头全心全意的追剧。
当爷爷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不禁翘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说:“好样的,有志气!男子汉就应该去最火热的军营里锻炼一番。我和你爸爸都没有文化,到了你才出了一个大学生,投笔从戎去,刷新旧国风,好!”这是***23岁时写的从军诗,自此他踏上了救国救民的道路,并坚持走了一生。
爸爸笑了,说:“现在提倡的是大学生保留学籍,‘携笔从戎’,退伍后再复学。时代不同了!”
扭头,他神秘的看向陈严:“你准备好去体检,政审材料我帮你准备,还有,我帮你对妈妈保密!”
爷爷也凑过来,同样神秘地说:“我帮你对奶奶保密!”
时间来到十二月份。
体检一切顺利,政审材料也全部合格,当人武部的征兵干部问陈严的从军意向时,他坚定的说,我要当空降兵。
人武部的干部诚恳地建议他,说:“你的专业是地质系,我推荐你去工程兵部队或者武警黄金水电部队,这样更能发挥你所学的优势。”
陈严斩钉截铁,说:“不,我就要去空降兵!”
这名人武部的干部叫季元华,他自退伍来到武装部工作已经有十几年了,经常会有来应征的社会青年吵吵嚷嚷着要去某某部队,他见怪不怪了。他见自己的好言相劝却不被买账,于是没好气地说:“部队不是你家开的,想去哪就去哪。都是大学生了应该懂得《兵役法》,要服从组织安排!”
陈严赌气似地说:“如果不是空降兵部队我就不去了!”
多年的军旅生涯,现在又一直负责部队相关工作,季元华脾气火爆。他刚想开口训斥,一旁早已被此争执引起注意的空降兵军官好奇的看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一定要去空降兵部队。他叫张一鸣,空降兵某部的上尉指导员,代表部队来这所大学征兵的。张一鸣赶紧示意季元华不要生气,伸手把他手里属于陈严的信息资料要过来。
资料显示:陈严,中国石油大学地质系二年级学生。看到这,张一鸣不禁有点小小的失望,空降兵部队来此招兵的主要目的是招收一部分空气动力学专业的大学生士兵,以充实到降落伞研究所里去的,陈严的专业所长与此并不相关。大学生士兵对于我们的军队是十分宝贵的,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如果陈严去了空降兵部队会浪费人才!
对一腔热血想要当空降兵的陈严感到很遗憾,张一鸣解释道:“陈严同学,根据征兵计划,我们部队没有招收你所学专业的名额,请服从安排吧!”
陈严看到他穿着属于空军的天蓝色制服,知道他来自空降兵。坚持道:“除了空降兵部队我哪里都不会去!”
到时候去不去可由不得你!张一鸣心里说,不想再搭理他了,可是他用仅存的一点好奇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我们空降兵部队,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陈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管不顾地大声说:“我想代表空降兵参加‘空降兵:突击’军事竞赛,让中国空降兵再一次扬名世界!”
张一鸣一怔,随即在场的所有人爆发出一阵大笑,瞬间得知自己语失的陈严羞红了面颊。
张一鸣却没笑,参加“空降兵:突击”军事竞赛同样也是他的梦想,他在心里嘟囔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于是重重的拍了拍陈严的肩膀,对人武部的季元华说:“这个小伙子不错!”言下之意,这个兵我们空降兵部队要了,别的部队不许抢!
季元华当然明白其中的深意,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对陈严说:“我们会充分考虑你的意向,不过想当兵就要服从安排,懂吗?”
不谙世事的陈严却不懂这些话外音,他急了,跳到张一鸣面前说:“请一定收下我吧!”
张一鸣笑笑,不置可否,把陈严的信息资料交还给季元华,不再理他,大踏步的走了。
陈严很郁闷,暗暗祈祷自己能够分配到空降兵部队去,他在期待中等到了人武部去他家家访的消息。
本来不是休息日,陈严却回到家,还未离家上班的妈妈诧异地问他:“怎么不年不节就回来了?”
陈严支支吾吾的没敢说话,偷眼看向爸爸。
随即妈妈又疑惑起来,问正在收拾家务的陈严爸爸:“还有你,怎么还不准备上班?”
他特意请了假准备迎接来对陈严家访的人武部干部和部队的征兵军官,现在正在收拾卫生。陈严爸爸脸上堆笑,小心地说:“其实,有件事忘了跟你商量了。”
陈严妈妈扬起眉毛,疑声问道:“说,什么事?”
陈严爸爸呵呵干笑两声,索性说:“严严报名参军了,体检和政审都已经过了,基本可以确定要应征入伍了,就差今天的家访了。”
陈严妈妈声音立刻提高了一个八度,尖叫起来:“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还忘记了?是不是就瞒着我一个人?”
陈严爷爷适时出现,同样也是对儿媳妇陪着笑,说:“也不是,严严的奶奶我也忘记告诉她了。”
接下来,家里又响起了奶奶的尖叫。
解释清楚之后,陈严妈妈气鼓鼓地说:“不是还没家访吗?这不是还没当兵吗,我不同意怎么办?”
陈严爸爸解释道:“其实征兵工作中,体检和政审痛过之后,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家访更倾向于走个形式!”
陈严妈妈赌气道:“我就是不同意!”
陈严的爸爸板起脸来吓唬她:“懂不懂兵役法?我国实行的是义务兵役制,如果拒绝服兵役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甚至还会触犯刑法!”
事已至此,陈严妈妈也没办法了,虽然她对陈严管理严格,但其实她是一个很开明的母亲。
见状,陈严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说:“我从来没有吃过苦,去部队锻炼一下也挺好的,而且等我退伍后还会有很多照顾政策向我倾斜,继续上学和参加工作之后都会加分的。”
陈严妈妈气鼓鼓地掏出电话,陈严惊叫道:“妈妈,你要干什么?”
陈严妈妈没好气地说:“还能干什么?请假,参与你的家访,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参加?”
在陈严忐忑的等待是哪支部队的人来家访的时候,人武部的季元华带着征兵军官到了陈严的家里,陈严一家客气的迎接。当陈严看到来人是之前问过自己话的的张一鸣时,他兴奋地要蹦起来,自己要当空降兵了!
家访,基本上每一个当过兵的战友们都经历过,主要是征兵干部了解一下征兵对象家里的基本状况,还有就是确定一下征兵对象父母的态度,其实就是聊家常。陈严的爸爸和爷爷都是支持,陈严的妈妈虽然表现得气鼓鼓地,但是也没有反对。(其实她是不敢反对)张一鸣差不多了解了,他看过陈严的资料,知道陈严的爸爸和爷爷都当过兵,所以他好奇地问:“叔叔,了解到您也当过兵,是哪支部队啊?”
谈及自己的老部队,陈严的爸爸胸膛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自豪地说:“我曾经服役于‘万岁军’,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
张一鸣赞道:“呦,大名鼎鼎的‘万岁军’!”
接着问:“爷爷,您在哪支部队服役过?”
陈严爷爷指了指他的臂章,笑呵呵地说:“和你差不多。”
张一鸣纳闷地爷爷的话重复了一遍:“和我差不多?”
陈严的爷爷正色道:“我服役于你们这支部队的前身,打过上甘岭战役。”
张一鸣一怔,然后肃然起敬,立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敬礼,大声喊:“班长好!”
爷爷表情严肃地站起来,衰老的身躯努力挺直腰板,回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陈严爷爷拉着他又重新坐下,张一鸣满脸写着崇敬,他说:“没想到今天见到了老前辈!我当兵这么多年,上甘岭的故事憧憬无数次,黄继光、邱少云的事迹也听过无数次,今天终于见到一位前辈。”
陈严爷爷回想往事,自豪感油然而生,说:“那两位是我的战友,也许当年还见过他们,不过千军万马并没有注意过。”
张一鸣激动地说:“您的孩子我要了,回到部队后我将担任新训干部,我一定把他要到我们连里,一定把他带成好兵,绝不辱没先辈的威名!”
陈严的爷爷拉起他的手,说:“孩子交给空降兵部队我放心,要打要骂随便你们,决不能丢了上甘岭英雄部队的人!”听闻爷爷的话,陈严的妈妈心里咯噔一下。
张一鸣笑了,说:“老前辈请放心,您知道我们的传统和纪律,绝不会打骂士兵的,不过我一定会严格要求他!”
张一鸣拍板,至此陈严当兵的事终于定了下来,他还要回学校办理休学事宜。一家人留张一鸣吃饭,被人家严词拒绝,把入伍通知书郑重地交到陈严手中准备离开。妈妈还在坚持,想在席间央求一下去部队之后多多照顾一下陈严,陈严的爷爷眼睛一瞪,说:“解放军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想必人家来之前领导给他下过死命令,不准在群众家里吃饭的!”
回到学校,得知多日不见的同宿舍好友张小北也收到了入伍通知书,他得意地对陈严说:“我将要去装甲步兵部队,也许会被分配到‘钢七连’一样的连队!”
陈严真诚祝贺。
同宿舍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听说部队里很苦的,你们能坚持下去吗?”
“部队里电脑、手机都没有,要多无聊啊?”
“部队里是不是天天打枪啊?”
张小北搂住陈严的肩膀,说:“这一去你我将会天南海北,不过,当祖国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重逢!”
陈严细心地品味张小北的话,“当祖国需要的时候”那大概就会是战争来临了,他说:“还是不重逢的好!”
张小北笑了,说:“也许会在一起联合训练啊。”
两个即将踏入军营的大男孩哈哈大笑,似乎建功立业就在眼前,陈严大声吟诵起一首诗,张小北立刻附和: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然后又加杂上另外一句诗,对着舍友们阴阳怪气地吟诵: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书生!
舍友们起初脸含羡意地看着,被他俩的豪气折服。良久回过味来,怒骂:“你俩才是‘书生’,你们全家都是‘书生’!”
十二月十日,是陈严离开的日子,也将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离校当天,学校里给即将踏入军营的学生们开了一个简单地欢送会,陈严穿着刚发下来的07式冬季作训服,英姿飒爽。他和同学们依依惜别,握手、拥抱,女生们崇拜军人天性使然,满眼小星星的看着他。
陈严暗恋好久的女同学大大方方的送给他一个拥抱,他心里感叹,如若不是去当兵,怎么可能拥美人入怀啊?
欢送会结束,陈严和准备入伍的同学们,不,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称呼,战友。陈严和战友们跟自己的家人告别,妈妈早已哭成一个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爸爸强忍泪水,叮嘱他到了部队多给家里写信、打电话。
八十多岁的爷爷不顾自己年老体衰,一定要来送他,临登车前,拉着陈严的手说:“空降兵是一支英雄的部队,一定要记住,没有空降兵守不住的阵地,哪怕对面的敌人是当今不可一世的美国佬,因为他的战绩是上甘岭!”
陈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眼泪依然不自觉的划过自己年轻而又并不坚毅的脸庞。他转身登上早已等候在学校操场的大巴车,挥手和家人告别,并敬了人生第一个,也是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再见,爸爸妈妈;你好,军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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